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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囚徒怎么可能老实 ...

  •   昏昏暗室,无灯无烛,时而有惊雷炸响在耳边,天边划过炽白亮色,映衬着房间里两个人的脸。

      二人一站一坐,一袅袅婷婷,一挫折阴郁,一个肤色润粉,眉目如画柔婉极了,一个脸色苍白,手脚绑缚任人鱼肉。

      裴溪月问汪熙,有没有想清楚,汪熙嘴被布巾堵着,说不了话,也没特殊反应,但眼神可以投射出情绪,他并没有多害怕,甚至还在阴沉威胁,反警告,像是在说——

      你才是有没有想清楚,扣押一个太监在房间,施以私刑,一旦被发现,死的必是你!

      裴溪月懂,不配合嘛。

      “不服气?你既然敢打主意到我身上,就该有被反制的觉悟,凭什么你想害人就害人,别人不能有反击?”

      她拉了椅子坐下,右腿叠到左腿上:“麻烦既来寻我,或大或小,总归是该我面对的,与其退避忍让,不若迎难而上——你不也是如此?”

      汪熙垂了眼皮,掩住瞳孔震颤。

      裴溪月:“昨晚周伯诚的死,不是你干的,对么?”

      汪熙背后的手发紧。

      裴溪月:“不是你干的,却很可能落在你头上,你反应很快,知道自己入了套,不会有好果子吃,便要自救,可当时情况紧急,你没时间计划更多,刚巧看到了我,想着不如就顺水推舟——将我推入坑里,你不就方便踩着离开了?”

      汪熙:……

      裴溪月:“如何,想谈了么?”

      汪熙不再躁动,但神情明显还有紧绷。

      裴溪月微微一笑:“周伯诚口鼻干干净净,指甲也是,没有任何抓握痕迹,连泥沙都没有,必不可能是溺死,能在皇宫之中杀他的人,非常有限,有本事杀得了人,就有本事收尾不被抓到,可周伯诚不是一般人,死在宫里,总要有人为他买单,有些人不想受牵连,便需要‘造出’一个凶手——真相不重要,了结此事才重要。”

      “而你,便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

      “可是凭什么呢?别人要坑你,你自也能坑别人,紧急之下,就抓了我,可我又为什么让你如意?”

      裴溪月看着汪熙,眸底清澈干净:“你既知道别人要坑你,不愿意背这个锅,为何不报复回去,谁坑的你,你去坑谁?唔,确有时间紧迫的原因,但以你的心气狠劲,也不是做不到,不去做,自然有原由——这个坑你的人,是你的上司,对么?”

      汪熙看着她,面色平静,直到她说出下一句话——

      “哪一个?典和正,还是阮通?”

      见汪熙神色明显变化,裴溪月做惊讶状:“你竟认为,这个不可能被猜到么?”

      汪熙:……

      裴溪月指尖一下下,点着椅圈:“都知监,看似不直接伺候主子,与斗争圈子无关,可所有小太监训练教规矩,都在这里,你身为掌司太监,从未与外面多来往,却知悉诸多辛秘,消息灵通,连庞美人昨夜作妖,我这个尚仪必须去处理都能知道,还能趁机蹲守加害,你背后怎么可能没人?”

      “阮通太蠢,依你心性机敏,想必看不上,应该是典和正了?你入了他的眼?”

      裴溪月看着汪熙,话音缓缓,似是在一边思考,一边分析:“典和正在宫中只手遮天,不仅先帝仰仗,后宫给几分面子,手下更是能人无数,你被他看上了,却并未多有往来,没出现在他身边,应该还在考察期?可他身边有个干儿子,阮通可是实实在在跟了他很多年的,别人上位,就会影响他的权威……谁想坑你,岂非一目了然?”

      “殿前司统领死在宫中,这事说大很大,可典和正伺候先帝,什么样的大事没经过,一个外臣,分量有限,他会亲自到现场……”

      裴溪月看向汪熙,眸底越来越净透:“若我猜的不错,宫里死没死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空出来的位置。”

      殿前司统领掌理禁军,天子安危皆系他一人之手,多重要的位置,但凡吃了点豹子胆的,谁不肖想?

      至此,汪熙终于目露震惊。

      这女人竟然能猜的这么准,想的这么深?

      裴溪月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我将你嘴中布巾取出,你莫要喊叫,同我好好说话,如何?”

      她好像并不想争取汪熙意见,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把对方嘴里的布巾取了出来。

      口舌终得自由,汪熙抬了抬下鄂,眼神静郁,声音微哑:“裴尚仪好胆气,不怕咱家大声呼救?”

      “你喊啊——”

      裴溪月让开视野,露出身后窗子,让他往外看:“这么大的雨,你能惊动谁?你这嗓子堵了一天,倒是叫个大声让我听听。”

      汪熙:……

      这女人找死!

      “不必这么看着我,你我本不是敌人,我不杀你,自是有商量余地——”

      裴溪月看着他蠢蠢欲动的手,眸色微深:“我也劝你消停些,少费力气,昨夜我既能反制你,今次自也能让你逃不了,你若非要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汪熙闭了闭眼,再睁开,内里一片平静:“我的事,你知道的不只这些,是也不是?”

      裴溪月笑了:“既要谈判,自然有筹码。”

      她这一日,当然不只是在外头忙死人的事,想了解的活人,基本也查的差不多,但对方已有说话意向,她就没必要拿出来,杀手锏么,当然得用在刀刃上。

      默了默,汪熙问:“昨夜周伯诚身死,今早必会事发,典和正不可能不查对,你昨夜出去过,不可能不被怀疑。”

      怎么还能这么平静的回来?

