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别人眼中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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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悦荟广场前面的十字路口，远远看到万象城正门墙上的大屏幕，正播放着从一部电视剧里剪辑出来的视频片段①。
姥爷毕大千早晨送茜茜上学，一老一小手牵手走在路上，茜茜正因为爸爸妈妈吵架闹离婚而闷闷不乐，一路上低头不语。
姥爷突然心生一计，蹲下身来对茜茜说，正因为她不好好学习，爸爸妈妈都为她的学习成绩烦心，所以才会经常吵架，只要她努力学习，考得第一名，爸爸妈妈心情好了，就会和好如初了。
天真的茜茜相信了姥爷的话，从那天开始，为了让爸爸妈妈能变回以前的样子，茜茜学习上变得异常勤奋刻苦，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学习上。
考试当天，在进考场前半小时，茜茜都还在反复背诵书本里的内容，却在下楼梯的时候，被一诺同学打断了思路，茜茜因此心急焦虑，不小心摔下楼梯，摔得口鼻流血，昏了过去。
茜茜家人赶到医院，发现茜茜醒来之后变成了完全自闭的“哑巴”。
医生说茜茜因为给自己压力太大，以及曾经受到过强烈的精神刺激，患上了儿童抑郁症②。
心疼茜茜的奶奶开始怒不可遏讨伐姥爷毕大千。
电视剧片段播放到这，大屏幕画面跳转，切换成了刚才林开救人之后接受采访的视频。林开抬眼看到自己出现在大屏幕上，下意识偷偷瞄几眼旁边的人，好像还没有人认出他来。
大屏幕上定格了他的镜头，然后画面右下角出现了节目主持人的头像，她对着话筒说道：“这位同学在面对一个突然陷入危险境地却无法自救的陌生人，本着对生命的敬畏和珍惜，多余的一切都来不及细想，救人为上，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人间温情不会丢失……”
“咦？你看，这是不是刚才新闻里的那个男生？”右手边不远处一个女生小声地和同伴说道。
林开假装淡定，不动声色偷偷朝她们那边瞄一眼，只见和她同行的女生右手轻掩着嘴巴，激动地压低着声音说：“真的嘢！快拍照发空间！”说着急忙掏出先进的智能手机对着林开一通快门乱点，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林开在假装没有发现她们，但她们的举动倒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顺势朝这边看过来，慢慢的，越来越多人发现了林开，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突然间成为众人目光聚集的焦点，林开不可谓不紧张，他一边在脑子里反复跟自己确认，这不是梦，是现实，这不是梦，是现实……感受变得更具体真实了，脸上更发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都浸湿了头发……怎么不像梦里那么轻松？
预感会越来越难受，像有人揪着他的心一样，他只好赶紧低下头，打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快步离开这里。
偏偏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哥朝他走过来：“同学你好。”
林开被挡住了去路，抬头快速扫了一眼他的脸，好在见到一个友善的笑容，才应了一句：“你好。”又低下头打算绕过他，这位大哥却说：“我可以跟你合个影吗？”
林开停下来，有些犯难，但他这种性格的人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犹豫间那位大哥已经凑过来，往前举起手机伸过头顶，同时脑袋向他靠近，看着前置镜头：“我设置了定时，笑一笑，诶！对了。”
林开配合了一下，也好奇拍出来的照片会怎么样：“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可以啊。”
林开接过手机，看拍得还不错的样子，递还回去，腼腆笑道：“谢谢。”
“哈哈，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大哥笑着低头把手机揣兜里，离开前回头对他说，“再见了。”
