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小刀精

36、第 36 章

　　下午体育比赛还没有结束，谢烁被同学喊过去领奖，林峥被得知消息的孙琦接到了外公家。
　　“我都听你们老师讲了，小峥，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孙琦在外时雷厉风行，但是面对亲人性情总是温和的。此时说起这件事来，她很明显气得不轻。
　　但是林峥没想着让家人插手，便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一个月之后再说。”
　　“一个月之后，如果他还继续回来上学，学校对他的惩罚也不过如此。”孙琦冷笑一声，“我原本以为一中怎么着也算是市里最好的高中了，这么一看，还是不如国际高中。”
　　孙琦难得刻薄一次，林峥知道她是心疼自己，说：“妈，我伤得不严重。比赛的时候我们两个离得很近，他虽然是承认碰了我一下，但是一句不是故意的，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和学校没有关系。”
　　孙琦说：“眼看着就要高考了，怎么还能举行运动会？也不考虑一下学生的安全问题吗？”
　　林峥从小到大都没有怎么受过伤，这一次算是把孙琦心疼坏了，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埋怨学校的做法，于是无论是从源头还是结尾都说了一遍。
　　最后聊到老师口中的谢烁，孙琦这才觉得这名字很熟悉。
　　“那个替你报仇的男生叫谢烁？”孙琦问他。
　　林峥点点头。
　　“谢烁...”孙琦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白雁阿姨家里的孩子就叫谢烁。”
　　她说完这句话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看着林峥平静的表情，问道：“不会就是白阿姨家里的那个谢烁吧？”
　　林峥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孙琦，眼神中带着笃定，说：“是那个谢烁。”
　　孙琦很是惊讶，她说：“他怎么会...不是，那个孩子怎么会去帮你？”
　　“妈，我们是朋友。”林峥说。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和谢烁做朋友呢？你们两个明明...”孙琦很明显有点激动，林峥可以交朋友，孙琦从不为这种事情担心他，她甚至还鼓励林峥多交些朋友。可是如果对方是谢烁的话，孙琦心头涌上满满的不安。
　　这不正常，但是她又搞不清楚这种不对劲具体表现在哪里，她还记得过年的时候，也是在离开谢家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感到一丝不安的。却没想到再一次出现这种情绪时，还是因为那个叫谢烁的男生。
　　孙琦没再说什么，林峥也安静了下来，一直到下了车，母子二人都没有再开口讲一句话。
　　外公外婆也知道了林峥受伤的消息，等他回到家的时候，两个老人坐在沙发上，都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好在林峥伤得不是很重，老人看到之后松了口气，他的房间早就收拾妥当，林峥用着外公给他找出来的拐杖，一步一步地上了楼。
　　进了房间，林峥便把拐杖一放，躺倒在床上。比起和孙琦住在一起的家，林峥更喜欢这里，他看向靠墙摆放的大书柜，上面两层放着的是他的奖杯和奖牌，下面两层放着满满当当的书。
　　那些奖杯和奖牌也都是他一遍遍做题做出来的，那些书更是他抽时间看完的。但是比起其他也要应付读书应付高考的学生来讲，林峥也占了性格上的优势，虽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太无聊了，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去刷题。
　　比起同龄人，他可能缺少太多的娱乐活动了，他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一样，只是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这个年龄应该做的事情。
　　做题看书竞赛拿奖，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都很容易，却也无趣。
　　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那个什么都能做好，对自己的未来早就有所规划的林峥。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别人感兴趣的事情，他都不感冒。相比于其他人，林峥是真的缺少了太多的乐趣。
　　再加上小时候父亲去世，他把自己压抑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几乎不允许其他人的靠近。
　　而在他对什么都无感的过程，他渐渐注意到了谢烁。
　　在那些个无趣的日子里，林峥总是会想起谢烁，明明对方也只是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小棍子去挡地上爬行的蚂蚁的路。
　　后来再想想看，林峥觉得自己能注意到谢烁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那个小孩也在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地，无辜又带着点渴望和期待地看着他。
　　如果知道谢烁当时在想什么的话，林峥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就只是袖手旁观，冷着脸当一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
　　林峥不打算在家里多待，准备和老人还有孙琦一起吃个晚饭就回去。老人一听他的安排就不乐意了，外公说：“你的腿受伤了，需要人照顾你，这段时间就先住在家里吧。”
　　林峥知道他必定会被这么拒绝，然后拿出早已经打好的腹稿：“不用了外公，我有一个朋友这几天住在我那边，他可以照顾我。”