      裴溪月扬眉:“你都能迅速给自己做个出宫办差的布置,以防万一,我处理庞美人需求,稍稍模糊一下时间线,又有何难?”

      她是尚仪,不是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有权调派往来宫女,处理好了,打个时间差,谁都不会有危险。

      唯一的风险是,她走的那条路,会经过珑淑公主的宫殿,有被看到的可能性,但夜深人静,这个几率很小,就算有……今日也已被她化解。

      珑淑公主应该并不确定是否真的看到了她,就算确定,她那么讨厌典和正,乐的见他倒霉,也不会和他说。

      汪熙:“但典和正为人,疑心很重。”

      不是你证据齐全,他就会信的。

      “所以我第一个站出来了。”

      裴溪月指尖滑过袖里的青杏:“他看到主持局面的我,不管出于打压心态还是其它,必会挑我的理——”

      汪熙眼神微闪,似有领悟。

      裴溪月:“想要消除别人的怀疑,不如给个机会,让别人先起疑,你再给出理由,让他亲自思考后打消,越是自信的人,做了决定后越难更改,只要这次不再疑你,之后若无意外,就不会再挑起。”

      汪熙:“这很冒险。”

      “你不也是?”裴溪月看着他,“昨夜妄想打晕我时,可曾想过,就算我被抓了个现行,动机呢?我一个宫女,为什么要弄死殿前司统领?”

      汪熙低眸:“在这宫里,害人何需理由?谁都有藏在心里的秘密,动机不重要,也不会有人信,大家要的,无非是结果。”

      “轰隆隆——”

      巨大雷声响彻在耳畔,房间内二人对峙,再无声音。

      裴溪月便明白,这一局,没那么轻易过去。

      也罢,合作意向这种事,靠的从来都不是性格信任,想要混进一个圈子,首要展现自己的能力,别人未必知你甚深,敢于信你,但只要你的能力足够让人相信,合作便不难谈。

      她想了想,道:“新帝登基,身边无可用之人,若他有心,殿前司的位置必不会放过,若他无心,这个位置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典和正身为宦官,横行皇宫数年之久,自有党羽,若能哄得新帝听话,又将禁卫军大权揽入手中,未来岂不快哉?太皇太后是先帝生母,却非新帝的亲祖母,血缘淡薄,又未有养育之恩,不管出于对未来的担忧,还是目前的安全隐患,但凡有点心眼,都不会无动于衷。”

      “景暄帝登基,家中继母生的弟弟也跟着封为梁王,那邾广霖可不是什么省心的主,一出生就占了家中一切,把景暄帝欺负到荒凉偏僻的外祖家养着,性格霸道,容不得人,同是一个爹生的,这个扔到犄角旮旯,根本没在人前出现过的哥哥当了皇帝,自己竟然只是个王?若没有机会便罢,如今周伯诚一死,机会来了,他怎会不琢磨?”

      “再说先帝,可不仅仅有一个死了的弟弟,还有从封地过来的肃王,孝期都过了,肃王还没走,说他没野心,谁信?”

      “另有前朝,中书省下平章事柳湛,辖宰辅之权,行司马昭之事,宫廷之中,天子身边,是他盯的最紧的地方——”

      汪熙眸色沉凝:“你为何要了解这些?”

      “为何?”

      裴溪月莞尔:“别跟我说你没琢磨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棋局,宫中这种地方更是,识人识局,乃是立世之本,看不清楚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清楚了势,猪都能飞。

      汪熙微阖眸,聪明反被聪明误,功败垂成,撞到这个女人手里,他好像也不冤。

      裴溪月站在窗侧,闪电流光映在她眸底,光耀犀利:“你我皆知,规矩是规矩,亦是漏洞,比如你昨晚可以迅速给自己补一个‘出宫办差’的流程假象,我可以利用自己身份巧妙把夜行的时间微调,宫里很多事都是走个形势,很少究根到底,但一旦被盯住,必会反噬——我囚了你在此,不就因为此?”

      汪熙知道她在说什么,声音更低哑:“棋盘上众手角逐,你我不过是随时会被殃及的池鱼,想要避免这场灾祸,藏好自己,须得跟随局势,巧妙游走,必要时引导方向,方能保自身平安……”

      可这种事谈何容易?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而是欲同我合作?”

      “太麻烦,于我而言有何好处?”裴溪月睨他一眼,“你坑我,我总得捞点东西回来。”

      默了片刻,汪熙才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裴溪月视线掠过他被绑缚在后面的手。

      她没说话,他却懂了,形势比人强,他不配知道。

      汪熙突然笑了。

      暴雨如注的恶劣天气,被绑缚囚禁的糟糕环境,他竟然笑了,身体放松,唇角扬起,极为开心的样子。

      裴溪月登时提起心神。

      汪熙看着她:“裴尚仪好胆气,不下杀手,想必是我身上有一二本事,裴尚仪还看的上眼,我汪熙骨头轻,没什么气节,但若要谈合作结盟,这点东西可不够,不若咱们打个赌吧。”

      他声音微哑,语速却相当快,不等裴溪月反应,已经说完:“先定个小的——拿到新帝的随身物件,如何?”

      他微微笑着:“三日之内,偷,抢,皇上赏赐,只要你办到了,我就听你的。”

      据他所知,这位裴尚仪怕是连新帝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

      “呵,这种事……”

      裴溪月本想巧妙用话术扭转,没想到不当人的系统直接‘叮’一声,发布了新任务——

      获取景暄帝的素缎方帕。

      行,不但得拿到新帝的东西,还指定了拿什么东西!

      裴溪月还能怎么样,只能冷笑一声:“这种事……有什么难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更,作者会努力哒,求宝子们多多收藏鸭~(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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