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重生成姑娘[红楼]》星海放羊

3、第 3 章

　　刚走出修竹院大门的薛蟠什么也不知道。她趴在奶娘柔软的怀里，想起小六儿的胸膛好似有些硌手。

　　“你见到云少爷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他很瘦？”薛蟠对此没什么经验，转而向奶娘求证。

　　奶娘抱着姑娘往太太院子里走，闻言无奈地说：“小主子，我怎么敢认真打量贵人。”

　　这番对话很快就结束了，薛蟠却对此上了心。但在此之前，薛老爷的劝阻历历在目，她要先向母亲讨个免死金牌。

　　主院里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薛太太烹茶看账十分惬意。只是她见到薛蟠又不知道去哪儿溜达到现在才回来，不免唠叨两句。

　　毕竟薛蟠并非第一世做人，哪里耐得住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自能跑会跳起，府里任何一个角落，由奶娘抱着，无处不去。薛太太看在哪里，记在心里，时不时嘴上先给女儿打个基础，生怕她真野了性子。在府里不安生尚且无人知晓，真到往外跑的地步，名声危矣。

　　薛蟠对付母亲轻车熟路，赶忙说起自己在书院里遇上的少年，问母亲乃是何许人。

　　薛太太说得支支吾吾，话里带着抱怨：“你问我，我问谁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尊贵的客人。屋子占了，仆人要去，你爹还要求我注意些，修竹院里任何时刻有吩咐要全力满足。真是个大爷。这是薛府，有要求回自己家去。”

　　薛蟠并不奇怪母亲对云六爷的第一印象。既然她不知道家里要来外人，母亲肯定也是今天才得了父亲的通知。自己被要求少接触，母亲肯定也得不到多少消息。

　　“可是，我看六少爷不过才十岁出头，和妹妹差不多大，看起来却很消瘦。”薛蟠既然别有心思，自然不肯让母亲对小六儿有恶感，甚至还要把母亲拉到自己的一边，避开父亲“远离六少爷”的要求。

　　做了母亲的人，往往看不得、听不得年纪相仿的孩子，碰上不好的遭遇。

　　“真的很瘦？”薛太太听到这话，想起自家宝钗，年少多病，身体孱弱的模样，对住进家中的少年多了两分怜惜，反而声讨起少年的家人，“哪一家人这么作孽。这么小的孩子打发到别人家里，再好的交情，不也是寄人篱下吗？”

　　她旋即叹气，说：“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不好过。喜儿，给修竹院里送些茶水糕点，代我问候一声。那院里虽有小厨房，他们远道而来，未必来得及用上。你留个小丫头，带他们先用府里的凑合一顿。”

　　同喜是薛太太身边的一等丫环。她从太太身后站出来，当即领命而去。

　　且不说傻白甜的江健在得了同喜在内院的帮助后，是如何高兴自家少爷能踏踏实实地住下来。薛蟠听了也很满意。

　　既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就没有瘦成皮包骨头的道理。等小六儿养一养，长大些……薛蟠仿佛见到气势强大、人高马大的自己，抵着漂亮少年的胸膛，把他压在墙上，然后在颈侧轻轻一嗅，气流在白皙的皮肤上激起点点小疙瘩。

　　嘿嘿嘿……

　　啪！

　　“疼！”薛蟠的美梦被一张蒲扇般的大手骤然打断，背后遭受重击，让她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薛太太惊呼：“老爷！”头一次见丈夫打女儿，虽然只是打在肉厚的脊背，她还是心疼地抱过女儿，牢牢地掩护住，不给丈夫任何一丝动手的机会。要打她女儿？先踏过她的尸体再说吧。

　　躲在母亲怀里的薛蟠，回过头，重生后第一次对上父亲的怒视。这熟悉得如同还活在上辈子的目光，让她眼泪“扑簌簌”地不停落下。

　　薛太太却以为薛蟠疼得厉害。她一边抱着孩子柔声哄着，一边怒斥丈夫：“盼儿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一进门就打了一巴掌。你今天不说个清楚明白，我马上带着儿子女儿回娘家去。”