“再见。”这位大哥亲切的态度，让林开的紧张消散了不少，目送其在人群中消失之后，回过神来林开发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围成一个半圈，不少人拿出手机、照相机对着他拍照。
其中有人开了闪光灯，加上从近旁大楼楼顶漏下来的刺目阳光，林开被晃得头晕，急忙闭起眼睛转向地面，随即几声耳鸣响起，脑袋里一片空白……
空白的深处，隐约浮现出梦境中的场景，大家都在充满善意地看着他。鼓起勇气睁开眼，目光小心翼翼地由下往上，从他们的脚慢慢移到他们脸上，观察他们的表情……
“他果然没有骗我。”林开在心里喃喃念道。
从前不得不面对别人的时候，尽管他尽自己所能去表现好，心里仍然害怕那些无法控制的强迫性反应，会招致别人的厌恶。
而事实上从别人当时的反馈表现来看，也确实一次又一次地印证了，面对他的人也感觉很不自在，别人回应的面部表情往往是疑惑，冷漠，不满，甚至气愤。
但是这一次，不管林开处于何种状态，有没有因为那些强迫性反应投射出恐惧的眼神，大家看向他的目光总是那么亲和、友善和热切，仿佛从前他在面对别人时的一切不当表现，以及紧张、担忧和焦虑在这一刻都缴械投降，失去了折磨他的本事，不良的连锁反应或是恶性循环亦在这时候中断了。
……
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三个小伙伴终于在一家火锅店碰面了。
曼卿带了一只很可爱的小斗牛犬出来，说是亲戚暂时寄养在她家里的。她坐在卡座沙发上爱怜地顺抚了一会儿小煤气罐罐的毛皮，然后轻抓着两条前腿让它站起来，面对李铭心，搓揉摇摆着它问道：“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它叫小星星。”
李铭心看着小狗一脸懵懂无辜的表情，确实挺可爱的，便伸手摸了一下滑溜的狗头。
“林开，你要不要抱一下，它很乖的。”曼卿说道。
“好啊。”林开把小家伙接过来，感觉软软的，滑滑的，还暖暖的，它后腿站在他的腿上，然后张开双手投入他怀里，跟撒娇似的，真是可爱极了。
逗了一阵小狗，他们这桌开始上菜了。
这曼卿看起来很瘦，但吃得还挺多，李铭心都感觉食材点得太多了，她还一个劲地说：“不够，不够！我们还应该多点一些肉，难得一起出来吃嘛，是不是啊小开？”
“嗯？哦，是啊。”林开有点出神，他的心思多少还停留在悦荟广场。
开吃的时候曼卿也不是林开想象中的一副淑女形象，有时她嘴里塞得鼓鼓的却突然想说话，竟然特豪气地一咕噜就把嘴里的食物全咽下去了，然后嘻嘻哈哈地跟李铭心说一些她刚想起来的笑话。
不过她讲的笑话真的有点冷，虽然她自己笑得很欢乐，但李铭心都笑不出来，比如这个：
问一对男女：“如果死后在奈何桥看到孟婆，喝孟婆汤之前你会说什么？”
女生说：“不要让我忘掉亲人，好吗？”
男生却说：“不要香菜和葱花，谢谢！”
一阵冷风刮来几片凄凉的黄叶，场面有些尴尬，这时曼卿便失望地拍打一下李铭心的后背：“给点面子好不好，我觉得很好笑啊，小开你觉得好不好笑？”
“呃……”林开真的笑了，不过不是被那些冷笑话逗乐的，是觉得她这样也挺有趣，而且打心里欣赏她的率性，活泼，无所顾忌。
他发现，一些放到其他女孩子身上会略显粗鄙的行为动作，在她这竟能透出几分天真和优雅，反而叫人觉得，这个女孩子俏皮活泼又落落大方。
“哎呀，你不要再说这些冷笑话了，说点别的吧。”李铭心有些不耐烦了。
“说点别的？嗯……我看一下现在的新闻热点，有什么好玩的先。”说着她拿出手机打开新闻，拉动两下，点进热搜里的一条，高中男生救晕倒老人的新闻，疑惑道，“咦？这个男生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啊！小开，是你？”曼卿惊喜地抬头看向林开，又低头在视频里核对一下，叫道：“真的是你！李铭心你快看，小开上新闻了！”说着急忙把手机递给对面的李铭心，又转过头来食指轻轻推了一下林开的肩头，“小开你刚才怎么都不出声啊？这么光荣的事情，你应该跟我们分享呀。”
“我这不是，想低调嘛……”
“哈哈，结果上了新闻，其他同学肯定也知道了。”
李铭心看完视频，也笑道：“你成网红了！”
林开单手捂脸仰头哈哈干笑两声，突然想起以前心理老师说过别人眼中的你，跟你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是不太一样的，于是叫李铭心把手机给他看看。
