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望乡台》神说要有瓜

42、042 七之烛（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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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的月亮在云雾的遮掩下，渐渐模糊了光芒，漆黑的峡谷中央，那长长的栈道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狂风吹过峡谷，那风声宛若哀鸣一般，听久了会让人起一身冷汗。
　　加上这栈道被建在半空之中，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对于人的精神而言，绝对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武煜的脚本来就不方便长时间走动，爬了这么长的阶梯，脚踝处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咬着牙往上爬，虽然隔着遮脸布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但他能够感觉到，郑念现在就在上面，一直等待着自己。
　　“叮铃——”
　　也不知到底是谁拿着唤魂铃，铃声随着狂风摇摆不断作响，即便自己的意志力在如何强大，此刻意识也感觉有些恍惚起来。

　　朦朦胧胧间，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他回来实现约定，等他回来接我。]

　　他没有做到？
　　[他没有做到。这里很黑，很暗，很多疯狂的、痛苦的、绝望的情绪，一直围绕在我的身边。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七天。我一直等待着七天之后，那道能够接我回去的光芒在故乡闪耀，可等来的，却是他身死道陨，魂飞魄散的消息。]

　　这不是他的错。
　　[对，我不恨他，这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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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但是啊！为什么、凭什么？
　　我付出了灵魂，他付出了未来，我们奉献了这么多，可最后，我们所保护的东西，却亲手断送了我们的希望！]

　　那是不可避免的灾祸，你……
　　[没错，人祸比天灾更恶心，人的贪欲永无止境，为了自己，他们可以破坏其他人的幸福。因为人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们为了那些家伙牺牲了一切，可他们却把这一切看做是理所当然，不断践踏着我们的努力，践踏着我们的牺牲！
　　我最恨的，就是这种既贪婪，又觉得理所应当的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笑！那些为了他人奉献一切的人，在这些人的眼里又算什么？！！]

　　武煜没有回答她，因为他知道，她说的就是事实。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为了其他人奉献一切的人。警察、医生、消防员……可每次，当这些人牺牲自己去拯救他人时，总会有人说风凉话，嫌弃他们做的不够多，做的不够好。
　　甚至辱骂他们，攻击他们。

　　为了他人而奉献自己的一切，看似美好的理想，实现起来却如此的困难。
　　“小念……”
　　没错，武煜本质上其实是与郑念完全相反的人，在他看来，牺牲拯救不了任何东西。得不到荣誉，得不到认可，得不到物质上的奖励，也得不到精神上的满足。

　　……那只不过是一种自我陶醉罢了。
　　队长说的没错，他从来就不适合当武警。

　　[望乡村献祭了这么多人，她们都曾心有牵挂，可都那么干脆的为了世界赴死。
　　然而，这里又得到了什么呢？望乡村就像轮回着百年如一日的时光，被世界所抛弃，被历史所掩盖，直到最后也只能化为一捧灰烬，谁都不会记得。
　　现在，你觉得这个人间，还有拯救的必要么？]

　　武煜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向前走。
　　没错，这就是他的想法。
　　牺牲没有意义，奉献没有意义，与其献上生命去拯救那些愚昧的人，不如好好陪在重要的人身边，守护他们才是跟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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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武煜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坚定地朝着山顶走去。

　　我很认同你，甚至觉得你的想法和我一模一样。
　　但我还是要阻止你。

　　[……为什么？]
　　武煜笑了笑。
　　因为我自己就是被牺牲所拯救的人啊。

　　“如果当时没有遇到你的话……”他低喃着，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来到了望乡台上，“对我来说，会不会反倒是一种解脱呢？”
　　他看着原本祠堂所在的地方，此刻被一个巨大的黑洞所代替，里面充斥着无数的魑魅魍魉，在血色的月光下显得惊悚诡谲。
　　黑洞的正下方，穿着白色衣袍的郑念，没有任何表情的站在那里。仔细看的话，从他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任何的生机。

　　在两人的中间位置处摆放着一盏油灯，这盏油灯和自己之前见过的油灯都不一样，它的把柄又细又长，灯口处还绣着漂亮的花纹。

　　充斥着血腥气息的风从黑洞中央吹出来，挂过他的耳边，掀起他的衣袍，宛若一阵幻觉，下一秒就有可能消失不见。
　　“小念，”武煜说，“我来接你回去了。”

　　郑念他看了一眼他。
　　“都是我的错。”郑念说，“我要弥补这个错误。”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完成这个仪式，将门彻底的封印。”不知是执念还是被操控，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即使要牺牲一切，即便要摧毁一切，我也必须完成仪式。”

