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小刀精

1、第 1 章

　　门口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谢烁一个激灵连鞋都顾不得穿，就从床上窜下来奔到门边，接着一把拉开门，盯着屋外手里拿着一把锁的李妈问道：“做什么？”
　　李妈脸上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给他说：“夫人说下午有客人来，不准你出来。”
　　“那你拿锁做什么？”谢烁目光带着寒意，盯着眼前狗仗人势的李妈说。
　　“夫人让我拿的！”李妈说完这句话，莫名有了很大的底气，“她让我把你房间锁上，免得你偷偷溜出来。”
　　房间门早就坏了，锁不上，李妈手里不仅拿了把崭新的锁，脚下还堆着锁链。
　　“我要出去！”谢烁夺过李妈手里的锁，径直往外走，“你最好别碰我的东西。”
　　“哪里是你的东西，分明是夫人的。”李妈没来得及恼怒他抢走自己手中的东西，听到他这句话有些生气地嘟囔了一句。
　　眼看着谢烁离开，李妈才捡起脚边的锁链往客厅走去，因为客人要来，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忙，懒得和他计较，出去的时候还在小声挖苦着。
　　她声音不大，但谢烁却能从那嗡嗡声中辨别出什么，无外乎不配不要脸别烦人之类的。
　　一楼很大，被划分成两个不同的区域，一边是客厅招待客人用的，另一边是略显逼仄的杂物间。
　　其中谢烁就住在一排杂物间的最里面，出了门右拐，是一个小门，也是谢烁唯一能走的地方。
　　出了小门，就是一条沿着墙壁开辟出来的小路，小路两旁一边是别人家的别墅，另一边是谢家的花园。
　　谢烁背着书包走过这条小路，就直接到了大路上，身后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别墅，身前行驶过来一脸轿车。
　　天色还没太晚，谢烁看清那辆车的车牌号，忽然低了头，侧了身子从旁边走过。
　　轿车后座的车窗被打开，一个冷酷的男生靠着车门看窗外，突然一道瘦弱的身影闯入视线，一秒便消失不见，他收回目光，把车窗关上，莫名有些烦躁。
　　谢烁每个周末都会到广场上摆摊儿挣钱。广场是新开的，只要交一块钱就可以摆一晚上。
　　他去的还算早，找了个相对来讲还不错的位置把书包里放着的二手杂志和书拿出来往地上一摆，然后随意地坐着。
　　侧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女生，她的摊子更小，是给别人做美甲的，也是来得早了有些无聊，一双大眼睛瞄来瞄去，最终停在了谢烁身上。
　　她之前见过谢烁几次，但他来的次数实在是不多，今天见了，她便拿起洗好的桃子走过去，来到谢烁跟前，弯腰把桃子递给他。
　　“吃吗？”
　　谢烁愣了下，下意识地拒绝。
　　女生很豪爽，直接把桃子往他手里塞：“客气什么，也不值钱。”
　　“我叫梁贝贝。”把桃子送出去后，梁贝贝笑得眯了眯眼睛，“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烁。”
　　“哪个shuo啊？”
　　“一个火一个乐。”
　　梁贝贝这边刚问了名字，还不等说什么，谢烁便指着她的摊位提醒：“有人来了。”
　　她抬头一看，见到两个姑娘停在她的摊位上，忙不迭地离开了。
　　谢烁手里的桃子又大又重，在结束之前解决了桃子。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在他摊位前停了下来。
　　他摆的东西不多，书包能装多少就摆多少。都是一些二手杂志和图书，观察了几天，广场上有卖小孩玩具的，有给女孩做美甲的，卖书的倒是没有，不过也是因为他来这边的日子不确定，能准备的东西必须是可以存放的。
　　他去二手书店认真挑了些，然后就在这边摆几个小时。
　　一直到他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梁贝贝那边还坐着一个姑娘。
　　谢烁心里过意不去她送给自己的桃子，去旁边给她买了杯饮料，临走之前送给了她。
　　“谢烁，明天还来吗？”梁贝贝问他。
　　“明天周末，来。”
　　“那我给你占地方，你到时候来找我。”
　　谢烁很少碰到这么热情的人，点点头道谢就离开了，谢家别墅距离这边有一段距离，他得赶着最后一趟公交车回去。他知道只是这样并不能赚很多钱，但是他精力有限，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即使这样，积少成多，他也存了一笔很可观的钱。
　　坐公交到别墅的时候，他没有从小路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前门，通过栏杆看向别墅庭院。