视频有五分多钟，林开仔细观察视频里自己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发现了一个以前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没有正脸面向提问的那位女记者，而是脑袋略微偏向了左侧，然后目光向右斜视着和那个女记者说话，显得有点怪异，好在摄影师及时调整了机位，整个画面才没有那么别扭……
可他记得当时自己并没有故意要斜着眼看那个女记者啊，他何曾敢轻视谁？如果没有这个的视频，他会一直觉得自己是正对着别人说话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平时他也经常这样，斜着眼睛看向别人说话吗？
林开心里不由地一阵揪紧，垂下脸，脑子里不断浮现起刚才视频里自己的模样。
这时曼卿笑笑说：“虽然看得出来你有点紧张不自然，不过拍出来是帅气可爱的呢，没有给咱们学校丢脸。”
李铭心接道：“你这话说的，何止是没有丢脸，那是给玉高长脸了好吧。”
“对对对！”曼卿笑称自己词不达意，“小开你给我们说说吧，具体怎么一回事呀？”
紧张导致不自然……算了，以后有意识地纠正一下就好了，大体上还是因为害怕产生了心理退缩吧。
看着他们俩满脸期待的表情，林开决定暂时把刚才的心事放到一边，舒缓呼吸，清清嗓子，酝酿一下情绪，开始从他跟踪疑似人贩子的老阿姨说起，越说越起劲，绘声绘色的。
曼卿跟李铭心像小孩子听故事一样一脸的认真，听到有趣之处，拍手拍大腿哈哈大笑，特别听到林开说自己主要是因为怕鬼所以不敢对老大爷置之不理，曼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大义凛然地讲一番豪言壮语，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怕他变成厉鬼缠上你，哈哈，小开你太好玩了，脑回路清奇。”
李铭心也笑说：“看来怕鬼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
“是啊……”
说说笑笑，换了几个话题，曼卿问道：“李铭心，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呀，有时候发信息给你都不回我。”
“哦，我前段时间比较忙，开始备战奥林匹克物理实验竞赛，报了一个培训班，不过感觉不是很给力。诶对了，你爸爸好像是个发明家？”
一提到她爸爸，曼卿两眼冒光：“是的呢，他拥有一百多项国家专利。不仅是发明家，他还是仁和医院的首席骨科专家。”
“哇塞，大牛啊，那，我有一些学术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去跟他，当面请教一下。”
“当然能了！”曼卿还挺激动，“在外人看来我爸爸是有点高冷，不过只要我开口，那肯定没问题的啦！”
“是嘛，那太好了，我们待会就回去找他，怎么样？他在家吗？”
曼卿又一脸的抱歉和小心翼翼：“待会儿啊？太不巧了……他刚出差到B市去了，好像是参加什么学术交流会，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你的问题很急吗？要不，我可以让我爸爸先跟你视频连线，你尽管提问。”
“哦，也不是特别急，视频连线就不用了，免得打扰到叔叔的工作。后面等他回来，看时间再约吧。”
“嗯，他一回来我就告诉你。”
吃好之后三人再随便逛了逛街便各回各家。
晚上林开进入梦乡，再度来到那间心理治疗室，和仁纵歌隔着书桌面对面坐着。
仁纵歌说：“如果以后你再陷入恶性循环，一时无法跳脱，可以试试看向别人的下眼睑，或者眉心处，这样有助于舒缓紧张。”
林开由衷地表示感谢：
“仁先生，您这样尽心地帮助我，我真的很感激。
“可是关于李铭心和喻镇长那边……其实我也不怎么想介入你们的恩怨纠葛里，您看这样行不行，您把那个，解药交出来，解救迷迭镇和伯翰镇的居民，毕竟他们是无辜的，对吧？
“您把解药先放在某个地方，然后来告诉我，我再去取，您看这样，行吗？”
仁纵歌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小开，事情的真相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你后面慢慢会知道的。”话说完他便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别人眼中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