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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噢买尬 ...

  •   Chapter2 噢买尬·李砚

      1.

      进入时南中学的第一天,我就讨厌上了这里的一切。

      毫无美感可言的钢筋水泥教学楼,整天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一群书呆子,各种奇葩没人性的校纪校规,还有让人压力山大的各种作业,各种科目,各种麻烦……各种……各种。

      连不怎么熟悉的上课铃声都让我整个人抓狂不已。

      所以……

      好吧,我承认,一时没忍住在班会上犯了一回二。

      谁让她那么吵,那么大的嗓门完全可以去唱秦腔。

      本来教室里挺安静,我还想趁机补个回笼觉,她倒好,像麻雀似的跟在老师后面叽叽喳喳。就她聪明,就她厉害,就她会回答问题,我们剩下的人全都是傻瓜笨蛋?

      总之,我对她的第一印象真是深刻到了骨子里,各种印象、各种深刻。

      那天过得真他妈不顺。

      大清早刚出门我就被一辆小轿车刮到了,还好人没什么大事,可是我心爱的坐骑——新买的山地自行车却被刮掉了好大一块漆皮,我能不心疼吗?这可是我求了我老爸整整一个月才得到的生日礼物。

      我宁愿自己吃点苦头,也不要让我的爱车受到一点伤害,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有时候特邪门的是:一个人一旦倒霉起来挡也挡不住!

      接下来在路边摊上买早餐的时候,热豆浆又洒了我一身,才新换上的阿迪达斯运动服就这么弄脏了,害得我不得不回家换衣服。

      这么来回一折腾,差点儿就迟到了。

      我终于踩着点儿赶到教室,摊开课本往脑门上一盖,舒舒服服地睡起了回笼觉。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大声问:“哪位同学知道真子集的概念?”

      “有没有人?”

      “没人举手我就点名了啊!”

      “吴歌?吴歌?”

      “诶—”

      本来死气沉沉的教室发出一阵哄笑,大家忍不住拍桌子跺脚。

      吴歌满不在乎地抓抓头,在数学老师的怒视下很自觉地拿起书站到了教室后面,并趁着背对老师的空儿做了个很夸张的鬼脸。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干什么呢?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你那点小动作唬得过谁,今天回去把真子集的概念抄一百遍!”

      吴歌立马一副欠了别人八百万的哭丧脸。

      这已经是开学以来的第九次,吴歌仅靠着名字就占了好几位老师的便宜。什么叫做赢在起跑线上,人家这叫做赢在起名上,我甚至估摸着要是我爸给我起个类似“李烨”的名字,我还能被人白白叫爷,那感觉想想都很爽。

      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可我们亲爱的数学老师显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

      “李砚?”他清了清嗓子,接着喊道。

      一片沉默的等待中,我迷迷糊糊地对着梦中的阿信招招手。

      “李砚?”

      “不在!”我在梦中喊了一声,当时一定是脑子坏了。

      “不在?那人去哪儿了?”班主任有些好笑地接着问。

      “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了。”我闭着眼睛傻乎乎地答。

      全班立刻爆发出一阵比刚刚更凶猛的笑声。

      我烦躁地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向我投来的几十道目光,一时间觉得自己跟站上了演唱会舞台似的,竟然有些莫名地自豪。

      也许是天太热,我整个人困到不行,老师讲课都像是在唱催眠曲,我干脆继续趴着睡午觉,才没几分钟耳边又响起了噪音。

      “谁能解答一下黑板上这道题?”

      “又没人举手?”

      “这么简单的题,都没有人会做?平时都是怎么听课的?”

      “好,李沐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一长串我根本听不懂的公式。)

      “非常好,大家都要向李沐同学学习,上课积极回答问题,提前做好预习。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别指望老师成天跟你们屁股后面催催催,自己也得有点儿自觉性吧,学习是为了你们自己又不是为了老师。”

      这还没完,我刚刚看见周公朝我招招手就再次被她的声音给吵醒。

      “搞什么呀!”

      当时的我真想当场朝她大吼一声。

      本来我也没打算在后来的班会上提这个事,可终究耐不住班主任韩斌的“循循善诱”。

      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是真的后悔。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一刻的她简直恨透我了。

      当时的我,真的很想拥有一台时光机。

      2.

      作为五月天的忠实粉丝,我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为爱发电的机会。MP3里下载了他们迄今为止所有的单曲合辑,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戴上耳机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这个时候,我最烦的就是被人打断,可偏偏有人热衷于扫别人的兴。

      “干嘛?”我有些不耐烦地摘下耳机,抬头一看,是她的同桌鱼豆豆。

      “你有什么特长?我登记一下,下个月有校庆演出。”鱼豆豆言简意赅地说,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笔记本。

      我认得那个笔记本。

      这是个机会,我决定要紧紧抓住它。

      此前的无数个日子,她都在刻意躲着我,搞得我好像是尊瘟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双手抱在胸前。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赶紧说完我记一下就得了,待会儿上课了要。”鱼豆豆攥着一支中性笔敲敲笔记本。

      “这个不是应该班干部来登记吗?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

      “没办法喽!我就是这样的人!”