　　“不是……盼儿……别哭，你没错，是爹爹错了。”

　　薛老爷也慌了。他得了修竹院那边的消息，知道女儿一点也不听话，走出书院门就去叨扰皇子，自然怒气勃发。等走到太太院子里，女儿竟然还和母亲说笑，脸色红润得完全不像有后悔的意思。薛老爷气上心头，冲动之下才往女儿背上打了一巴掌。

　　他急得绕着妻子团团转，连声问道：“疼不疼？是不是很疼？大夫呢？快叫大夫！家里的药还有没有？我记得，以前我和你爷爷走商的时候，有一种治跌打损伤的好药，快去拿来抹一抹。”

　　薛蟠努力地憋回眼泪，向父亲伸出手。趴到父亲怀中，乖巧地环住父亲擎天柱般的脖子，她带着几年来最十足真诚的怯意，说：“爹爹，我不疼。你别生气，生气伤身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薛太太看出女儿并无大碍，兴许只是吓哭了，把慌张的下仆打发到院子里，才冷哼一声，对丈夫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势：“说吧，我们仅仅五岁的女儿能干出什么错事来。”

　　“真的，是我的错。爹爹不让我让修竹院，我不听话去了。”薛蟠生怕父母吵架，率先说出事由。或许她真的不该仗着自己年轻不听话，胡作非为，这和过去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薛老爷抱着眼睛红红的女儿，心里后悔极了。不过一个边缘皇子，就算女儿惹急了人家又怎么样？牵扯上薛家又有什么关系？他在一天，就是薛家的家主。只有他能代表薛家的态度。

　　六皇子不过是甄贵妃已然用不上的养子，薛家作为七拐八绕的甄家老亲，不比六皇子重要？只要太子地位稳固，薛家的富贵又能传承一代。更何况他还有个勤奋聪颖的好儿子，以后仕途上的前程，未必比不上贾家夸上天的贾珠。

　　他轻轻地掂着女儿，柔声安慰道：“不不不，是爹爹太过冲动了。盼儿想去修竹院玩，就去吧。没关系，爹爹不在意的。”

　　“爹爹，你千万别生气，对身体不好。我以后一定都乖乖的。”薛蟠只是摇头。她怕了，她不想帅气少年了，她再也不想让父亲怒急伤身，她承担不起再一次地失去父亲。

　　“我身体好着呢。”薛老爷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既是心酸，又是欣慰，更加痛恨自己一时冲动，把天真烂漫、活泼好动的女儿吓成了鹌鹑。

　　薛太太逐渐看明白了，一切都是修竹院引起的，心里渐生出一点儿不满。如不是修竹院的人不讲礼仪，突如其来，女儿如何会吃这苦头。

　　但此时，最重要的是让姑娘宽心。于是薛太太也劝说：“别在意，你爹就是个棒槌。既然你喜欢，等午休后，我给你备些瓜果，去找小哥哥好不好？”

　　“可是……说好今天午后，我要去和妹妹一起上课。”薛蟠的声音有点闷。她此时才想起自己午后可是要见外人的，不知道肿起的眼睛到时候还有没有痕迹。那可是爹爹新近托人请来的府学廪生，是上一科乡试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朝廷会发给米粮补助的优秀人才。

　　“是哥哥。”薛太太无奈地说。她也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毛病。明明很聪慧，不到一岁就会叫人。却自从会叫人起，叫大儿子宝钗只叫妹妹，死活不叫哥哥。

　　薛蟠心情好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说：“宝钗是妹妹。薛蟠是哥哥。”

　　说到这个，连薛老爷也无奈了，夫妇俩哭笑不得。他们自然不是分不清男女姓名。而是其中有一桩公案。

　　薛家大少爷自胎里就带着一股热毒，从出生以来一直体弱多病。薛太太暗地里不知哭了多少回，生怕儿子不知道哪一天就被菩萨召去天上当童子。每每夜间惊醒，定要去看儿子一眼才能安睡。

