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小刀精

4、第 4 章

　　别墅经常有聚会，热闹又吵闹，小孩子在庭院里跑来跑去大声欢腾，大人坐在院子里或者客厅里聊天。
　　没人去管住在杂物间的孩子怎么样，无论他是趴在墙壁上偷听窗外的热闹还是跑到外面通过栏杆往庭院张望。
　　双胞胎每年的生日都是别墅最热闹的时候，白雁会给他们买最漂亮的礼服，邀请许多的人，但是这些都和谢烁没关系，谢烁只关心林峥来没来。
　　但是令他开心又令他心烦的是，几乎每一年的生日聚会，林峥都会来。
　　在比着自己小三四岁的男孩女孩之间，林峥成熟又严肃冷酷，但是那些小屁孩儿一点儿也不怕他，争着抢着和他玩儿。
　　林峥往往是不屑于和这些小孩玩的，他经常是自己坐着，再或者就是应付几句来打扰他的人。
　　谢烁不敢出去，但还是在某一年的生日聚会上跑出了后门，站在小路上，他通过栏杆眼神放肆地看着庭院的一切，注意到林峥一步一步地朝自己靠近，他的心脏跳动得极快。
　　他知道自己不能引人注目，知道自己需要马上离开。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腿，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林峥朝他走过来。
　　谢烁心里绝对不平静，可是脸上还要装出一股淡定的模样，瞥一眼林峥，再装模作样地移开视线，仿佛自己只是偶尔看他一样的样子。
　　可是这样的神情落入林峥眼中，则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他手里拿着一块儿蛋糕，跨过一片玫瑰花朝他走过来。
　　就好像...他是知道谢烁会过来的，那块蛋糕就是给他准备的。
　　“给你。”林峥把蛋糕递给他，“回房间吧。”
　　谢烁脸上有一瞬间的动容，听到后半句话却是死死地盯着林峥看，他扬起手想要把林峥手中的蛋糕打落在地，下一秒却稳稳地接过蛋糕。
　　“为什么？”谢烁开口讲话，却尝到了血腥味，他舔了舔嘴唇，把下唇的那一抹红色给舔抹掉了，下一秒，新的血珠又涌了上来。
　　林峥神色有些冷漠地看着他，对他的问题没作出回应。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谢烁又问他。
　　谢烁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知道答案还是只是想和林峥说说话。
　　林峥看着少年瘦削的脸庞，说：“天黑了会冷的。”
　　这算什么答案？谢烁在心里冷哼，却接受了这样的解释。
　　要不然还能逼着林峥说出“这里不欢迎你”之类的话吗？
　　他点点头，又看了看手里的那块儿蛋糕，甜腻的味道钻进鼻腔，即使这是谢伊杰的生日蛋糕，但由于是林峥拿给他的，他心里并没有半分厌恶。
　　林峥转身离开了，谢烁隐藏在木棉树后面，前面是玫瑰花，他开口想要叫住林峥，却像以往的任何时候没有理由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峥紧紧捏着酒杯的手才松开，热血瞬间充盈指间，指间的煞白突然涨红。
　　他回过头去看那处角落，突然觉得这样的平静总有一天会分崩瓦解...
　　谢烁回到房间之后，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看了许久许久，庭院的热闹迟迟不散，那股热闹却怎么也钻不进自己心间，就连见到林峥的喜悦也被这块儿蛋糕给冲淡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后来想了想，才想明白原来是自己有那么多不懂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会给他解释。
　　他无缘无故地会接受责骂讽刺，别墅那么大自己能待的地方只有他的房间，别人有生日自己却没有，别人都可以和林峥玩儿自己却不行，甚至连看他一眼都要偷偷的......
