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海计划》正常仁

141、林芝丢失的两小时

　　从里面看，泡泡外面的彩梦一直都在，其他景物也好端端地待在原地，所以泡泡里面的林芝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仍然继续就着音乐起舞。
　　也正因为在舞动着，所以忽略了隐约中传来的加重感和失重感，后来泡泡里弥漫开一阵馥郁花香，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四肢发软，转完最后一个圈，晕菜了。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谁在某个密闭空间里来来回回走动了很久，意识、视野逐渐明朗才发现，那个谁原来正是林芝她自己。

　　有点怪异，仰起头来四处张望，原地打转一圈，似电影里镜头突然被拉高拉远，周围的环境瞬间伸展、铺陈开来，同时自己好像也一下子被缩小了，犹如一只甲壳虫被关在一个巨大的，方方正正的，明亮的电梯轿厢里。

　　把飘渺的意识缩紧回来，增强一下自身的存在感，才不至于觉得自己太过渺小。这里太空旷了，上下前后左右，六面都是泛着灰色金属光泽的拉丝钢板，朴实，严谨，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多余点缀。

　　下意识想转动量子手表，却发现手上空空如也，急忙在脑海中大声唤道：“阿布！”
　　心想会来到这种古怪地方，多半是暗域的人在搞鬼，想向阿布求助，使用额外幸运值逃脱，却见阿布翻起肚皮，四脚朝天躺倒在幸运碗边，双眼紧闭，狗嘴张开，舌头吐出来歪向一边，像是昏过去了，再连喊几声也没见它有反应。

　　失望中想起鲁迅先生《呐喊》自序里提到的“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林芝摇头叹气：“暗域的人好恶毒，把我关在这密不透风的大铁盒里，想把我活活闷死，而且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趁着呼吸还是轻松的，顺畅的，她想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试一下能不能损毁它，起码踹两脚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径直朝对面的巨幅钢板走去，没走几步，眼见那钢板中间几处地方，有颜色似乎在扭动，林芝狐疑地停下脚步观察，那里犹如浓稠的巧克力液面上掉落了四颗碎石子，激起方阵似的四个小漩涡，其他几幅钢板也起了类似的变化，不过点数不一样。

　　顶上是六，脚下是五。
　　前头是四，后面是三。
　　左边是二，右边是一。

　　俨然变成了一个空心的大骰子。

　　各漩涡兀自旋转不停，六个面开始交替亮起，前头这面亮一下，又换顶上那面亮一下，亮面换来跳去，毫无规律可言。最终亮光选定了前头“点数四”那一面。

　　巧克力液面中各个小漩涡处打开缺口，紧接着板面上所有的颜色都扑簌簌地往下流淌，没一会儿整幅钢板就变成了摇动着莹莹微光的浅蓝色水膜薄层。

　　隐约感觉外面像个大公园，林芝鼓起勇气走过去，穿过水膜薄层，竟然来到了明秀山的扩建景区。

　　头顶上依旧是那天的晴空万里，多瞧了几眼，视线下移，见前头五六米有另一个林芝正从那临时搭建的简易卫生间走出来，走了几步换了个方向，脚步匆匆，一不留神踩进大土坑里，发出一声惊呼。

　　林芝小跑几步冲过去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难道那时候也是被暗域转移走了吗？”

　　林芝望着空空如也的大土坑怔怔出神，脑子里突然涌上来许多新鲜血液，脑壳发热。

　　呼地一阵风吹来，掀开脑海深处一本尘封已久的日记，曾经缺失的一页页记忆化成影像重新流进她的脑海中。她想起来了，关于那次跌落土坑之后的种种经历。

　　当时她毫无防备地跌坐下去了，上边土块粉尘什么的也跟哗啦啦地往下掉，忙闭上眼用手肘遮住口鼻，想着等尘埃落定了再爬出去。

　　可就这么一闭眼，她马上来到了一个被放大许多倍，足有四五间教室那么大，三四层楼那么高的立方体电梯轿厢里。

　　跟眼前的这个差不多，六面墙像用银灰色的喷漆钢板铸成，看起来密不透气的，但又不觉得闷，还时不时感觉有一丝丝凉风吹到脸上来。
　　看不见有灯，但里面依然很亮堂，无死角照明，底面上连她的影子都没有。

　　“我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林芝站起来随便走了几步，走着走着，立方体突然像要准备抽奖了，亮面变换来变换去，跳动了一阵，最终亮光停在了左边“点数二”那面。

　　林芝当时看着那场景，联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秦老板的表演，不禁想，如果这时候阿布在，我是不是能使用幸运值来决定亮光停在“骰子”的哪一面？
　　于是在脑海中呼唤阿布，可惜叫了几次它都没有反应，脑海中浮现出它趴在幸运碗旁边昏睡的画面。

