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海计划》正常仁

50、镜与镜像

　　人参小屋外边的空地上，要告辞了。
　　李铭心问亨利博士：“下去有直达电梯吗？”
　　亨利博士摆摆手回答说：“没有的，你们原路返回吧。”
　　话音一落他便凭空消失了，林开直看得一愣一愣的。

　　李铭心摇头叹气：“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开启虫洞溜了，却要我们继续用走的。”
　　林开不禁赞叹：“哇，亨利博士好厉害啊，这是超能力吧。”
　　李铭心却说：“不是，这需要借助这里总部基地的设备力量。”

　　“哦？”林开想起来，“那仁纵歌被战警找到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用这种手段逃跑？”
　　李铭心又摇了摇头：“他不会这样做的，远程开启虫洞会产生明显的时空涟漪和空间折痕，是有迹可循的，有可能暴露暗域驻尘世总部基地的具体坐标，一般他不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冒这个险。从这点来说，我们有很大优势。”

　　林开隐约听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李铭心继续解释道：“翡国流翠宫也有驻尘世的总部基地，如果哪天我们在追捕仁纵歌的过程中遇到了危险，总部基地可以随时远程开启虫洞帮助我们转移。”
　　“哦……”林开下巴点动，若有所思。
　　“走吧，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学校了。”

　　顺利从垂直重力树下来，回到学校。

　　接下来几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直到周五快放学，曼卿跑过来告诉他们，她爸爸已经订了明天早上回来的飞机票，于是放学之后他们俩没有回家，在学校宿舍住，打算明天早上一起去曼卿家。

　　周六这天早上，两人一起下楼梯，走到三楼楼梯转台，李铭心注意到墙上挂着一面大大的竖直椭圆形雕花铜镜："咦？什么时候挂上的，昨晚的时候还没见有。”

　　“可能，早上刚弄好的吧。”话说起来今天放假他们起得有点迟。

　　“为的什么呢？”
　　“理容境，”林开照着镜子边框左上角贴的一小块标签念了一遍，“这是文明礼仪协会弄的吧，好像近来很多人穿拖鞋上教室，有些人早上睡懒觉睡到早读时间才急急忙忙从宿舍跑到教室，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很多老师都看不惯，所以……”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上个月班会的时候罗顺还说过，到时候可以在整理仪容的同时，给自己一个微笑，这样人也会变得更加自信。我当时以为罗顺只是随便说说，好像他自己都觉得没必要。"
　　李铭心开始在镜子前摆弄起来，对着自己露出满意的笑容，"嗯，真帅！"

　　"呃……"林开站在后面，故意让李铭心在镜子里看到他鄙夷的神情：你要不要这么自恋？

　　不过自恋总比自卑强吧。
　　林开转念一想也对着镜子的空余位置整理了下衣领，把戴得有点歪的校徽扶正，然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还挺顺眼的，笑一个，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自恋完继续下楼梯，可不知道怎么搞的，转台以下的楼梯竟然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李铭心赶紧回头看转台以上的楼梯，同样也变成了一片黑暗。
　　小心地探手伸脚下去，转台下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两人感觉莫名其妙，相顾无语。

　　发呆了良久，李铭心伸手拍了林开的脸一巴掌。
　　一滴汗从额边滑下，林开回应道："疼，好像不是幻觉。"

　　李铭心烦躁地抚了几下自己的头发，走回去看墙上的镜子，看了好一会儿："我感觉会不会是这镜子有古怪……"话说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连接上的脑回路，脱口而出，"我们该不会是跟镜子里的镜像交换位置了吧？"

　　听李铭心这么一说，林开右手一拳砸在左手掌心：
　　"很有可能！你看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就是之前镜子照到的地方，照不到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不过，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铭心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多半是仁纵歌搞的鬼，他已经盯上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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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这个小转台，四周围都变成了无尽的黑暗，不知道该怎么出去，站得累了，两人都盘腿坐到转台地面上，学着一休哥闭眼打坐思考。

　　林开百无聊赖右手撑着侧脸，左看看右瞄瞄，最后目光落在那面镜子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发觉光线好像比刚才要昏暗了一些。
　　他如在梦中呓语一般问：“大明星，你说，是不是把这镜子打碎了，就可以出去了呢？”

　　李铭心睁开眼，应道："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说不定这镜子是连接这里和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这里摸摸那里敲敲，“这镜子也不知道是高科技产品，还是属于某种超能力……”捣鼓了一阵，没发现什么机关，转回身来，双手插裤兜里摇头叹气。