　　林峥说完这句话便看向孙琦，孙琦也在看着他。
　　他之前都是一个人住，和谢烁住在一起的几个月，早已经把他的胃口养刁了，他不确定没有谢烁睡在身边的夜晚他会不会睡得着，也不确定没有自己的夜晚，谢烁会不会害怕。
　　饭桌上除了孙琦，两位老人都是一愣，外婆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峥，问他：“小峥，你把朋友接到家里去住了吗？”
　　“是，外婆...”林峥回答她，“所以这几天他可以照顾我，你和外公不用担心。”
　　“你这个朋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改天带回来家里做客吧，让外婆也瞧瞧。”外婆似乎因为林峥交朋友这个事情很高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林峥低头笑了下，他不知道告诉谢烁这个事情的时候，小孩会不会吓到呆掉，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外婆：“好，外婆，等有空我带我朋友过来。”
　　外公见他这么说，也没再说其他的，只是突然想到过年那段时间，试探地问林峥：“你这个朋友...方便吗？”
　　林峥还以为外公是在担心会不会麻烦别人，谁知老人下一句便说道：“你还在上高中，有些事情能不做咱就不要做了，知道吗？对你好，对人家也好...”
　　他从小和外婆外公一起长大，在饭桌上说这样的话题，老人和外孙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孙琦可受不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打断道：“爸，你和小峥说这些做什么？他还小呢...”
　　外公并不理会自己女儿的话，冲林峥眨了眨眼便不再说其他的了。
　　孙琦没送林峥回来，派了司机陈哥送他。林峥上了车之后，孙琦拉住他问他：“你刚才说那个朋友...是谢烁吗？”
　　林峥没想在这件事上和孙琦打太极，即使他现在不说，孙琦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而这几个月他只是偶尔回来看看外公外婆，孙琦也都没有干涉他，但是并不代表孙琦就真的对他的生活不管不问了。
　　“是谢烁。”林峥坦然承认道，“妈，等有空了，我带他过来玩。”
　　他的话说的很轻松，但是孙琦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林峥的含义，她说不上来自己此时的感受，只能震惊地看着林峥。
　　外公在后面催促，孙琦松开拉着后门的手，紧接着林峥坐车离开了，徒留她自己站在原地，脸上已经有了些生气的情绪。
　　林峥知道孙琦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也知道，如果孙琦想要干涉，至少会等他高考完。但是他还是希望孙琦可以答应。
　　林峥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就让送陈哥离开了，陈哥还很不放心，要把他送到家。
　　“不用，我有朋友来接。”林峥说，“还有，你回去告诉外公，我朋友是个男生，不是他想的那样。”
　　陈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林峥之前上初中的时候，都是他负责接送，后来林峥不需要车接送改骑车之后，他就开始负责家里老人的日常出行了，今日送林峥过来，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陈哥离开之后，没过一会儿，谢烁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先是小声地叫了一声“哥”，然后便快步走了过去拉住了林峥的手。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谢烁站在他跟前，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惊喜。
　　他这次回家，除了一开始给谢烁发了个消息，谢烁回复了他一句之外，就只有他吃完饭要回来了给他发了个消息。没有催他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林峥就是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谢烁很乖，知道自己很久不回去了，也不打扰。
　　“你真的这么想的？”林峥不答反问。
　　谢烁嘿嘿笑了两声，美滋滋地说道：“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谢烁想直接背林峥回家，但是林峥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谢烁这样一个小身板，他都怕压坏了。
　　“坏不了，坏不了。”谢烁急切地想要表示自己能行，想要直接蹲在林峥跟前让他上来，却被林峥一拉，然后林峥便揽住了他的胳膊，说：“就这样，走吧。”
　　“哥，我真的可以。”谢烁小心扶着林峥，一只手扶着林峥的腰。
　　“多长几斤肉，我就让你背，”林峥隔着薄薄的外套都能摸到谢烁咯人的骨头，“小烁，以后多吃点吧，你太瘦了。”
　　“好。”谢烁点点头，他从来不会拒绝林峥让他做的事情，虽然他觉得自己吃的已经够多了。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回去之后，两个人洗漱完，就早早睡了。
　　两天的运动会结束，教导主任收到了谢烁的检讨书，这位见过无数份检讨书的老师大致扫了一遍谢烁递过来的三张纸，然后冲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这检讨书写得有点儿水平啊，认错态度诚恳，很有真情实意！”
　　谢烁强忍着嘴角的弧度，小声地给老师说谢谢，他可能是第一个被老师夸检讨书写得好的人了。
　　但实际上检讨书上几乎没有一句是他写出来的，他没有经验便乱写一气，林峥看不下去了便给他起草了一份检讨书，一边念一边让谢烁写。
　　谢烁离开之后，教导主任又看了一遍那三张纸，自言自语道：“估计有一多半都是从网上抄的...”
