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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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之前，虹元和柳色曾有过一次闲聊。
那时他还是刚刚成年的狐狸精一只，而她则是暂代狐族族长。作为唯一的九尾狐，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跟在柳色身后打转的习惯。
柳色不是九尾，但柳色是特殊的存在。有她作为族长的狐族，成为了让仙界都不容忽视的一族，自然也引起了他们的忌惮。这种忌惮造成了狐族生存的困难，于是她最终妥协了。
虹元成年之后，她将族长之位交与他，而她则从此归于上界，不过问狐族之事。
那次闲聊，发生在她离开之前。
她是这么对他说的——
“能飞升成仙，登临上界的，无一不自私、冷情、残忍，或人或妖，要达到那个地步，必是先自毁到一定程度。小元子这么容易发火，冲动易怒，心思纯净，而且还容易心软，是成不了仙的。”
已经成年的他却总是习惯在她面前保持着狐形，只因发现她更亲近这样的他。说了这些话的柳色揉着他的脑袋，笑眯眯地道：“所以呢，小元子还是做一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吧~~不要成为自私、冷情、残忍的家伙啊，我会很难过的。”
后来他明白了，其实柳色才是最容易心软的那个，只是轻易看不出来而已。
然后，她继续说着——
“呐呐，其实万道惊雷并不可怕。”
还不可怕么？生为妖，最怕的就是打雷了，他光是听到那个字眼就觉得不舒服，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
“其实所有的劫数之中，最讨厌的，是情劫呢。为了一己之私，而擅自打乱别人的人生，掠夺别人的情感，作为自己渡劫的垫脚石，典型的上界的行事风格。我啊，真是不喜欢这种事情啊，相比而言，天打雷劈什么的倒更容易……”
小狐狸骨碌骨碌眼珠子，无辜地吐出两个字：“不懂。”他只知道天雷很恐怖，难道那个什么情劫比天雷还恐怖吗？
“呵~你现在当然不懂，但愿以后也不要懂……”
不久之后，她登上了飞仙台，历经万道惊雷之劫，成为了上界的一枚小散仙，从此云游天下，不过问狐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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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屋顶上到了屋里面，山本总队长，京乐春水，以及虹元都在屋外静候，那具柳色曾用过的身体，也由虹元暂时看管。其他的死神则撤全部撤离了
现在，屋里只有剩下柳色和浮竹两人。
细心地将他身上的伤口一一治好，尤其是手上骨折的地方，然后解开了催眠。
棕色的眼睛从空洞恢复了清明，继而溢满了痛苦之色，想必是想起了‘柳色’在他眼前死去的事情。
“柳……”白发男子不可置信地望着两手空空的怀抱，“明明在怀里的……”不由自主握紧的手只是再度提醒了他已经失去了的事实。
“她在哪里？！把柳色还给我！”抬头望向这里另一个人，浮竹哑声向那个白色衣服的女子说到。虽然是不曾见过的面容，但下意识地就觉得她知道所有的事情，因为她的眼神。
那和柳色一样的黑色眼眸，望向他的时候带着一丝包容，一点伤感。
“阁下知道的吧……请把柳色还给我！”
从头至尾，那个美丽的人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渐渐地，浮竹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安和恐惧。难道……
就在他内心的忧惧上升到极点就要爆发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带着冰冷的神情和冷淡的语气。
“如果你是找那具身体的话，已经死掉了；如果你要找‘柳色’这个名字的拥有者的话……就在你面前。我，才是真正的柳色。虽然不甚准确，但还是应该说一声——初次见面，浮竹。”
他想说，这其实是一个梦吧？梦里柳色突然成了敌人，然后死在了自己怀里，然后又接着一个梦，梦里另一个女人对自己说‘柳色’已经死掉了，而她才是真正的柳色……不，就算是梦，也没来得这么荒谬。
“阁下是在开玩笑吗？可惜一点都不好笑！”右手不时地抚上腰侧的斩魄刀，若是对方再戏弄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动用武力让她说出柳色的下落。“我自己的妻子，难道我会认不出来吗？！”
“那么，这个可以让你信服一点吗？”她轻举右手，长袖滑下，露出一截带着血迹的手臂，腕上系着的，是一条藏青色缎带，有着奇异的花纹缠绕其上。
看到那缎带的瞬间，浮竹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然后身体先于意识而行动，向她冲了过去，斩魄刀指在了她额头，“你怎么拿到这个的？！柳色……你把她怎么了？！这缎带、这缎——”
“只有死亡才能将之取下。我说对了吗？”
对那把指着自己脑袋的斩魄刀视而不见，她低头注视着手腕上的缎带，“‘系魂’、‘同生’，或者是你说的‘缎带’，不同的名字，指的都是同一件物品。我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流落到这个世界的，更不知道浮竹家是如何得到的，但它真正的作用并不是用以抵御高密度的灵子，而是将两个灵魂缚在一起，死生相随，是谓之‘系魂’、‘同生’。”
抬眼所见，果然他并不相信，眼中没有一丝动摇，坚信她只是在胡言乱语。
“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微微用力，刀尖划破额头的皮肤，一滴血红的珠子沁出雪白的肌肤，侵染上泛着银光的斩魄刀。
