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溺海（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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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如愿此刻的观感有些复杂。
四岁的殷眠让一群虚伪势力的丫鬟婆子狠狠压在地上，被逼着向永安跪下。
这样毫无杀伤力的殷眠，如同一只被剪去指甲的小奶猫，徒劳地向恶人伸着爪子。
这样一个做着无用功，委屈巴巴的小孩子……
这样一个正常的、穿着男童衣服的小殷眠……
一直以来，在苏如愿的内心深处，殷眠是一个，面对强大敌人依旧淡定从容、偶尔有些恶劣变态的少年。
三年前，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投身成一只口不能言、爪不能写的短腿兔子。
当时她十分懵懂地被某位仙门小姐发现于玉华山后山，紧接着便迎来了和殷眠的第一次相遇。
花苞头的女装少年，即使被马赛克糊了满脸，依然能让人感觉到破马赛克而出的好看。
她被殷眠当做玉华山财产强行从仙门小姐的手中夺走。
恶劣少年气哭气跑了仙门小姐，随即拉着苏如愿的一双兔耳笑着打量道：“好肥好乖的兔子，兴许这就是占星阁长老卜卦卜出的那只能让大师姐醒过来的兔子。”
他自语：“为了让大师姐醒过来，这近一年来已是造了不少杀孽，要是被那群和尚知道了，又该说我们玉华山不成体统了。”
小少年似是为难：“可谁知究竟是哪只兔子能使大师姐醒过来？”
他应当是笑着的，走着走着便将苏如愿举起来，仔仔细细地瞧。
“看上去长得十分机灵，我还是带去小厨房吧。也不知是红烧好还是清炖妙？”
苏如愿听着这人是要吃她，顿时瑟瑟发抖，一边想着‘出师未捷身先死’，一边哆哆嗦嗦啊呜一口咬上小少年的手指头。
小少年的手指头上，有清冽的竹子清香。
这味道，让兔有点上头。
*
从回忆里抽身的苏如愿飘在半空毫无办法。
于是她试着和系统沟通。
【姐姐……姐姐你在吗？】
温柔地、含着笑意的女声响起：【如愿，我在。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在。】
虽然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成为系统的，而且姐姐也不告诉她实情……但果然还是一家人最靠谱了！
【我现在的状态类似于灵体，不知道可不可以附身在幻境里的人身上？】
姐姐思考两秒：【我不知道，如愿。但你想到什么尽管去试吧。你是造物主，这世界因你而存在。只要是世界规则所允许的行为，天道就不会阻止你。试试吧，只要天道不警告，一切都是可行的。】
苏如愿心念一转，脑海里隐隐约约浮起许多猜想。
只不过现在明显不是沉思的好地方，苏如愿迅速拉回思路，想在在场人群里寻找一个合适的附身对象。
【如愿，如果你可以附身，那么你一定可以随时更换附身对象。】明显姐姐也将在场的人捋了一遍，向她建议道，【不如选择永安郡主吧？她似乎常常欺负幼时的殷眠，如果你能附在她身上，或许能改变幻境的走向？】
幻境是由幻妖身体里的腺体分泌出的特殊物质构建，而幻境的搭建程度，又取决于中招者的灵力。
换句话说，只要殷眠的灵力可以容忍苏如愿的加入，她就可以随心所欲附身在幻境中的任何人身上。
附身永安郡主是个好主意，但苏如愿不愿意。
【我不要附身在她身上。】苏如愿鼓了鼓脸颊，【我来这个世界做了两年兔子，最后被这个永安郡主把两条前肢给卸了。她还拧我的伤口，特别疼！】
苏如愿跟姐姐说完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就像个受欺负了找家长撒娇告状的小孩子，还指着家长给自己撑腰。
幼稚！跟小孩子混在一起久了，自己变得真是太幼稚了！
然后苏如愿便听到自家姐姐含着笑意的声音：【原来她这么坏啊。那如愿就不要附她的身。我们先观察观察，遇到合适的再附身，好不好呀？】
苏如愿感到有些久违的羞耻：【姐姐……你怎么把我当小孩哄……】
姐姐似乎是捂着嘴笑起来：【我家如愿可不还是小孩儿吗？！眼看着是具十二岁的身子呢。】
等苏如愿和姐姐说完话，殷眠也被一个粗使婆子压着回到住的地方。
一直飘着跟在殷眠身侧的苏如愿看到殷眠幼时居住的地方，也不禁露出讶异的表情。
虽然她已经来到小说世界近三年，但大部分时间是做女主陆樱的小宠物，并未真正接触到这个世界。
如今看到殷眠小时候住的院子，才发现自己的见识有多浅薄。
说是院子，实际上只能说是一个肮脏而逼仄的容身之所罢了。
顶多只有二百来平的地方，除去小得可怜的菜地，生生挤了三十来个奴隶住着。
这群衣衫褴褛的人们，脸上带着行将就木的枯败，一双眼混浊无神。他们看着婆子粗暴地将殷眠推进院，麻木地没有一丝反应。
“呸，下贱胚子！管好你们的贱种，不然下次，郡主就没有这么心慈了！”
那粗使婆子像扔掉什么脏东西一般拍拍手，轻蔑地瞥了其他奴隶一眼，自得地嘟囔：“百来年前的皇亲国戚又怎么样？后人还不是活得比狗都不如？”