　　接到王晴电话的时候，谢烁刚下晚自习，收拾了书包正准备离开。
　　林峥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谢烁每次都会火急火燎地赶到他教室门口接他，不想他再受任何一点儿的伤。
　　一开始只是等在教学楼下面，这次因为林峥脚受伤的原因，谢烁似乎终于有了正当的理由站在班级门口，像朋友一样等着林峥。
　　比起楼下，他显然更喜欢班级门口，让林峥周围的人都慢慢地熟悉自己，让其他人都看着一向高冷的林峥揽着自己的肩膀离开班级，这样的感觉会直截了当地取悦他，所以他一面是为了林峥，一面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他照常来到林峥班级门口等他出来，即使是下了晚自习，高三教室依旧有很多学生留下学习，林峥收拾了东西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谢烁透过袋子看到里面放着一块儿蛋糕，顿时眼睛便亮了。
　　林峥说：“邢宇航买的，待会儿回家吃。”
　　“可以吃蛋糕吗？”谢烁一只手扶着林峥，另一只手主动拿过袋子，自己拎着。
　　“可以吃，但是只能吃两口。”林峥颇有些家长风范地说道，像这种像小孩子一样被限制着什么时间段不能吃零食的情景，谢烁向来是乐此不疲。
　　可能是之前没人管他，所以林峥不准他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都不会产生逆反心理，反而会乖乖听话，当然，也是因为他答应了林峥要听话。
　　“行，我听哥的。”谢烁说。
　　校园里闹哄哄的，学习了一天的学生也不知疲惫似的，特别欢腾。
　　林峥的脚可以走路了，基本上好全了。但是谢烁还是扶着他的胳膊，众目睽睽之下，有一下没一下的去牵林峥的手。
　　他不太敢一直牵着，只能假装不在意，牵个几秒再撒手，接着再去牵。
　　林峥看出来了他明显就是觉得好玩，也就任由他玩。
　　出了校园，路灯更加昏暗了，穿着一模一样校服的学生成群阶段往左往右散去，在大门口都能听到那一两句“再见”。
　　谢烁撒了欢，正式牵上了林峥的手，这才告诉他王晴刚才和自己打电话了。
　　王晴想让他去看看王岚，他那个年纪轻轻就已经身患绝症的亲生父亲情况不太乐观，想见一面谢烁。
　　而自从过年的时候一起吃的那顿饭之后，谢烁从王晴给他准备的房子里搬出来，王晴就没再找过他，只是偶尔几次会给他打电话，嘘寒问暖一番，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这些林峥都是知道的，谢烁会把这些事情告诉林峥，林峥每一次听过之后都会特别温柔地问他是怎么想的，如果不情愿，下一次可以拒绝。
　　谢烁就摇摇头，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最主要的还是王岚生病了，如果王岚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谢烁都不会这么犹豫。
　　林峥问他想不想去。
　　谢烁说：“去吧，明天周六，我过去看一眼就回来了。”
　　林峥知道他是心软，捏了捏他的手指说：“我陪你去。”
　　“不用啦！”谢烁说，“你明天上课吧，我自己去。”
　　他不太想让林峥看到躺在病床上动不了的王岚，那样的场景，即使是陌生人，内心深处也会生出些同情来，看了会让人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