      “……”

      看着鱼豆豆抱着笔记本愤愤然离开。我戴上耳机,继续听歌,眼睛却不由自主瞥向那个方向。

      果然。

      第二节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来了。

      气鼓鼓的,嘴巴噘得很高,像一只松鼠。

      我觉得非常好笑,又非常的……嗯,可爱。

      随着她的一声“喂!”我再次很不屑地摘下耳机,五月天的《噢买尬》还在放着。

      “你有什么特长?”她手握圆珠笔,头也不抬地问。

      “唱歌算吗?”我用余光瞥她一眼。

      她唰唰唰记下来,深蓝色的字迹漾开在白色格子纸上。

      “那个……”我敲了敲桌子。

      她理都没理就转身离开,我说出去的话就这么被撂在了半空里,放在后半句里的道歉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到了校庆那天,我准备了一首歌,五月天的《如烟》。

      为了唱好这首歌,我在家里练了整整一个礼拜,直到让自己满意为止,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天早上,我穿着新买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出门前特意去理发店吹了个帅气的发型,精神抖擞地去了学校。

      吴歌这家伙嘴特欠,一坐下来就开始调侃我。

      “你穿这么好看是要去约会吗?”

      “还吹了发型诶?”

      “去去去,别瞎说”我懒得搭理他,从书包里翻出耳机戴上,边听歌边抄笔记。

      那天下午,我们搬着凳子以班级为单位来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下方坐好。

      主持人已经上台了,我却还是没有看到她。

      难道不来了?

      可是她的同桌鱼豆豆正在无比欢乐地和那个叫做温柔的女生叽叽喳喳,我也实在是不想开口问她,干脆坐下来等着。

      等到演出都开始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总觉得我的表演白白浪费了,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奇怪心理。

      再后来,我们之间陷入漫长的沉默。

      女孩子真是爱记仇,不就是一次班会嘛,她怎么可以记恨这么久,我也不是存心要跟她作对,只是当时的她硬往枪口上撞。

      3.

      一个很冷的清晨,我被突然冒出来的一阵闹钟惊醒,匆忙裹上外套,推了自行车就往学校赶。

      等我终于骑到校门口时才发现,东边的天空只露出了一点点鱼肚白。

      保卫科亮着灯,我把车子停在一边,敲了敲蒙上白色水汽的玻璃窗。

      大爷帮我开了门,我一看墙上的挂钟,卧槽!居然还不到六点!

      我郁闷地打着哈欠走进学校门口的早餐店,老板娘刚炸好一锅外酥里嫩的油饼,我买了两个,夹着酸辣爽口的土豆丝,再撒上一层麻辣粉,一撮儿白芝麻,再吃十个也是不在话下的,不过考虑到本人的形象问题,还是算了吧。

      结账的时候,我看到热水盆里放着很多盒装牛奶,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老板,我要一盒牛奶。”我指了指水盆。

      “好嘞。”

      “再来一个茶叶蛋吧。”

      “没问题。”

      我拎着热乎乎的牛奶和茶叶蛋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纠结了半天才把牛奶和茶叶蛋放到她的抽屉里,然后充分发挥我捉弄人的聪明才智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走到教室外面的花坛旁坐下。

      “《邹忌讽齐王纳谏》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公也!’”

      我捧着语文书心不在焉地对着空气大声背诵。

      没过多久。

      一个穿着柠檬黄棉夹克的短发女孩慢慢走进高一(1)班的教室,我再也无心背诵课文,站在花坛旁一个劲儿地伸长脖子往教室里看。

      该死的冬青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没法凑进去看个究竟,被她发现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我着急又好奇的时候,她快步走出教室,手里拿着被捏扁的牛奶盒和一本很厚的单词书。

      我赶紧低下头躲到冬青后面,看着她先走到垃圾桶旁扔下垃圾,然后慢慢走远。

      又是那个角落,又是那棵老槐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坐在那么远的地方背书。

      令我失落的是,她并没有因此来找我是问。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向她道歉的机会。

      可每次话到嘴边都打了退堂鼓,再说出口却变成了言不由衷的玩笑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那会儿就是特别想欺负她,想看她抓狂的样子,想看她无奈又气愤地来找我质问。

      所以,我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向她道歉,或者说我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她道歉。

      换句话说,也可能是我这个人太要面子了,不知道怎样道歉不失风度又能达到效果。这世上如果有专门教人道歉的那种工具书就好了。

      就在我抓耳挠腮的时候,预备铃响了,我心血来潮地唱起了《死了都要爱》,想要引起她的一丝注意。

      全班同学都被我的歌声带动起来,文艺委员再怎么大声都挽不回已经跑偏的局势。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
      ……

      我们扯着嗓子越唱越开心,越唱越起劲,全班同学难得的如此整齐划一,如此气势高涨。

      简直就是空前绝唱!