苏如愿蹙眉，《修仙记》原文中主要围绕陆樱和时沐阳两人展开，牵扯到殷眠的部分除却感情线，其余诸如家世等等情况少而模糊。
大雍自建国以来，皇姓一直为越姓。如今听那个婆子的言下之意，殷眠家，难不成在百年前曾是皇族，却被越家人所囚？
可这也不符合逻辑呀。
苏如愿眉头皱的更紧：殷家既然是前朝皇室，为何越家不一劳永逸将他们杀死了事，反而要大费周折把他们作为奴隶养起来？
百思不得其解下，苏如愿观察起小院里的其他奴隶来。
出乎意料地，这个小院里，除了殷眠，竟然全部都是女性。
男奴隶和女奴隶被分开了？
苏如愿思索着，索性记好路线，晃晃悠悠地在太子府里进行探索。
果然，在女奴隶居住的小破院不远处就是男奴隶的小院。
而且看情形，男奴隶比女奴隶还要凄惨得多。
真是怪事。如果殷家人果真是前朝皇室，不被当今皇家赶尽杀绝就罢了，连他们自己竟也甘愿沦落为奴隶而不反抗或自尽？
而且看情形，当今皇室甚至有意地引诱殷家留下后代，不让他们绝种。
若大雍朝百年来一直如此作为，就绝不是单单为了羞辱对手这么简单了。
苏如愿禁不住感慨，原来这就是自动补齐所有漏洞的小世界。
如果殷眠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那么他再如何黑化，也可以教人理解。
*
在殷眠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是个身为奴隶仍不减温柔的女人。
幼时的他尚还会对一些无足轻重的事在意。比如他的名字。
“娘亲，为什么给我起名子厌呢？你和爹爹，不喜欢我吗？”
每逢这个时候，温柔的娘亲会勾勾殷眠的小鼻子：“爹爹娘亲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小殷眠呢？至于子厌这个名字啊……”
瘦到脱型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虽然娘亲私心里，希望子厌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孩才好，但既然咱们阿眠是个男孩子，那娘亲就把阿眠培养成坚强的小男子汉。可是，依我们现在的处境，阿眠想好好当个男孩子实在是太辛苦了。”
女子抚了抚殷眠的小脑袋：“你是上天赐给娘亲和爹爹的最好的珍宝，不管遇到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们最好的孩子。”
小小的殷眠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扑闪着自己大大的眼睛。
“娘亲，如果有人欺负我，我该怎么办？”
女子身子一僵，搂紧殷眠。
“孩子，我们要忍耐，要忍耐……”
*
“这段时间可真邪门。不停有人溺死在池塘。”
“就是。以前也没见池塘那儿出那么多事。”
苏如愿听到两个丫鬟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她不禁忧愁地朝殷眠居住的小房间看去。
这些天来，苏如愿眼睁睁看着殷眠是怎么引着那些欺辱过他的人跌入池塘，看着这个幼童越来越沉默。
四岁的殷眠端坐在铜镜前，久久凝视着镜子里映出的那个模糊的自己。
“我叫子厌，我叫殷子厌……娘亲说，我要是个女孩就好啦，是个女孩就好啦……是女孩就不会被那种蛊控制，就可以活得开心一点……”
小男孩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露出悲哀。
他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红色布条，用肉乎乎的小指头努力地给自己扎了个花苞头。
“娘亲，阿眠是个女孩子啦！阿眠要做女孩子啦！”
他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歪歪脑袋：“娘亲，阿眠漂亮吗？”
空气中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逐渐聚拢。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个长着兔耳兔尾巴的豆蔻少女。
兔耳少女将纤纤玉手搭在殷眠的肩上，她俯下头，静静地从铜镜里看殷眠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苏如愿正琢磨兔耳少女是什么来头，就听到殷眠说了句令她震惊无比的话。
“小白，我是个好看的女孩子吗？”
小白？小白不是她当兔子时的名字吗？！
殷眠这声‘小白’，是在叫她吗？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027，溺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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