　　“你说，我们现在什么地方啊？”林开仰起头来看着他问道。

　　“我刚才给总部基地发了信息，技术人员分析说，我们现在可能是被某种特殊的手段，给置换到了镜子里的折叠空间，不在可监测的范围内。”

　　林开疑惑：“你什么时候，给总部基地发信息了？”心想说，我怎么没看到你动作。

　　“我是通过大脑中枢里面的量子通信渠道发送的，你当然看不出来了。”

　　大脑中枢里面还可以有，量子通信渠道？什么鬼，林开听得有点懵。

　　稍后他联想到：“那信息可以发出去，起码可以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了吧？”普通手机都有定位功能。

　　“不是这样的，基于量子纠缠的通信技术，虽然能实现超远距离，甚至超越空间维度去传递信息，但本身并不具备定位功能。”（更详细原因可见第一章末尾“作者的话”中关于量子纠缠的介绍。）

　　“这……那怎么办，有什么方法可以逃出去吗？”

　　“这里跟一般的折叠空间好像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是施加了什么高超的屏蔽手段。找不到我们现在的坐标，总部基地那边也没办法帮我们开启虫洞。”李铭心站得不耐烦了，便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眉宇间都浮起一抹忧愁。

　　被镜子置换进来，那通过别的镜子或者反射面，是不是可以再置换出去？
　　这么一想，林开摘下别在胸前的校徽，虽然直径只有4厘米，但是金属材质的校徽背面没有图案，平整光亮，跟镜子差不多，拿着放到面前，照了一阵……
　　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里怎么变得这么暗了……再想想吧，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试把镜子给毁了。”李铭心道。

　　“嗯。”林开努力转动脑筋思考，可头昏昏沉沉的，脑子迟钝得很，胸口也闷得慌，呼吸困难，眼皮越来越重，周围越来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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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开！”
　　意识模糊中林开感觉到有人在叫他，晃他的手臂，拍打他的脸颊。

　　缓缓睁开眼来，看见熟悉的，大明星的脸。

　　“醒了，你这呼噜打得可真够响的。”

　　“呃……”林开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我刚才睡着了？”

　　李铭心点点头：“我也睡着了……不，应该说是昏过去了，只不过我比你先醒来，大概是被你的呼噜声吵醒的。”

　　林开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手撑起上半身坐着，看到旁边有一份盒饭和一大瓶矿泉水，奇道：“这是哪来的啊？”

　　李铭心耸耸肩膀，答道：“我也不知道，醒来之后就看见它们躺在这里了。”

　　林开看着那盒饭，想起昏过去之前头晕胸闷，光线越来越暗，还有之前他们的推断，现在这里，是把原本镜子照到的所有东西换了过来。

　　“大明星，空气能反射光线吗？”林开问道，其实他觉得应该可以，只是不太确定。
　　“可以，空气本身就可以反射光，空气中的尘埃微粒就更不用说了，”李铭心肯定地回答，“怎么了？”

　　“我在想，我们现在这里的空气和光子，可能都是从外面置换进来的，量有限，光会衰减，空气会越用越少，所以我们才会昏过去，这里才会越来越暗。”
　　“嗯，的确。”李铭心提起了精神，看着林开，用目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醒来之后，这里又重新亮堂起来，呼吸也再次顺畅，而且还出现了饭和水，”说到这里林开感觉自己还真有点饿了，不知道刚才睡了多久，朝盒饭看了一眼，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大口继续说，“所以我觉得，仁纵歌不打算杀我们，只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在我们昏过去的时候再次发动镜子把新的空气和光换进来。”

　　“有道理，”铭心点了点头，“你是另一个他，将来对他也有大用，自然是不会轻易杀你的。”

　　“曼卿喜欢你，以前为了不让曼卿摔伤，不惜让时间静止，所以他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对吧？”

　　李铭心轻笑一声摇摇头：“不是，凭这点远远不够。不过呢，他杀不了我，因为现在的我，本来就是个机器人。”

　　林开愣了，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机器人？什么，机器，人？”

　　李铭心挑了挑眉毛：“是啊，我就是机器人，法律规定圣境公民到尘世来，只能以意识移植机器人的形式，为了防止，会爱上尘世的某一个人……除了那些叛逃公民，比如仁纵歌。”

　　林开不自觉张大了嘴巴，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重新打量面前的这个家伙，外观完全跟正常人没有差别啊，怎么会是机器人呢？

　　“既然你是机器人，刚才怎么也晕了过去？”

