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
我是官家小姐，他是官家少爷，说起来，我俩是正正好的一对。
幼时我身体不好，自三岁起长在江南外祖母膝下，只有年年腊月这段时日才能回到京中小聚，如今我已十六。
从及笄起，母亲便同我张罗婚事。无奈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我家出了我这个病秧子，且我身上还有一个多年前不好的名头跟着，抛开那些攀高枝的落魄人家，有意结亲的人无几。
起先开始的时候，母亲还在不紧不慢挑选，可如今临到十六，母亲也有些急躁。
这次腊月回京，母亲已经相看好了一家落魄户，且特地请了外祖母和我一同回京，让她同我掌掌眼。
越往北上，天气越发寒冷，马车的车窗被带皮的毛毡捂的严严实实的，车上中间摆着小几，上有几盘瓜果点心，我拿着汤婆子揣在手心，窝在外祖母的怀着，听着外祖母与外祖父的故事。
外祖母温柔地抚着我额前的发，说我定能嫁个好人家。说实话，就算是个顶好的人家，那又能怎么样呢？虽然我身子好全，容貌姿色不差，但母亲和外祖母不知道的是，第一，我不想现在嫁人；第二，我心有所属。
我在外祖母的絮絮叨叨中睡着了。
这两个要求拎出来，在我母亲眼中无非是我怕没有嫁给欢喜的人。事实并非如此。
外祖母吃斋念佛，我便常常能听她念叨因果。回顾第一条不想嫁人的因，便是我天生下来的体弱多病。
我家兄弟姊妹众多，高祖是以才华闻名于世，到了父亲这一辈更看重于子孙的课业和学识，未曾因我的女儿身有丝毫懈怠。
可惜我自小体弱，别人到了开蒙时可能得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古籍名作，期望能做有学识修养之人，而我只得了几副养气固本，治病救人的药方，以祈求我这三代人才出了一个女独苗苗不要早夭。
高祖生了两房，我堂爷爷和祖父又各自生了两房，而这四房之后，又各自生了几房。祖父一辈分家之后，两位兄弟的关系又十分要好，就在一处建了宅子。每年一到过春节，就是一大家子凑在一起，场面好生热闹。
我八岁过年时，祖父分外惦念我。按往年的惯例，我是要同婶娘他们坐在一处烤火说话。可我祖父担心我兄弟姊妹情薄，便允了我去同兄弟姊妹们说话玩闹。
当时我这辈的孩子，便已经有几个在京城中小有名气了。或是我体弱，或是我容貌好，家中的兄弟姊妹都喜爱我。
于是诸位幼齿小孩为了欢迎我，提议以雪为题，各自作诗一首，且写在纸上。
旁人写的什么，我早不知晓了，唯一记得我父亲读到我那句“雪侵牛乳漫地”时那变青的脸色，以及祖父那时爽朗的大笑声和那句：“这字委实像未伸开的鸡爪子。”
这件事情被家中好事的宾客流传出去，一时间父亲被闲言碎语扰得烦不胜烦。渐渐坊间竟然流传出秦三姑娘是个草包的结论来。
祖父在家中发了顿脾气，在父亲面前放言，即使这秦三姑娘是个傻子，也是我秦家的姑娘。若是这般造谣，便抓起来，告上官府，打几板子。
我父亲和我堂伯伯关系不是很融洽，祖父在世时，便是我家伺候祖父的时日最多。在没去江南前，听家里人说，我祖父最为疼惜我，一日总要见我一面。更甚的是，有时候一些婴儿稚嫩的举动，都能逗得祖父不顾文人身份，哈哈大笑。记事后，外祖家家中总有一些京里的稀罕玩意寄来，大多都是祖父闲暇时搜集的。
那年之后，祖父便病逝了。祖父的话便刻在我的心里头，我不做学问，但我至少要写得一手能看的字，不能愧对我秦三姑娘的身份。
江南风好水好，养得我格外温吞。是以练字的时光对我来说是我最享受的时光。我拜的先生是江南一代最负盛名的书法大家，因为我年岁小，且心性坚韧，便时常同我讲许多前朝有名学习书法的女子，于是我幼小的心中种下一颗想成为一位书法名家的种子。
不为家中蒙羞，想为家中添光的这一心,变成了果。是以我现在绝不能嫁人。
梦外有人轻轻唤我阮阮，这是父亲为我取得小字。我便知道，我回家了。
漫天大雪，母亲站在门口，仆从在后面撑着伞，我看着在威严的父亲在她身边站着，还有我的大哥、二哥、小弟也在那。
回家的日子和在江南没什么区别，无非是这里更冷了些，屋子里地龙太暖，憋的我有些喘不过气。大哥今年取了新媳，我有了见新媳的理由，终于短暂地可以逃离母亲口中身子刚好，少见风的理由了。
我在屋内和嫂嫂吃着茶，不时说一些在江南的见闻。
交谈了一盏茶的功夫，一时无言。我和这位京中贵女，实在是天差地别，只得问一句：“如此时分，为何不见得我大哥？”
这位贵女的教养十分好，轻抿嘴，露出一个令我惊艳的笑容来，道：“今日符大公子来访，你大哥此刻在书房面客。”
我心下十分震惊，刚进口的绿豆糕便卡在我的嗓子眼，接着我传出一震惊天动地的咳声，吓得我那位教养极好的嫂嫂花容失色，赶忙使了几个丫鬟婆子为我揉胸拍背，生怕我一口气背过去。
我被呛得泪水涟涟，好不容易缓过来身边的丫鬟婆子长呼了一口气，我嫂嫂也急的眼眶泛泪。我不合事宜得想，美人就是美人，如此情态让人格外怜惜，我何时能这般？
为了不让我这位美人嫂嫂再如此担惊受怕，我连忙告辞了。其实我心中另有打算，我要去见这位符大公子，符鹤久，我之心之所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