《海雾》里乌

10、第十章

　　金秋十月，风里的热浪大多被凉意席卷，早间出门时霜结的露珠压得叶桠更低垂。

　　一班的体委刘越武是个人高马大的“黑人”，据他自己所说，从小就因为太喜欢户外运动，把自己活生生晒成了黑炭，大家也特给面子的喊他一声“炭哥”。
　　开学那会儿选班委，大家刚认识，都挺胆小羞涩的。有些职位比较抢手，大家哪怕想当，都要在心里建设许久才愿意举手竞选。
　　整场班委竞选进行的拖拖拉拉，大部分时间是台上的老王一脸憧憬和期待，台下的众人低头加沉默。只有到了体委这儿，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都活跃了起来，或许是每个人的脑子里提到体委、提到体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越武。
　　有些人就是这样，外人叫做“这人一看就是干什么的”，刘越武就属于这人一看就是搞体育的。
　　刘越武性格也好，阳光开朗这词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不知道刚开始是谁带头喊了他一声炭哥，他也不生气，大概觉得刚开学自己就有外号也挺好的，之后大家也就一直炭哥炭哥的叫了。
　　对体委来说，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维护体育课的安危和秋季运动会。
　　早在他上任没多久，他就比谁都积极的去打听了南中的运动会在什么时候，并且具体到哪几天，只要不下雨，就能如期举行。
　　据他的消息，南中的运动会初高中部一起开，项目也是两个部之间穿插的，足足能开三天，比一般的单只有高中部的学校还能多一天。
　　从一星期前开始，炭哥就预感运动会的事该发通知下来了，时不时在班里抓个人问一句“你说老王怎么还不找我聊运动会的事儿”。
　　就这么等着等着，终于，他被老王请进了办公室。
　　等他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简直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
　　一路蹦跶回的教室，从远处看大概就是一团黑乎乎的不知名物体在跳舞？
　　“都听我说啊，下下个礼拜就运动会了，通知已经下来了，大家可以开始来找我报名，每个人最多报两个项目，大家踊跃参加、踊跃参加啊。”刘越武举着报名表在讲台上朝下面喊。
　　“运动会啊，那不是就能不上课了吗。”
　　“我先说啊，我什么都不报。”
　　“千万不要下雨！千万不要下雨！”
　　......
　　学生时代是最纯粹的，高中老师常对学生说：等你们若干年后回忆起来，最怀念的还是学生时代，特别是高中，没有初中时的那份稚嫩，也没有大学时的那份务实，最纯粹也最干净。
　　而你们所拼命想逃离的今天，是日后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那个时候的我们，脑子里装的最多的是学习，每天被学习压抑着的那份天性，永远都是遇到一点小事就忍不住迸射出来，觉得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都是有意思的。
　　大家对于运动会的兴奋一点儿也不必刘越武少，但是更多的可能只是因为开运动会就不用上课，而不是一个运动健将对于体育事业的热爱与向往。
　　运动会前期的报名工作，十个班里有九个班都很困难，还有一个异常困难，特别是女生项目。
　　刘越武做完报名动员以后，压根儿都没人来找他报名，不过他也已经想到了这种最坏的结果。别人不来找他，他就去找别人。
　　从他拿到报名表以后，不论是课上还是课下，只要被他逮到，那你就必须挤也得给我挤进去一个。早前刘越武就做好了功课，把一些看上去有前途的种子选手都摸查了一遍，再加上体育课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班里大多数人的运动细胞被刘越武攥得死死的。
　　“吴陈，我也不难为你，你就报个男子3000米和1500米吧。”刘越武拿着报名表过来。
　　吴陈正在喝水，听到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什么！你这叫不难为我？你是想让我第一天跑完3000米第二天在1500米的赛道上爬吗！”吴陈简直不敢相信他炭哥能这么丧心病狂。
　　南中的操场比正规的操场小一点，最内一圈只有300米，1500米相当于跑5圈，3000米相当于要跑十圈。
　　3000米是高中男子独有的项目，初中部不管男女都最多只有1500米。平常1500米大家都是你推我我推你的，更别说3000米了，除了小部分运动细胞特别发达的，看待3000米简直是小菜一碟，大部分人都是闻3000米就色变。
　　学校也考虑到大家的难处，别的项目只取前六名，3000米不管你跑第几，都有一分的重在参与分，所以很多老师死抠着那两分，鼓励大家为班级争光。
