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女官是卷王》龙七潜

11、昏君怎么可以不造作

　　裴溪月并没有要求舞伶穿着暴露，刻意挑逗，那有违她的行事底线，就是正常跳舞，不过有些舞种就是偏向呈现女性的轻盈柔美，妖娆妩媚，用她们的肢体表达，让人领会到舞乐带来的视听享受，想象空间。

　　古代讲究含蓄美，这种程度，已经很大胆，非常吸引眼球了。

　　景暄帝还是没反应，拉着一张不高兴的脸，一语未发。

　　裴溪月开始怀疑，这位会不会是皇帝当的不太熟练，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心里想，但行动上绷着，比较要脸的那种？

　　她可是已经持续两天不间断骚扰了，再没反应，这昏君人设可就……

　　心里想法不停，嘴上也没停，乐曲完止，她示意微喘的舞伶列队站好：“这支舞，皇上觉得如何？”

　　她以为还和之前无数次一样，皇上仍然不说话，不料他开口了。

　　“朕觉得——”

　　景暄帝看都没看舞伶，眸色漫不经心落在裴溪月身上：“她们都太会了。”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夸赞的意思，专业些不好？

　　裴溪月双手束在小腹前，稳重极了：“一点即通，领悟出众，即刻展现，能力卓绝，方不负皇上所托。”

　　景暄帝捻了捻手中菩提手串：“有些意境，反倒得笨些，才能慢慢品味其间奥秘——”

　　裴溪月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朕看裴尚仪就很合适。”

　　不等她反应过来，景暄帝就发了话：“都下去，朕和裴尚仪要‘好好聊聊’舞乐意境何美。”

　　很快，满殿寂静。

　　就连侯公公，在亲手添过茶点后，也被赶了出去。

　　景暄帝摸了下菩提手串上悬挂的小猫爪，看着裴溪月，慢条斯理：“可会跳舞？”

　　裴溪月摇头：“不会。”

　　“不会啊——”

　　景暄帝拉长的声音里，裴溪月听出了一种‘不会，就好办了’的幸灾乐祸。

　　“来，踢个腿给朕看看。”

　　“再转个圈。”

　　“要如柳枝柔软，如桃花芳菲，如夏花绽烂，如秋叶静舞，如冬雪寂冷——懂了么？”

　　裴溪月面无表情摇头：“不懂。”

　　“不懂就练，”景暄帝竟非常有耐心，“朕看着你。”

　　裴溪月：……

　　殿中没有别人，只她和景暄帝，她倒是可以豁出去，用不协调的肢体让景暄帝好好感受感受，什么叫辣眼睛，什么叫别人跳舞要钱，她跳舞要命，他最后一定会求着她别跳了，可自己的尊严呢？

　　作为人类，最高贵最珍贵高于一切的自尊呢？

　　再一想，社畜哪配有这种东西，上辈子为了谈成订单不惜一切，因为不想被老板开除，百般忍耐，参与莫名其妙的团建活动，脸皮不早就磨厚了？

　　人长脸这个东西，不就是为了丢的？

　　再说这还是古代封建社会，王权大于一切，她又最多只有三年寿命……

　　跳就跳。

　　跳美不容易，跳丑还不容易？

　　裴溪月开始了。

　　抬腿，转圈——

　　别人掀身探海，灵动优雅，她掀不了身，探不到海；别人点步翻身，她只有点步，没有翻身，翻不过去；别人踹燕，展翅踢腿，小腿到胳膊的角度漂亮极了，她自己就像只胖燕子，肢体不协调的那种，舞伶说的踹燕，踹的怕不是她！

　　“呕——”

　　转了五个圈，裴溪月就抱着柱子干呕。

　　胃里恶心，也被自己恶心了。

　　再一看景暄帝，竟然不动如山，手里捏着那只菩提手串，像个得道高僧，远离红尘，眉目不染，尘世间再脏的东西也恶心不到他。

　　行，你厉害，不就是互相伤害，看咱们谁玩的过谁！

　　于是接下来两天，形势完全反了过来。

　　之前是裴溪月频频骚扰景暄帝，请他品鉴舞乐，景暄帝越不说话她越来劲，甚至早中晚不挑时辰，差点想半夜过来造作——你一个要当昏君的人，睡什么睡，起来嗨！昏君也是卷出来的！

　　这回改了，景暄帝拎着裴溪月表演跳舞，从开始就没想过注意分寸，昏君哪里会关注时辰这种小事，只要想起来，就叫人过来跳一段，半夜醒了睡不着，也把人拎过来跳，理直气壮地用强权压制——

　　之前不是话说的好听，什么身为女官，怎能不为君分忧，以身作则，长路漫漫，裴尚仪可要好生努力呀。

　　裴溪月当然不会任人宰割，你让我不爽，我就让你不爽。

　　她会故意拉长‘表演时间’，耽误景暄帝吃饭；故意在休息时间干点之前想做但未能实施，一定会得罪典和正，阮通，宫里对头们的‘小事’，让这些后续麻烦落到景暄帝头上，反正她现在被扣在正阳殿，别人想算账都找不到人；还会故意在大半夜，挑着景暄帝睡觉的点，过来喊他起床，一脸诚恳的说，奴婢愚钝，今日皇上所言意境，现在终于领会到了，皇上可要看一看？