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看到他如此地坚定。
“早餐不喜欢带有甜味的食物、身上总是装着超过5种口味的糖，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了抵消汤药的苦味、最喜欢的事情是休假的时候在园中侍弄盆栽，可惜好像缺少这方面的才能、用过的纸笔会随即收好、最喜欢的书是各种笔记小说、睡觉时习惯右侧……如果你还不愿意相信的话——”她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轻声念到：“昨夜梦中幻境虚，今朝愈觉影依稀。君来我往若虚影，是梦是影难说清……”
“……梦里相逢人不见，若知是梦何须醒。”下意识地接着说出，浮竹对这两句诗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和柳色在同一本书里下的批注，“啊……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你下了很大的功夫调查啊……”一手扶上额头，浮竹低低地轻笑一声，“说出你的目的。”
良久，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扬起的角度没有改变。额头上的刀一松一紧，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从伤口溢出，沿着眉心而下，擦过眼眶，仿佛两行血泪。
手一松，斩魄刀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他侧过了脸，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为什么松手？只需要轻轻用力，就可以刺破这颗头颅的，而且，我也不会反抗。”淡淡的语气说着挑弄人心的话，仿佛要刺破他内心最想隐藏起来的隐秘。
“……别再说了……”
“你应该恨我，我欺骗了你这么久，隐瞒了你这么多事情，而且，如果不是这次事出突然，还将继续隐瞒下去……”诱哄般的话语还在继续。
“别再说了……”
“我还欺骗了你的家人，最在乎家人的你怎么能毫不在意呢？啊，对了，刚才我还伤了山本元柳斋和京乐春水呢，他们一个是你的老师，一个是你的好友，于情于理，你都该——”
“我叫你别说了！”深深压抑着的嗓音低吼着，浮竹将头低下，身体微微颤抖着。
“呐，其实你很想杀了我的吧~？为什么不动手呢~？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啊，我猜猜……是因为还爱着‘柳色’？啊呀，可是你爱的‘柳色’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呢，再也不会动了啊~~”一步一句地向那个已经深陷苦闷的人走去，柳色的音调微微扬起，“她死了啊……可是我还在哦，我可不是那具尸体，所以，可以杀了我呢~”
她的手覆上了他颤抖着的手臂，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抬起，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sa~只要微微用力，你就可以解脱了。不会再有那个欺骗你的柳色，你依旧会是那个浮竹队长，我也再不能伤害你了……”
蛊惑的话语从那张淡粉色的嘴唇中逸出，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勾起了浮竹心中埋藏得最深的恨意。
纤细脖子上的那双手慢慢收紧，她嘴角的笑意也越发的深刻，仿佛带上的面具，再也取不下来。窒息的感觉，晕眩的感觉，对空气的极度渴求，以及血液流动渐渐变缓的感觉，一点一点地漫过了她。
就在即将接近终点的时候，一切又都停了。那双手，慢慢地松开了，被话语蛊惑的浮竹眼中一片清明。
“欺骗和隐瞒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还有，虽然在一些事情上柳色隐瞒了我，但我相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柳色是我的妻子，她对我感情是真的，一如当初成亲时发下的誓言。”
缓慢而坚定地说出这一番话，浮竹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如果你真的是柳色，那么，那具身体和你是什么关系？”
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偏头一笑，似乎很是遗憾，“啊……这样都没能成功啊，真是可惜……我和那具身体么，简单地说，可以理解为□□和灵魂吧。”
“所以说，你才是‘真正的柳色’？”这是刚才她的说法。
点头。“你信了？”
“好像由不得我不信吧……”苦笑。
“其实……不信的话，会比较好受呢。不过现在都没意义了，反正，你马上就会忘了。”轻飘飘地甩出一个炸弹。
果然，浮竹马上就震惊地瞪着她，“忘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这次她不再面带笑容，收敛了一切表情。
“见到这样的我，你还能确定‘柳色’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吗？对着这张完全不同的面孔，你还能保持着对‘柳色’的感情吗？不能吧。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吧，你之所以会遇上‘柳色’，会倾心于‘柳色’，只是因为这是有人安排的一个游戏而已，你和‘柳色’都只是游戏中的角色，”说到这里，她眼中的黑色渐渐地荡漾开来，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倒影。