　　聚会到很晚才结束，在这儿之前，谢烁闻着桌子上传来的香味儿沉沉睡去。
　　白雁很高兴，以至于她在聚会结束之后来到了谢烁的房间里。
　　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谢烁在房间里用了个凳子顶着门口，听到一阵敲门声，谢烁立马从床上跳起来，下意识地翻找着什么，最后从被褥下面拿出一个有些破旧的手机。
　　白雁把房间门给踹开，一眼看到桌子上的那块儿蛋糕，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怒气：“你从哪儿拿来的这个？”
　　谢烁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桌子上的蛋糕，手刚伸过去想藏起来，白雁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把他推倒在床上，伸手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嘴里叫喊着：“谁让你吃的蛋糕？你有什么资格吃蛋糕？这是丹丹和小杰的，谁准你吃的？”
　　“李妈...”白雁冲门外大喊道，“李妈，是不是你拿给他的？”
　　谢烁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疯女人，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想要往墙角躲，却一把被白雁给拉到身前：“我告诉你，谢烁，你就和你亲爹一个德行，你一辈子都没什么大出息。”
　　白雁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既得意又不屑，仿佛骂谢烁那不知道在哪儿的亲爹就能让她消气。
　　这样的话谢烁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愤怒，最后却统统归于平静地接受。
　　看着她隐藏在妆容之下的丑恶嘴脸，谢烁突然有些想笑，也突然觉得自己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挺了不起的。
　　李妈听到声音之后就连忙跑了过来，看到白雁拿起桌子上的蛋糕摔在谢烁脸上时，焦急地解释道：“夫人，不是我给他拿的，我今天一直在忙，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儿啊！”
　　白雁没理她，把蛋糕扔到谢烁脸上之后，才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她迅速地变脸，语气里甚至都听不出刚才的急躁。
　　“你乖乖听话，我才不会赶你走，知道吗？”
　　她变脸很快，上一秒还在张牙舞爪地训斥责骂谢烁，下一秒又能恢复平静，语气平和地和他说上一句话。
　　白雁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李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谢烁，嘴里嘟囔着什么也离开了。
　　谢烁闭着眼睛舔舔嘴巴，尝到一抹甜，也不是特别失望。
　　那时他已经十五岁了，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第一个得到林峥，第二个弄死白雁。
　　他几乎是靠着这两个目标才坚持下来的，他想看到白雁后悔的样子，也想看到林峥像看其他人那样看自己，不，这还不够，他要林峥对自己笑、对自己伸手、对自己做那些不会对别人做的事情，他要拥有林峥，他要成为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在准备中考，凭借他现在的成绩，再进步一点点就可以顺利升入一中，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和林峥在一个学校学习了。
　　却不曾想，即使升入一中了，他和林峥之间的距离也没有缩小一分一毫。
　　不同年级的教学楼离得不算近，如果不是跑操和去食堂吃饭这样的集体性活动，谢烁能遇到林峥的几率几乎为零。刚步入一中的谢烁是很兴奋的，但兴奋也只会自己一个人偷着乐，他就一步一步地试探，思考自己做什么才会离林峥近一些。
　　每次下课放学，谢烁都会跑得很快，遇到老师拖堂的时候，他整个人就焦急到不行，就是怕自己去的晚了，林峥放学就离开了。
　　但是他也不会凑到人跟前去，就远远地站着，得亏他不近视，即使是站得远远的，也能第一时间寻找到林峥的身影。
　　林峥走读，上下学都会骑自行车，经常和他一起下楼的男生叫邢宇航，据说和他是同桌。
　　这些都是谢烁打听到的，但是远远不够。
　　他最喜欢的还是林峥站在全校师生面前讲话的样子，他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仰着头光明正大地盯着前面的人看，而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对方发现。
　　但是不同于其他人眼中的欣赏和倾慕，谢烁的眼神中总是带着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悲伤，他看着林峥，为自己不能接近对方感到难过，为心底里那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悲伤。
　　他就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度过了自己的高一。
　　高二开学，他渐渐觉得高中没有意思了，他对学习提不上劲头，对如何接近林峥也是无计可施。
　　却怎么也想不到，林峥就这么把他自己送到了自己跟前来。
　　谢烁心想，如果自己不抓住这次机会，或许真的就没有下次了。
　　仿佛下定决心只需要一个瞬间，当他把林峥的好意错以为纵容时，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停下来。
　　可是让他从一开始的默默关注到在林峥眼前博取注意力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林峥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本正经的，冷着一张脸就直接劝退了所有人。
　　近年来，他为人愈发冷酷，除了班上几个熟悉的同学，他确实没有很交好的朋友。
　　万事开头难，谢烁经过周一晚上的锤炼之后，似乎是愈挫愈勇，在之后的几天下晚自习的时候，谢烁都准时地等在高三教学楼楼梯口处。
　　林峥出来看到他，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跟着他一块儿下楼的同学都对谢烁眼熟了。
　　没有了像第一天那样的愣头青宣言，后面几天谢烁看到林峥了就只是叫一句“林峥”再无其他，接着跟着他来到停车场，一直等到林峥推着车子马上离开的时候，谢烁才说上一句：“林峥明天见！”
　　一直等到周五，林峥骑上车子马上要离开了，又停了下来，他一只脚蹬在地上，回头看着谢烁，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做朋友。”谢烁和他之间隔了两米远，听到他这么问，一脸真挚地回答道。
　　林峥注视了他两秒，在昏暗的停车场内试图从谢烁脸上找出些什么，但是那张脸除了笃定与不容置疑再无其他。
　　他骑着车走了，不知道身后的谢烁脸上会不会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无法得知谢烁的心情，却对自己的情绪琢磨个透底。
　　周六高三的继续来上课，林峥一回到班里，就看到前排几个同学笑着打量他，其中一个女生问他：“林峥，昨晚上那个学弟是谁啊？我们都看到他好几次了。”
　　“没谁...”林峥淡淡开口，“我弟弟。”
　　“啊，原来是你弟弟啊，我们还猜了老半天呢！”其中一个女生看上去有些惊讶，她和自己的小伙伴儿相互对视两眼，默默转过去了头也不再说其他的了。
　　别无其他，就只是林峥的态度太令人捉摸不透了，既然是弟弟，那为什么态度如此的冷淡？但她们都是同学，问太多也不合适，就只能自己在心里瞎嘀咕了。
　　每周的周六，高三同学要进行一周一次的周测，位置不用排，就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面进行答题。
　　这周卷子的难度不大，林峥一边跑神儿一边写卷子，等到晚自习最后一门考完，林峥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模样带了些着急。
　　邢宇航见到他这样子，打趣道：“今天这么着急做什么？高二的又不上课...”
　　林峥没说话，出了教学楼楼梯口，果然没看到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