      直到班主任韩斌夹着一本厚厚的历史书出现在教室门口。

      “停!”他大喝一声。

      “都唱什么唱呢!死了都成一滩泥了还怎么爱?整天不知道学好,三天不收拾,就都上房揭瓦了么?”

      我们立刻安静下来,憋着笑不再吱声。

      “把心都收回来,好好上课。”韩斌怒目侧视了我们一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几个大字。

      随着他的催眠术正式开启,我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时间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

      “李砚。”

      “到!”我迷迷糊糊地站起来,看到班主任韩斌拿着历史书走过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八国联军侵华啊!多么大的民族耻辱,你居然还能睡得着?”

      一阵哄笑。

      我低着头胡乱抓抓后脑勺,等班主任走远后瞪了一眼同桌。

      “你刚刚怎么不叫醒我?”

      吴歌挖着鼻孔,很无辜的样子:“我这不是来不及嘛。”

      “来不及你个头。”

      无意中,我看到了李沐。

      她正在朝我这边看。

      眼里带着笑意,分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单纯好笑。

      那一刻,我心里的血液不知为何,悄悄涌动着。

      当天下午,班级大扫除的时候,我拿着一包瓜子坐在教室门外的台阶上边吃边发呆。

      作为值日生的她正拿着笤帚清扫前面那片空地。

      我头脑发热,手里的瓜子皮慢慢往下掉。

      “喂!你能不能别坐在这里吃瓜子!”她拄着扫把朝我大喊。

      “坐在哪儿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你的瓜子皮都掉地上了!”

      我干脆把手里的瓜子皮一股脑都丢到地上,她彻底怒了,抡起扫把朝我一挥,扬起一阵黄土,呛了我一嗓子。

      不过,我却乐在其中。

      4.

      班主任拿着一沓决定我们人生分水岭的文理分科志愿表走进来。

      他先是隔着眼镜片扫视教室一圈,接着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全班同学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这里。

      “咱们很快就要升入高二了,哪位同学想报文科待会儿过来我这里拿表。”

      韩斌顿了顿又说:“你们都是好苗子,分科这个事还挺重要的,关系到了你们未来的发展,回去以后多跟父母商量商量。”

      我们班作为学校重点培养的火箭班,包揽了年级前五十中的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则分散在其他重点班。

      按照往年的情况,火箭班基本是整个班直接报理科,鲜有一两个申报文科的案例都会被拿来讨论很久。毕竟在大部分人眼中,理科才是王道,学文科属于走投无路,只有理科学不动的时候才想要去学文科,而这大部分人里就包括我爸和我妈。

      作为火箭班成绩倒数第一的我,站在了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却必须得接受没有红绿灯的事实。

      选文科还是选理科,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

      我有些烦躁,戴上耳机还是觉得吵,干脆走到教室外面去吹风。

      我决定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找她好好聊一聊,总不能把我们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带到高二吧。

      毕竟,新的生活要开始了嘛,人也总得向前看。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和枝干,在每个人身上翻滚、跳跃。

      燥热的暑气夹着青春特有的味道蔓延在教室里。

      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

      头顶的大风扇嗡嗡嗡地转着。

      而我则心不在焉地填着考卷,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灌满了浆糊。

      隔几分钟我就要看一眼黑板前的挂钟,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交卷时间到。

      我走出考场,从走廊里的桌子上拎起书包倚着一根石柱子,百无聊赖又焦急地等待着。

      “李砚?你还不走?”吴歌推着自行车催我。

      “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

      “还不走吗?”周凯按了按车铃。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

      都过了二十分钟,走廊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鱼豆豆拎着包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跑。

      “唉,你看见李沐了吗?”我大声问。

      “她在厕所。”鱼豆豆说完匆匆离去。

      我傻傻地等在外面,还没等到她出来就被我妈的夺命连环Call喊回了家。

      同样喊回的还有我那未说出口的一句道歉。

      那天晚上,吃过饭后,我坐在台灯前看着高一军训那会儿拍的一张集体照,在第二排靠左的位置找到了她,帽檐拉得很低,厚厚的齐刘海遮住了半张脸。

      我把照片拿到灯光下,她的模样更加清晰,我甚至能看到她被阳光晒黑的两颊泛出的柔软的金色绒毛,以及她嘴角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怦怦怦——”

      毫无原因地,我的心脏就这么漏跳了,连我自己都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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