　　然后她发现，景暄帝有点坏。

　　手里捏着菩提子装大师，心里可一点都不慈悲，看起来没发现她的小招数，不会生气，却总会在她得意的时候，用各种小招数罚她。

　　比如故意让她跳久一些，喘到想吐，比如会让她等很久，等他来，或者很晚才能走，甚至会赏赐非常难吃的菜给她——苦瓜！

　　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她不喜欢这个的，他会声音特别和善体贴的说：“裴尚仪果然是栋梁之材，聪敏淑贤，朕心甚喜，恰今日御膳房有道清酿苦瓜很是不错，便赏了你罢。”

　　每次他这么说，裴溪月就明白，这是得罪他得罪狠了。

　　皇上所赐，不敢不接，正阳殿里到处都是宫人，她连扔都不好处理，只能捏住鼻子，大口大口往下咽，只要我吃得够快，这苦味就不会恶心到我！

　　景暄帝好整以暇看着，很是满意：“这般迫不及待，裴尚仪果然很喜欢这道菜。”

　　裴溪月：呕——

　　宫里很快有了新流言。

　　本来不好的传言跟自己有关时，自己总会最后一个知道，但因汪熙的渠道，裴溪月很快听说——景暄帝看上她了！

　　还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景暄帝在太皇太后面前轻视她，其实是为了维护她，为了给她造功绩，不然怎么将宫宴全权交由她办理，君落花有意，她也流水有情，当场跟着景暄帝走，给他做炭烤小猫爪，明明那天景暄帝受了伤，都没有怪她，这几日还挥退众人，与她单独在殿中你侬我侬……

　　如此种种，怎不是偏爱！

　　好嘛，人景暄帝的昏君人设仍然立的稳稳，哪有什么不近女色，这不是近着呢么，近的还是她！

　　裴溪月无语。

　　她搞小猫爪，是想试探了解一下景暄帝为人，她身上背着系统任务呢，景暄帝把她关在殿里，不是什么你侬我侬，是在强权欺负她好么！她出汗，脸红，全是跳舞累的，才不是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裴溪月不是害怕别人误会，会有麻烦，她只是不想景暄帝如意，凭什么事事都冲着他有利的方向走？

　　她这边偃旗息鼓，不再小心思频发，景暄帝近来总走神，似乎也有什么烦恼的事，没再加码，这一波算是体面过去了，彼此放过，收益么，没什么收益。

　　哦，也不算，至少蹭着机会，办了点自己的私事，还试出了一点——

　　这位景暄帝，是真的不懂舞乐。

　　所以之前乐师舞伶表演时，他才讳莫如深，一语不发，因为不懂么，连点评都不知道切哪个口，干脆装作不高兴挑剔了，说什么私下里说给她听……

　　呵，她若是回去不能排演出一场好的乐舞，关他景暄帝什么事？他说了，提点了，苦口婆心，好几日和她殿中私聊沟通，掰烂了揉碎了讲，之后效果不好，就是她领悟不到位，而非景暄帝品味不行。

　　这人昏不昏君，裴溪月心里只六成把握，坏不坏，裴溪月倒是笃定了十成。

　　在这艰苦卓绝的斗争过程中，裴溪月仍然见缝插针，把自己工作安排完成的非常好，为宫宴做的准备，一丝都没出错……

　　马上，就是正日子了。

　　裴溪月在正阳殿和景暄帝告辞，以后终于不需要过来跳舞了！

　　景暄帝捏着菩提手串：“辛苦裴尚仪这许多时日，总该犒赏一二，说吧，想要什么。”

　　裴溪月睁大了眼睛。

　　外面流言已经与日俱增，她要是再捧着大把赏赐回去，别人会怎么说？你还是人吗！欺负人也应该有个度吧！

　　她非常明白景暄帝并没有偏爱她，如果他不是昏君，所做的这一切只能是两个字——利用。

　　心里不爽，眼神就没收住，她看向景暄帝时很不满。

　　景暄帝捻了捻菩提子：“裴尚仪这是又馋苦瓜了？正好今日御膳房有新菜，苦瓜三吃——”

　　“不必了！”

　　裴溪月垂眸恭敬：“皇上恩典，奴婢感激于心，然宫宴乃是奴婢本职，不敢索赏，必会好生表现，不堕皇宫威严。”

　　景暄帝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手里捏着的菩提手串，手串绳上，悬挂着一颗碳烤小猫爪，以红绳系，做成了小滴溜，正是她先前做的那只。

　　“喜欢这个？”

　　他从桌边盒子里拿出一枚，扔给裴溪月：“赏你了。”

　　裴溪月下意识接住，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不是她做的，这枚猫爪圆润润，胖乎乎，特别喜庆，烙色也漂亮，极为工整，景暄帝练出来了？

　　“不……”

　　“拿着它，可随时见朕。”

　　裴溪月动作就迟疑了，天子的面不是那么好见的，她前几日搞事，也是要层层通报，很多道关卡的，如果可以畅通直行……

　　景暄帝低眉：“倘若有人欺负你，来寻朕就是，朕的女官，朕又不是护不住。”

　　裴溪月瞳孔剧震。

　　这话……什么意思！搞什么说的这么暧昧！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微微侧头，看到了侯公公……

　　她就知道，这话不是对她说的。

　　演给别人看的，当然不能过心，但有好东西，当然要拿，有特权还不要，她又不是傻子！

　　裴溪月干脆利落的收了小猫爪，告辞离开。

　　侯公公进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添了盏茶，就又退下了。

　　景暄帝慢悠悠行至窗边，看着小女官离开的背影，身形纤细，丝绦翩跹，侧脸融在光晕里，如润粉桃花……

　　他手指轻轻的，捏了捏手串上那颗，圆润可爱的小猫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