　　“因为我监测到氧含量降低，按理说就应该晕过去啊。”

　　“这，你跟我开玩笑呢吧？”

　　“唉呀没有。”李铭心有些不耐烦地拉他手，让他坐下来，“超仿真智能机器人，你们这个世界迟早也会有的。这个后面再跟你解释吧，你先接着理顺你刚才的想法。”

　　“呃，那个……如果我们把镜子毁了，仁纵歌不能再次把空气和食物换进来，我们……我必死无疑。但是，但是，仁纵歌并不想杀我，一定有什么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李铭心眼里闪了一下光：“你的意思是，利用他不想杀你这一点，来逼他放我们出去？”
　　“嗯，”林开点了点头，“难道你想一直被关在这里吗？”他心想，你一个机器人还好，我一个普通人，待会想上大号怎么办……

　　李铭心坐直身来认真看着林开，良久，他不住地点头，伸手拍了拍林开的肩膀：“好，我们赌一把！”

　　两人站起来回到理容镜前，表情紧张，胸口起伏。

　　镜子碎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李铭心深吸一口气，抬腿使劲往镜面踢了一脚。
　　"乒！"的一声，镜子碎了，变化发生在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啊！"突然失去了转台的支撑，林开和李铭心惊叫一声便掉了下去。

　　下坠，一直不停地往下坠，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只有黑暗了。

　　"小开！抓住我的手！"李铭心用力地抓紧林开的手臂，以防在这黑暗里失散。

　　不对，身边还有朋友。

　　在这样的黑暗里，从朋友手里传来的温度让人心里多了几分踏实。
　　林开也紧紧地抓住李铭心的手臂。

　　“咦？话说你不是机器人吗，为什么会有温度？”

　　“这个其实技术上实现起来很简单，不过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反正外表的每一个细节，都跟真人没有差别就对了，你不用惊讶。”

　　林开心想圣境的科技都已经发达到那种程度了，这点的确不算什么。

　　“那你的真身呢？现在在干嘛？”

　　“我也不知道，可能在真空冷冻舱休眠，也可能正在圣境瞎溜达。一般两个月才把记忆集中回本体一次。”

　　林开想起来自己差点做傻事的那天晚上：“这样的话，那天我质疑你不是人，也没有错啊。”

　　“呃，我有真人的意识和记忆啊，也算半个人吧。”

　　“好吧……诶对了，那仁纵歌呢？如果他一直以机器人的形式活动，远程DNA扫描技术不就没有意义了吗？而且就算抓到他，他也是……也是……”

　　“你想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吧？跟我现在似的，不怕死。嗯，不过其实呢，机器人移植了本体的意识，会散发出来他原本特定频率的脑电波，这个还是有技术可以甄别的。另外，能抓到本体当然是最好，不过呢，就算只能抓到他的机器人/分/身，也能截获他的一些记忆，为追踪本体提供线索。”

　　“哦，这样。”林开心想仁纵歌应该会一直把真身藏起来吧，既然能用移植自己意识的机器人来行动，何必让自己以身犯险。

　　“这个也不一定，他还是会久不久出动一下真身的，毕竟用机器人没有活着的感觉。”

　　“嗯？”
　　“是的，机器人表面上看起来跟真人无异，实际上不怕热不怕冷，没有味觉也没有痛觉，这些是优点同时也是缺点。”

　　下坠，还在不停往下坠落，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你们总部基地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静默了两分钟，李铭心问他："你害怕吗？"

　　"好像不怎么怕。”林开内心惊动，被李铭心这么一问，才发觉自己似乎忘记要害怕了……

　　尽管壮着胆子赌了这一把，但是下一秒的事情谁又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呢？眼下陷落这无边的黑暗里，说不准待会真的就要死了。

　　过往的一幕幕，快乐或悲伤，父母，亲友，同学，老师，这些亲爱的面容纷纷在他脑海中浮现。

　　我还不想死啊……
　　抓住李铭心臂膀的手，又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了几分，林开在黑暗中闭上眼，喃喃念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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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游乐园里的跳楼机最后一次下坠完了准备着陆，失重感达到顶峰之后猛然收住。

　　林开在一阵脚软中睁开眼，看到前方正对着镜子的李铭心的背影，和镜子中他们两个人的脸。

　　他记得，之前李铭心是对着镜子自恋个没完，自己则是满脸鄙视。

　　而现在，他们两个都在镜子中看到对方劫后余生的喜悦。李铭心转过身来，和林开拥抱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