　　夫妻俩试过取贱名、买替身等种种民间法子皆不管用，绝望之下，差点试着干脆让儿子出家了。直到得人提醒，取了个女孩儿的名字，薛大少爷的身体才逐渐安稳下来。薛宝钗的名字便一直在家里叫到如今，只有在外面或是正式场合才用上大名薛虹。

　　等薛蟠出生的时候，虽然身体没有大碍，薛老爷薛太太心有余悸，仍然循从旧例，给她取了个小名蟠，正式的名字是为薛盼，只是记录在族谱上时，为了遵从家族一致使用的虫字旁，又写作薛萤。但一向不会被薛家人用作称呼。

　　薛太太把人小鬼大的女儿抱在怀中，细细揉搓一番，轻声地说：“你的名字是‘盼’，盼望的盼。我和你爹就盼着你平平安安。只要平安，什么都够了。”

　　薛蟠听得心有感触，说话的声量小了许多，嘟囔着：“宝钗……宝钗真的是妹妹啊，真的。”

　　薛老爷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劝道：“你当妹妹也好，哥哥也好，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那么多。只是不该在先生面前失礼。你若真在先生面前叫哥哥为妹妹，让宝钗如何自处？让先生作何感想？”

　　薛蟠听得目瞪口呆。她这会意识到，不同于五年幼儿生活可以任性，到前院读书时会接触到外人，她不该给妹妹添麻烦。

　　“好……好吧。那我会叫哥哥，只在先生面前这样叫。”薛蟠吞吞吐吐地应下了，还苦中作乐地想，妹妹叫了三十年哥哥，她不过还回去一部分，不要紧，不吃亏。

　　一家人其乐融融之际，宝钗身边的大丫环文杏却突然来到太太院子里。她见到主子三人有些惊讶，还是不卑不亢地向太太请求，提出大少爷课业繁重，上午读书累了，下午还有功课，中午该多休息些，不如免了中午请安，让少爷多睡会。

　　薛太太听了很是担心，马上应允，吩咐文杏要上心多看顾，赏了些银两锦缎。文杏一走，她心里就有点嘀咕，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转头马上埋怨起丈夫：“我们这等人家，生来富贵已极，一辈子是享不尽的。何苦让宝钗读得这样累。”薛太太这话说得很有底气。她自“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的王家下嫁“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的薛家，来往的亲朋好友，哪一个不是本省乃至京中，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豪门之家。

　　薛老爷沉默不语，薛蟠却听不得此话。

　　“娘！”她端肃了面容，认真地说“我们再有钱，也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更何况妹妹自小聪慧。就算是我，下午去听先生的课，也是想好好读书。未来有一天，不论是谁科举及第，都能给娘挣一身诰命，惹得人人钦羡。娘说好不好？”

　　薛蟠说完，悄悄地看了父亲一眼。她不及宝钗这个年纪时，实际上已经失了父亲。也许是时间过得太久，记忆中父亲和颜悦色的时候，都是在夸奖妹妹有才气，比自己好出百倍。

　　一席话说得薛老爷诧异不已，连忙赞道：“连小盼儿都懂得上进，夫人何不转变思想？”

　　薛太太却笑道：“我看盼儿读书悬得很。目标立得振振有声，私底下听个念书都能睡着，还睡得很香。”

　　薛蟠一边被父亲夸得脸红，一边被母亲臊得脸红，白皙的小脸蛋活活涨成了大番茄。

　　还不等她分辨一二，薛太太乘胜追击：“盼儿既然决心要读书，哪有不知人伦的道理。何必在外人面前才叫哥哥。快速速改了口，你哥听你坚持喊妹妹，可是伤心了很久。”

　　薛蟠脸上的红是褪不去了。这次却是气的。吃狗屎的老天爷尽干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