　　“这有什么的，五班的乔子昂不就是3000米和1500米都报了么。”刘越武拍了拍吴陈的肩。
　　吴陈听到更来气了：“人家体育特招生进来的！”
　　“那人家也不是练长跑的啊，人家只是短跑运动员。”刘越武安慰道。
　　高中每个学校都有几个体育特长生，不过大多数都是短跑什么的，乔子昂没有报短跑的原因是：他们班三个体育特长生，都是练短跑项目的，报名的时候他刚好去厕所，回来的时候短跑已经被抢没了。五班的体委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老乔啊，短跑长跑都是跑，3000米和1500米就交给你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反正我不管，最多我就报个1500米，你要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你就给我报3000米。”吴陈见刘越武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只能退了一步。
　　“行行行，那就1500米归你，其他你看看再报个什么，每人两个。”刘越武想着1500米的名额又满了一个，就掩饰不住的开心。
　　“随便吧。”吴陈想着也没有什么项目比长跑更痛苦了。
　　“行，给你再报个三级跳，看你体育课跳远成绩挺好的。”说完就在报名表上填了吴陈的名字。
　　吴陈这一大将顺利收入囊中后，刘越武又转身看了看。
　　对上杜杨阳的眼睛时，杜杨阳忙摆手：“炭哥，你就放过我吧，我体育分都是打得擦边球。”
　　刘越武想了想，确实是，杜杨阳平常跑个1000米都得要他半条命，还是放过他吧。
　　想着便把目光投向了后面正聊天的两个大哥，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前面这位绘声绘色的对着后面这位讲，后面这位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这位傻子，整张脸上都写着：你再不滚我就要揍人了。
　　刘越武往后挪了挪，想着被哪个揍一顿会稍微好一点，最后斟酌之下还是先问了贺溢。
　　“溢哥，运动会要不要报个名，展示一下风采。”
　　“给我报个三级跳和100米吧。”贺溢看了眼叶涵又看了眼刘越武。
　　“好好好。”刘越武没想到贺溢能这么爽快，“那叶哥，你要不要也？”
　　“不要。”叶涵想都没想。
　　“好嘞，小的告退。”刘越武觉得这两个人好歹也是报了两个项目，这波不亏。
　　“哎，炭哥，怎么人家一说不要你连劝都不劝啊。”吴陈对于这种看人下菜碟的表示鄙视。
　　“你不报？”贺溢顺嘴问了一口。
　　“没兴趣。”叶涵回到。
　　“这么有集体荣誉感的事你居然没兴趣。”贺溢接道。
　　“是啊，没兴趣，因为我没有集体荣誉感。”叶涵看着面前及其欠揍的贺溢。
　　贺溢被叶涵这么噎了一口，也没话说了。
　　刚好上课铃响了，贺溢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转了个身坐了下去。
　　“我从办公室一出来就能听到你们班还在叽叽喳喳，上课铃响了没听见是不是。”老张拿着plus版的三角板从后门走进来。
　　原本还有些声音的教室，一下子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你说说你们，昨天做的作业都是些什么狗屎？上课脑子在梦游是不是。我上节课才讲的题，数字改一改，汉字换个意思表达就看不懂了？语文白学了都？”老张是几个任课老师里唯一一个不拿话筒讲话的，但是声音却一点也不输别的老师，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我说杜杨阳、吴陈，你俩抄个作业都能给我抄错是吧。填空题第5小题，全班45个人，只有你和吴陈，一个写了6分之9，一个写了2分之3。吴陈啊，你那6分之9我也就不说了，就当你运气不好拿了张狗爬字的作业在那抄，杜杨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啊，看着6分之9还知道约个分，是不是想我课上夸夸你？别人都不知道要约分就你知道是不是。”老张拿着副三角板在讲台上指着他们两个。
　　底下的人听完全都没憋住，班里一下子爆发出“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隔了一个厕所加一个办公室的二班班主任，默默走到前门把教室门关了起来。
　　吴陈前面的男生都忍不住转过头给俩人竖了个大拇指，拿口型对俩人说：“牛啊。”
　　贺溢笑的拿脚踹了踹杜杨阳的椅子，但杜杨阳压根不敢转过来。
　　贺溢偷偷转过身，对叶涵说：“还好我比较聪明，不然今天挨骂的准有我。”
　　叶涵看着贺溢一脸得瑟，免不了要拆台：“还不是因为我字好看。”
　　贺溢听完觉得这段聊天可以结束了，就又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