“你会遇见她，认识她，喜欢她，娶她，只是游戏中设定的环节而已，你的人生，被游戏设计者玩弄了。当然‘柳色’也是。当‘柳色’这个角色通关了，升级了，你们之间也就什么都结束了。”
浮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从她身上发出的无形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呆在原地，而她口中说出的话更是颠覆了他心中的思绪。这是第一次他见识到这种奇怪的力量，也是第一见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黑暗气息，那双黑眸，没有任何生气，像暴风雨来临时的大海，吸收了所有的一切痛楚，如墨一般浓得化不开。
“你真的是喜欢‘柳色’的吗？不是因为某种安排。你确定，‘柳色’也真的是喜欢你的吗？不是因为游戏的设定，不是一种欺骗？”
冰冷的手指抚摸上了他的眉心，在上面画着什么。
“你能回答这两个疑问吗……在心里不停地、反复地质疑着自己坚持的真实……”
她的话语仿佛在他脑海中响起，一遍一遍地反问着，诘问着，而他不能回答，回答不出。
“不能吗？那么，把一切都忘了吧……忘了吧……”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穿巡，记忆呈片状裂开，然后再重组。仿佛有一个盒子被打开了，然后有一部分的碎片被放了进去，盖上，锁住。而钥匙则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了。
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视觉残留的影像是一个脸上有着两行血泪的美丽女子，黑色的眸子仿佛在哭泣，却有着故作冷漠的表情。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你死亡的时候了，十四郎。”【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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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总队长和京乐在一个时辰之后进入房里的时候，那个女子正坐在地上，浮竹枕在她腿上昏迷不醒，她五指轻柔地将浮竹的白发拢在脑后，而浮竹用来绑头发的黑色发带则被她取了下来握在手里。
“不是初次见面，但我想还是再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我是柳色。”
看到两人惊疑的眼神，柳色继续道：“详细的事情说来话长，我也不能透露过多。我只能说，有些事情，和零番队有关。”这句是撒谎，总之她不想解释太多。
“浮竹队长已经没事了，只是他醒来之后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但并不影响他继续担任十三番队的队长。我想请两位保密的事情，一是今夜你们见到我和虹元的事情，二是向浮竹保密所有关于‘柳色’的事情，当然，浮竹家那里，希望两位也能多担待了。”
“浮竹会忘记的事情，是什么？！”牵涉到记忆的事情，可不算小。
“是所有关于‘柳色’的事情。放心，并不会影响他的身体健康。而且，两位也明白的吧，他还是忘掉比较好。”
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眼前这种事情。
“那么今夜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山本总队长从静灵庭的利益出发，自然不会放任重要犯人逃走的事情就这么结束。
“有些事情我不说，山本总队长应该也能猜到吧……零番队，我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黑锅要推给别人，而且，她真的不能透露太多。这是制约。
“如何能证明？！”怎么看，她和另一个男子都很可疑。区区几句话就想推脱？
“没有证明。小元子，带上那具尸体，我们可以走了。”将浮竹轻轻放平，起身，柳色无视眼前的两位队长，径直对虹元说到。
“两位也不必‘送’了，山本总队长应该明白。”没人能拦住她。
半是劝说半是威胁地甩下一句，两人加上一具尸体，消失于房中。
半饷。
“浮竹怎么样了？”
“只是睡着了。一会让卯之花队长再检查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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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去哪里呢，柳色？”
怀中抱着那具尸体跟在她身后，虹元忍不住出声。他没想到柳色这么轻易就离开了，居然就这样放弃浮竹了。
“去见一个被我重伤了的野心家。”
“那个阴险眼镜男？见他做什么？杀了他？你又不能杀人。”他倒是可以帮忙，而且很乐意。
瞄了眼张牙舞爪的虹元，柳色淡淡道：“收起你的爪子。只是去订一个约定。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不能杀他。”
“为什么？”不爽！
“这是制约。”
“那你还去订什么约定？！”
“如果我不去，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同样算是我杀了他。他胸口的伤口是我造成的，不会愈合。”带着淡淡的嫌恶，她不太乐意，尤其是在刚经历了浮竹的事情之后。
“然后呢？”
“然后么……有兴趣陪我一起养胎吗？”
“砰~”这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九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