　　武煜不忍心在看下去，偏过了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郑念已经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郑念了、他所做的一切不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但是没有关系，武煜想，哪怕郑念变成了完全相反的人，自己也不打算放弃。
　　“既然如此，那你就用你的执念，来杀了阻碍你的我吧。”他举起怀里的射影机，镜头对准了郑念，“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会觉得很开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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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射影机看的时候，郑念依旧只是普通的样子，顶多显得有些透明。
　　可一旦使用了射影机，武煜就能很清楚的通过镜头，看见此刻那些缠绕在郑念身上的无数断手。

　　……这个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顷刻间郑念就消失在了镜头里面。

　　好快！
　　感觉到身后传来突兀的风声，武煜只来得及做了个侧身，那几只断手差点就捅穿了他的心脏。

　　不行，如果自己的腿还能用的话，说不定可以控制住他，但是现在……
　　郑念就在站在刚才他站着的地方，脸上依旧是那诡异的笑，看的他格外不适。
　　“不想笑的话，就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他说道，刚举起射影机，结果镜头里的郑念又消失了，“该死，又来了！”

　　这次他没能躲过这一击，无数的断手缠绕住了他的身体，将他狠狠地往里面挤压。武煜只感觉内脏都要破裂了，只能胡乱挥动着四肢企图挣扎，却没能挣扎出来。
　　怎么办？
　　疼痛逐渐主宰了意识，即便再怎么能忍，这种折磨也已经超过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小……念……”
　　武煜强行伸出手，颤抖着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那一刻，无数与郑念有关的记忆，被强行塞进了武煜的脑海。

　　[“啊……摔得好惨啊，这真的不痛吗？”
　　“嗯，不痛的。”
　　“可是……可是都流了这么多的血……”
　　“没关系啦，你看，我把小猫给救下来了，嘿嘿！”
　　“……真是个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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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啊？”
　　“小念……即便你感觉不到疼痛，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受伤，听到了没有？”
　　“可是……可是……”
　　“还有，我知道你同学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们只是觉得有些好玩而已吧，没啥大不了的。”
　　“……你知道么，小念，身体上疼痛对于你来说，绝对不是最痛苦的事情。”
　　“啊？”
　　“如果哪天，有人在你的内心划下了一道伤口，那才是最折磨你的。所以小念你答应我，不要让别人伤害到你，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口上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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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明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跳下去救他？”
　　“……我不喜欢他和救他是两回事吧。”
　　“我不理解，我实在没法想象你刚才如果真掉下去了，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又怎么样，死了就死了呗，反正我又不疼。”
　　“啪——”
　　“……爸，你干嘛，这是什么？耳光吗？”
　　“我……我……”
　　“你你你别哭啊，大不了我下次不翻窗台了，你……”
　　“念念……念念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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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找到啦！”
　　“你找到什么了？”
　　“我找到那个啦！就是那个……那个……额……”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嗯！这样爸就你可以放心去找我妈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
　　“不，你什么时候知道……”
　　“总之，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他也过得很开心，那就可以了。我能感觉到，他一定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另一半的灵魂……虽然我不知道完整的灵魂是什么感觉，但一定不会比现在更让我觉得开心了！”]

　　明明只是触碰脸颊，却感觉像是挨了一记耳光，郑念一下子退后了好几步，捂着脸不断地哀嚎。
　　“咳、咳咳……”
　　武煜重新站起身来，将射影机再次对准了郑念。

　　“咔嚓——”
　　拍下来的照片上，郑念孤单的站在人群外围，而照片的右下角写着这样一段话：
　　我拯救了他们，谁来拯救我呢？

　　闪光灯发出的强光仿佛撕裂黑夜的闪电，缠绕在郑念身上的手臂一下子就松开了，疯狂往后面退去。

　　然而好景不长，那些断手只来得及退后了一小段距离，又再次朝着郑念的方向袭来。由于速度太快，武煜咬紧牙关，只来得及扑倒在郑念身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想用身体去保护住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射影机上的梵文一点一点的亮起，随后化成微弱的光芒，漂浮于空气之中，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郑叔叔？”

　　身形早已透明到极点的郑毅锋微微回过头，看着他笑了一下，随后举起属于他回忆里的那台射影机，对着这些断手按下了快门。
　　“啊啊啊啊啊——”

　　强光再次亮起，断手发出了哀嚎声，接连后退了好几段距离……
　　随后，幽蓝色的火光从它们身上燃烧了起来，天空中那一直没有动作的黑洞，也发出了阵阵共鸣。
　　“好好照顾他。”郑毅锋看着从火焰中出现的女人，闭上双眼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接下来……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