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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10.18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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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得好,吾日三省吾身,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缪清习惯会做个人复盘,今天自然没有破例。
晚上四人逛得舒舒坦坦地回宿舍各自洗漱回房后,她甚至做了一段鞭及九年前恩怨的自我检讨。
那时她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少年时光。
缪清自认聪明,但若空有聪明也只是伤仲永,少年时光再美好,也不能虚度,学子们普遍经历的为了考上重点高中日夜拼搏的日子她也经历过。
初二下半学期,学校提前分发了准备好的中考复习资料,初二学生们一只脚还没跨过初二的门槛,就率先迎来了初三学生的压力,身为学生崽还能咋滴,努力干呗。
缪清不仅是个适应力极强的人还是个行动力MAX的人,做好苦读的准备,自此便是起早贪黑,别看她九年后日日贪睡、朝九晚五,九年前也朝五晚九过,与褚诚的初识,就在那段奋斗的时光里。
步入初三,缪清正式开启住校生涯,晚自习结束,从教室回女生宿舍的路上需要经过篮球场,而球场上一下课总会拥起来一帮篮球少年,她那时候没少看他们打球,这算是行之有效的放松精神的法子。
恰逢她那会儿正长身体,一到晚上就容易饿,是以极爱边吃宵夜边观球,三番五次的,球场上同好那一口的也就和她混熟了——常让她捎带口吃的。
一来二去的,观球次数不可避免地增多了,她看球也看出了些门道,篮球少年里有那么一个人球技高超。
自然,那人就是褚诚,他模样好,身资卓绝,又打得一手好球,很是引人注意。
出于好奇,缪清曾用宵夜做饵,私下向几个食客打听过褚诚此人,他们只说他虚长了众人几岁,应该是教师家属楼里某老师的孙子,在这里打篮球许是图方便,再多的也就答不出所以然来了。
她那会儿就心想,原来是虚长几岁的大学鸡,怪不得球场上欺负起中学鸡来都显得得心应手的。
后来的日子里,随着食客们与她日渐熟络,用起她这个免费送餐劳力来也越发顺手。
还记得那晚月黑风高,极适合偷鸡摸狗,因为傍晚就接到了来自食客们的点单,她早早通知过饭店老板娘,一下课就跑去取宵夜了。
如常偷摸摸去学校铁栅栏围着的围墙处取餐,为什么说是偷摸摸呢,因为学校里禁止学生点外卖啊!
她到了铁栅栏旁,为了防止被学校巡逻队的人发现,习惯往栅栏旁的松柏树后躲,却不曾想,一人环抱粗的树杆后已经藏了人了。
缪清做贼心虚地猫着腰,没注意有人,轻车熟路地欲往树后藏,想来是偷摸多了,熟能生巧,她动作干练利落全然不带收势,于是褚诚只见一发炮弹怼着自己的腰部发射过来,没来得及躲开她就到了……
她的脑袋率先撞到了人的腰,若不是那人身后有树拦着,弹簧似的差点将人直接撞翻在地。
松柏树身盘根错节的,被撞得未曾颤动一下,依然静静地伫立着,似一位久经风雨的老者,古井无波地旁观着。
褚诚被撞得腰间酸疼,喉间溢出一阵闷哼,怪他长得高,小矮子弯着腰只够得着撞他的腰。
缪清先是吓了一跳,手抱着那人的胳膊堪堪刹住脚,早适应黑暗了的眼睛抬头望去,看清人是褚诚悬着的心才放回肚里:可吓坏宝宝了,还以为要被巡逻队的人抓现行了。
她还有些无端受惊后的奔溃,自己躲这儿是怕深夜被抓德行有亏、影响操行,这人不是她们学校的学生躲这儿干什么,和校巡逻队玩捉迷藏吗?
她没想明白,觉着这也不是她管得着的事,不等她开口道上一句谢,突见不远处一行人影扫过,忙向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褚诚板正她歪靠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正要开口,便见她急急冲自己比了个“嘘”,虽然看不清明她的表情,却也可以料想到是一番怎样的挤眉弄眼的暗示。
两人因靠得极近,呼吸相闻,各自皆有些尴尬,好在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打破尴尬的局面,哦,不对,这可能并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两人都觉得自己挺倒霉,一侧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两人这才都松了口气。
考虑到人还没走远,缪清勿自屏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就在此时,铁栅栏外传来一声猫叫,就是这么不巧,和饭店老板娘约好的宵夜到了,也是要命。
这晚大家属实是嚣张了些的,包括她自己的、舍友的、球友们的,一共要叫了六份宵夜。
按饭店的广告语“每一份饭菜都满含着我们的心意”推敲,这是道送分题,从“满含”二字就可以看出来,每份宵夜量都足得很,六碗宵夜装了两大兜,老板拎着俩塑料兜往铁栅栏外一杵,显眼得近乎招摇。
缪清的小心脏再次吊起来,忙回以“汪汪”,这是她们早前商量好的口号,不论猫叫狗吠,一声是安全,两声是不安全。
褚诚当即憋出一阵无声笑意,鼻息铺洒落在她的头顶上,极让人尴尬,她无声地瞪着他,少年虽然长得好看,但为人不太地道,笑甚?