　　林芝心想算了，却发现在她开小差的时候，“点数二”这面慢慢消融了，变为一层薄薄的水面微微晃动。

　　水面外好像连着一个长廊，她壮着胆子走出去，却只见一面单独的墙壁向着远方无限延伸，墙壁上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平面图案，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好原路返回。

　　穿过水面回到立方体，水面逐渐结冰，浸染上色，很快变回刚才的银灰色喷漆钢板模样。

　　又开始抽奖，六个面上亮光跳动，几秒钟之后，亮光选中了“点数四”这面。

　　消融程序启动，钢板再次消融后，剩下一层不停被风轻轻扰动的水面，水面外边看起来是一片山林。

　　林芝穿过去，来到姑妈家后山的小山坡上，回头一看水面已经隐去不见了。

　　这是一个夏天的早晨，太阳已经半天高，顶上各处枝叶里传来清脆悠扬的虫鸣鸟叫。
　　林芝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正和表哥表姐，还有村里的几个小孩踩踏着斑驳的树影和阳光，拿着光溜长直的小木棍，一路走一路翻地上的牛粪。
　　林芝记得，那是在找“牛屎虫”——也就是屎壳郎——抓来扔到沙地里看它打洞，或者用铁丝弯成小车给它驮着，拉果壳之类的来玩。

　　不过居然能亲眼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所以那应该是在梦里？可是她刚才好像没有睡着吧？

　　眼瞧着六岁多的小林芝翻了两坨没找到牛屎虫，经过几株长得高高直直的，形状像鸡毛掸子似的杂草，小林芝习惯性手痒手欠挥起手里的木棍，一剑劈过去。

　　“鸡毛掸子”头被砍掉了，小芝心里一阵莫名舒爽，但同时注意到木棍尖上残留的一小抔湿湿黏黏的牛粪顺势飞了出去，落在了前头表哥灰白色短袖的后背上。
　　他正顾着和小峰哥吹牛、翻牛粪，完全没有注意到。

　　小芝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走在她近旁的莉莉，莉莉也转头望过来，两人就这样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用眼神交流：
　　“你别说！”
　　“好！我不说。”
　　憋不住想笑，又怕被听见，两人齐齐扯了衣服的领口上来捂着嘴笑弯了腰，笑好了才继续四处翻找牛屎虫。

　　走着走着来到山坡脚下过渡至稻田的一片草地，草地中央一棵芒果树下拴着一头摇头甩尾的水牛，旁边还有一个半干的泥塘。
　　小伙伴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冲冲地奔过去，在新鲜的牛粪上又是一顿扒拉，找到一个，用木棍挑进黑色塑料袋里装好。袋子里总共才有3个。

　　那时候还小，不知道牛屎虫是怎么来的，小伙伴们根据它的名字，和以前吃肚虫药之后的经历来联想，怀疑牛屎虫就是从牛的肚子里拉出来的，而且印象中确实越新鲜的牛粪越容易找到，所以大家决定在这里等水牛拉屎。

　　这边的林芝连连摇头忍俊不禁，走到田埂边，坐下来饶有趣味地看小时候的自己和他们，继续着搞笑的迷惑行为。

　　众小孩在那里等了半天，老牛只一味悠闲地吃草，摇头眨眼睛，摆尾赶苍蝇，屁股后边就是不见有动静。
　　小峰哥等得不耐烦了，拿着木棍上去抽了一下老牛的屁股。
　　老牛只怯怯地绕着泥塘边缘逃开几步，继续低头吃草，吧嗒吧嗒地嚼着。
　　小峰哥又跟上去抽了两下，老牛生气了，后蹄子一掀直接一脚把他踢飞起来！头斜着朝下扎进泥塘里。

　　其他小伙伴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九伯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噌一下跳进泥塘里把他拔起，一面骂一面抱他去近处的一条小溪里洗掉糊在脸上的淤泥。
　　洗得差不多了，九伯伯斥责着驱赶他们这帮兔崽子回家。

　　回到半路上，又刚好碰见小峰哥的爸爸十一堂叔，问清楚怎么回事后，十一堂叔气得鼻子直冒烟，一把抢过站位比较靠前的莉莉手里的竹枝，扒下小峰哥的裤子直接来了顿“竹笋炒肉丝”：
　　“你吃饱了撑的！我让你皮！我让你皮！”
　　小峰哥杀猪似的嗷嗷惨叫，他每嗷一声，林芝就忍不住跟着心惊肉跳一次。
　　即便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长大后已经沦为笑谈，但现在林芝重回现场亲眼目睹，仍旧有点不忍直视，禁不住皱眉捂眼。小峰哥好可怜，十一堂叔下手是真舍得。

　　等她再放下手睁开眼，发现眼前的画面已经跳转了，那个六岁多的自己回到厨房帮忙烧火，姑妈在炒菜。
　　林芝感觉这有点像用电脑看视频，往前拉动进度条，一下子就快进了。所以这应该是在梦里，可以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