　　栏杆下面种着许多花，到了晚上，好些花都蔫了，谢烁蹲在栏杆外面，往庭院里张望。
　　庭院里很亮也很热闹，跑来跑去大声吵闹的是谢伊丹，坐在桌子前翘着二郎腿的是谢伊杰，他们两个是一对龙凤胎，是谢烁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谢伊杰对面坐着一个少年，他低头玩弄着自己手里的物件，面容俊俏又冷酷，似乎并没有开口聊天的兴致。
　　隐藏在花花草草之后，谢烁闻着枯败花朵的淡淡香气，像是失了神一样盯着少年，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似乎想把少年的每一寸每一豪都尽收眼底。
　　可是总是看不够。
　　“林峥。”谢烁无声地开口，没有人注意到他，也就没有人能看到他那些带着些乞求的目光是如何在少年身上游走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峥终于抬头，望向庭院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棵很繁盛的木棉树，树枝繁茂，虚虚地遮挡着最里面的窗户。
　　看着那一处由黑暗到泛着浅浅灯光，林峥站起来说要回家了。
　　谢伊丹拉着自己的小姐妹跑过来，撒娇道：“林峥哥，这么早就回去啊？再玩一会儿嘛！”
　　“不早了...”林峥看看手表，下意识地又要往那个角落张望，“马上十一点了。”
　　“哥，你今天别走了，就在我们家睡吧！”谢伊杰说。
　　“对啊对啊，反正我们家房子多得很，明天又是周末，我还想让林峥哥给我讲题呢！”谢伊丹笑着对林峥说道。
　　“讲什么题啊，林峥哥现在在上高三，你以为还有时间陪着你玩儿？”和谢伊丹有着七分相似的谢伊杰照常讽刺道。
　　“你...谢伊杰！”谢伊丹指着比着她早出生一分钟的谢伊杰，气不打一处来。
　　白雁从房间里出来，轻声呵斥了两句吵闹的谢伊丹，也知道林峥向来不留宿也没再挽留，指挥着佣人把礼品搬到车上，拉着林峥和他说话。
　　“小峥，今天很感谢你能来玩儿，回家告诉你妈妈，就说你雁姨过几天约她出来逛街散心，这些礼品都是我特意为她准备的，你给她拿回去。”
　　“谢谢雁姨。”林峥道。
　　一直到轿车离开别墅，谢烁的耳朵才从窗户那边撤离。
　　他躺在又窄又硬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一点，闻着房间内有些潮湿的空气，心里泛着淡淡的难过。
　　从他记事起，他就生活在这个很大的别墅里，只是他的活动范围很有限，基本上就是他所住的房间。
　　他一开始还住在二楼，后来被赶到一楼的客房，又在几年前被塞进了这间窄□□仄的杂物间。
　　他的房间换来换去，却是一直不招人待见。
　　白雁是他的亲妈，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管你吃住就算好的了，别不知好歹。
　　双胞胎更是不喜欢他，一个不理他，一个捉弄他。
　　还有别墅的男主人，也没有理由会喜欢他。
　　经常和他接触的是李妈，李妈势利眼又喜欢狗仗人势，什么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都带着一股尖酸刻薄。
　　话多难听他都不在意，最让他受不了的是白雁一不开心就会把怒火撒在他身上。
　　咒骂的话一句接一句地从这位优雅美丽的女士嘴中吐出来，一双白嫩保养得当的手使劲儿地掐着他身上的肉，细细碎碎的疼痛遍布全身，他无数次想要哀求白雁直接掐死他好了，但话到嘴边他怎么着也说不出口。
　　不过最令人恐惧的还是白雁会时不时地掐他的脖子，几秒、十几秒、二十几秒......最后松开，看到谢烁一张脸由白到红，趴在地上咳嗽的时候，白雁就会露出欢愉的笑声。
　　黑暗的经历从脑中快速飞过，就像是一把刀随意地拉扯着那颗遍体鳞伤的心脏。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
　　那天别墅很热闹，来了许许多多的人。
　　谢烁躲在房间睡觉，梦里白雁很温柔地在叫他的名字，他慢慢地靠近，白雁突然又变回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吓得他立马醒了过来。
　　房间里闷热极了，从窗户投射过来的阳光照在墙上，窗外是人们的欢笑声。
　　谢烁出了一脑门的汗，身上黏稠又不自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双手直接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他只能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脖子，想赶走随即而来的窒息感。