他见她气得活像只河豚似的,再考虑到两人的处境,到底是收敛了笑意,虽然自己被发现也没什么,但是若要让他对付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师们,还是有些辛苦的。
四下一静,原本远去的脚步声更近了,缪清犹在自我安慰,来人已经到了。
声音掷地有声,他说:“出来吧。”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天怕是要栽,缪清无奈地与树后的褚诚对了眼,垂首间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损招忽上心头。
她想都没想直接将褚诚扔了出去吸引火力,贱就贱在,动手后还朝人抱了个拳,对不起了,兄die。
褚诚稍不注意,就被推出去了,迎面撞见年级主任,他回头,漠然地看着冲自己抱拳呲牙的女孩,呵呵,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他到底没把缪清供出来,后者感动,不愧是她现认的好兄die,果真为兄弟两肋插刀不在话下。
栅栏外还没来得及闪人的老板娘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干脆站那儿也懒得动弹了,见有好戏可看,她都后悔没从饭店里带一把瓜子过来嗑。
于是她目睹了全程,心下不由为被推出去的花季少年扼腕,社会人还是太年轻。
可惜唏嘘还没正式开始,年级主任就把魔爪伸向了花季少女,把漏网之鱼缪清也逮了出来。
老板娘看了眼手里的外卖:……
她扬眉望天,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嗑瓜子嗑到自己人了。
管操行的是田大有,人送外号大甜甜,一手抓纪律,一手抓学习,是学校里的铁腕人物,难以搪塞,不好对付。
他当即就准备将二人提审至办公室,于是缪清也懒得欲盖弥彰了,取过老板娘手里的宵夜,一手拎一兜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后面,面上毫无反省的意思,仿若无所畏惧,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如果不是十分钟前她刚从学校上完晚自习,她都以为自己是个专业送餐的,领着两袋子吃的,她都困惑自己怎么就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办公室内就他们三人,缪清把手里的外送放到田老师的桌子上,东西挺沉,一路拎过来,手都勒红了。
田大有见状嘴角微抽,看她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差点以为当面放下的不是两兜“走私货物”,而是给他送来的慰问品。
看两人都不是不学无术之流,一人是数年前的优秀毕业生,还是老院长的孙子,一人是现役绩优生,晨会上代表发过数次言,头疼之下,对着两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
九年后,缪清已经忘了那时候田老师讲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得了个三千字的检讨,毕竟这辈子第一次写检讨,印象深刻。
宵夜被扣了,她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出来,缪清为自己背后插兄弟一刀的行为道歉,褚诚倒是没说什么,两人一个回家一个回宿舍。
不die无兄弟,他们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直到后来缪清察觉到自己喜欢褚诚,才觉得那样的初遇草率了,至少不该把人扔出去吸引火力,影响自己形象了。
缪清第一次感觉到危机感大约是那时候,褚诚篮球打到一半,被人从球场上引走了,借故带他离开的是个女生。
虽然那时的她也不知道这份危机感因何而来,但却是反应极快地把碗筷一收,向两人离开的方向找去,生平第一次当了一回尾随他人的变态。
跟了一路,两人进了小树林,缪清的小心脏直沉入海底,类似"深海恐惧"一样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她小心谨慎地躲在小树林外,女生极其温柔,说话的细声细语断断续续地传来,果真是表白!
大甜甜怎的还不抵达战场?!有那么一刻,她极其期望大甜甜能被她的召唤符召唤出现,顺便将那两人提溜回办公室,最好一人来一份万字检讨,长长记性才好。
然后,意识到自己有那样等不得台面的想法,缪清首先自己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损的想法?还没等弄明白自己心里忽然而起的酸涩是什么鬼,那边只静了一瞬,褚诚便说话了。
“我不喜欢你。”他拒绝得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如后来回绝她一样,毫无情感波澜的话自舌尖一滚,伤人伤得驾轻就熟,想来也是他之前遇到类似的情况多了去了,或许他彼时心下除了感慨中学课业就是轻松,面上连一丝多余的波动也不愿给吧。
那时听清他这一句给别人的回绝,缪清几乎立刻就将他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在脑海里刻画出来,心中来得莫名的酸涩烟消云散。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在爬墙角,她溜得很快。
缪清回宿舍的途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开解自己那时自己的行为可以说有理有据,是出于关心同学的好心,万一两人月黑风高地被人拐了呢,但实则却也可以说不知所谓。
我不对劲,她如是想着。
少年人的喜欢虽情起无由,却炽烈真诚,随风忽起,一下就占据了她的半段青春,一半是学海无涯,一半是风光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