　　脚步踉跄，他冲出小屋，再也顾不得旁人的威胁，直直地想要往客厅冲，结果在客房门口旁，看到一个穿着精致礼服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飞机模型，居高临下地看着比着他矮了一头的谢烁。
　　谢烁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却松了一口气，在他眼里陌生人要更友好一些。
　　他着急地扑过去，把小男孩手里的模型给撞到了地上，嘴里语无伦次地说道：“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没办法呼吸了，有人掐我的脖子。”
　　小男孩还算淡定，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听着他的话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谢烁着急地拉住男孩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摸：“我快不能呼吸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男孩在谢烁脖子上轻轻摸了摸，细腻的皮肤摸着一片光滑，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帮他。
　　李妈及时赶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差点儿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
　　她一把拉过谢烁，在他背上使劲儿拧了两下，接着往他住的房间一推：“回你房间去！”差点儿把谢烁扔到墙上。
　　接着转过身，李妈弯着腰替小男孩儿把模型捡起来，脸上陪着笑说：“林峥少爷，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伊杰少年正在找你呢！”
　　癔症过去，谢烁大汗淋漓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知过了多大一会儿，李妈拿着一盘子吃的进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李妈把他从床上拉起来，伸手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那是林家的小少年，夫人特意请过来给少年小姐过生日的，你怎么能去招惹他？”李妈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给夫人说把你的房间上个锁，以后都不让你出来了。”
　　谢烁打了个激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
　　那是林峥第一次来谢家别墅，他父母工作都很忙，他从小是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的。谢家的千金少爷过生日，他妈妈孙琦带着他来为两个小孩庆祝生日。
　　庭院里有许多人，林峥一个都不认识，也完全没有兴致像其他小朋友一样闹腾着要吃蛋糕。他最讨厌甜食，也不喜欢这种幼稚的小孩，孙琦好久不回来看他，一回来就带着他来参加生日聚会，看着站在一旁和别人聊天的孙琦，林峥心里更觉无趣，他宁可妈妈陪着他一起和外公外婆吃顿饭。
　　他躲进别墅的客厅，从一旁的架子上随便拿了个飞机模型玩，玩了没一会儿，就被突然出现的小孩撞在了地上，飞机模型瞬间变成了两块儿。
　　小孩很奇怪，他从一楼的客房跑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高高翘起，眼睛又黑又大，此时却盛着快要溢出来的恐慌。
　　林峥看着他长长的眼睫毛，任由对方拿着自己的手往他脖子上触碰，他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光滑白净，他也不知道对方想让他做什么。
　　后来，谢家的保姆赶来，直接暴力地推了一把小孩，林峥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小孩回房间了，林峥也没说话，后来李妈也离开了，林峥看着手里变成两块的飞机模型，转身离开，来到庭院的垃圾桶旁，把那个已经坏掉的模型给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