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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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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杨蓓钦入狱以来,他的宠妾们拿走了杨家最后一份值钱的东西各奔东西去了,有儿子的也不知道留下来争一争家产,虽然铺子伙计听说东家是个杀人犯,怕连累自己走的也七七八八,但产业仍摆在那里,只要不充公,就依然是杨家的。
这下可好,儿子们走光了,留下两个女儿来继承,而杨家姐妹哪懂生意上的事,所以又得劳累汤家。
杨蓓钦是个警惕心很重的人,他所有产业一律在自己名下,为避免今后他的儿子长大后反应过来此事,汤慈东奔西走托关系终于将产业全部过户在了杨家姐妹名下。
不过或是感念汤家的收留,也或是谨防有一天姨娘们的儿子来闹,杨家姐妹说什么也不要,非要将一切改成汤家的,汤慈拗不过,只得答应,承诺往后收成的八成给杨家姐妹。
二八开,站在生意人的立场来看,何芝柳觉得亏了,因为杨家的一堆烂摊子要汤家善后,所有生意也要汤家操心着,而杨家姐妹什么都无需投入便能得到高额收入,怎么能不亏,反正杨家的产业汤家不稀罕,本来就可有可无。
何芝柳倒不是冷血才这么想,只是觉着杨家姐妹太过胆小,太过仗着汤慈的重情,也太过自私。
“柳儿,开心,不?”汤平安左手拿小巧牛角弓,右手拿蜜枣雪花酥,一眼看穿任何人看来无异的何芝柳,“雪花,给我,包包,柳儿吃了,烦恼,飞飞,甜滋滋。”
还知道甜滋滋!
何芝柳不懂汤平安是怎么看出她不开心的,分明只有一丝,而且隐藏的很好。
“大少爷,问你个问题,我高兴,难过,烦忧,你是如何知晓的?”
“啊?”汤平安将将要喂到何芝柳嘴边的手顿住,被这个问题难到了,他就是知道啊,看一眼就知道。
“比如,说话?眼睛?”
“嗯……”汤平安想了想,虽然柳儿的眼睛会说话,可有时候柳儿有一点“深测”,看是看不出来的,嘿嘿,文青形容的真贴切,“就是……这里,不舒服,挤着,舒服,扑通扑通,好快。”
汤平安点着胸口,柳儿伤心的时候,这里好像有人在掐似的,紧紧的很难呼吸,柳儿心情舒畅的时候,这里跳的像火堆噼啪噼啪响不停,还有点热热的。
……反正他就是能知道柳儿的情绪,现在的柳儿有一点点不开心,不是生气,就是,就是……闷?
何芝柳很惊讶,汤平安比她所认为的还要敏锐,原以为自己对汤平安足够掌握,却不料对方对她的变化更为清晰及时。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不舒坦,很快就好了,大少爷不用揪心。”
“真的?”汤平安习惯性的问道,问完才想起文青说的他应该与柳儿多交流,不止局限于小孩子似的谈话,而是要拓宽话题,礼尚往来,他没能完全明白意思,但不妨碍他反问,“为,什么?”
“嗯?”向来她只需回答“真的”,这个话题便结束,不想今日竟得到了进一步的沟通,何芝柳再次惊诧,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就,就,就是不,不舒坦,不是,我……哎,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表妹的爹入狱,他们家的事情以后要爹费心,担心爹太累。”
“哦……”突然,汤平安失落的低下头,手中的蜜枣雪花酥也不喂给何芝柳了,“我笨,脑子,笨,帮,不能,累,爹,柳儿,累。”
何芝柳抬起汤平安的下巴,严肃纠正道:“大少爷笨是事实,是别人与你都承认的事实,但谁都能说大少爷笨,独独大少爷自己不能说,因为你已经非常好了,你能让爹娘笑开怀,能处处护着二少爷,能让我不吃苦受累,换做别人可以吗?脑子聪明,能说会道的人,能行吗?”
嗯……好像不行。
汤平安眨巴眨巴眼睛,慢慢想是哪里不行。
爹娘是平安的,弟弟的,柳儿的,虽然他们经常笑,可是见自己的时候好像笑得最多,所以,柳儿说的对。
弟弟,是自己的,当然要保护,别人,不行,因为弟弟不是别人的弟弟,是自己的,也是柳儿的,哦哦,以后可以多一个人护着弟弟,好像也能多一个人护着柳儿,是这样吗?嗯嗯,有道理。
柳儿,那就更不用说了,自己跟大瑄哥保证过,爹娘也知道的,要给柳儿好多银子,平安锁还在脖子上挂着呢,对对,柳儿没说错。
哇,真的只有自己才能做到,换成谁都不行,哎呀,自己不笨嘛。
汤平安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真心觉得自己不笨,虽说离聪明还很远很远,但不笨,以后不能再这么说,不然柳儿该生气了。
“我错了,不说。”文青说的凡事先认错没毛病,文青还说有了进步要奖励,增进夫妻感情,让某些人习惯某些事,汤平安立刻恢复精神,两眼亮晶晶的像讨食的小狗,“那,亲亲。”
“怎么又……?”何芝柳被他三天两头要亲亲搞得头疼,也不知他每天怎么能有那么多新奇的理由讨要亲亲,“早上起床时才,才那什么了。”
“嗯,我听话,不笨,厉害,认识,嗯嗯,对。”认识到说自己笨是错的,认识到自己其实挺厉害是对的,这不是一大进步吗,“奖励。”
“不行。”何芝柳将汤平安的脸拂向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这个理由不充足,我是在纠正你的认知与错误,你改正是分内的事,若你不改,以后,以后别想要奖励。”
“啊!!”汤平安张圆了刚还嘟着的嘴,这次要了亲亲以后就没有了,那不是亏大发了,哎,算了算了,忍一次不算什么,为了今后更多的亲亲,文青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经过一番整顿,杨家的生意正式变成汤家的走上正轨,外界人士也纷纷知晓杨家易了主,感叹杨家姐妹好命,殊不知,这话让二人听去实在讥讽,也倍感心酸。
杨念勤还好,最多关起门来大哭几场,而性子要强的杨思珈就不可能善罢甘休了,这不,天天的来找何芝柳,吵着要学如何做生意。
其实,何芝柳哪会做生意,她也是在前辈们的提点和教导下一步步摸索出来的,再者,汤家本就有汤慈坐镇,还有各地经验丰富的叔叔伯伯,她不怕犯错,也不怕不会,凡事有人督促和兜底,可若杨思珈出了差错谁能兜着?汤慈吗?又是谁受损失?汤家吗?
凭什么!
如果是要回去接手杨家原本的产业,那为何非要汤家挂名,不是多此一举吗?亦或是本就居心不良?
不想承担责任,只想从中捞好处,天下能有这么好的宴席!
何芝柳:“表妹从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至少底子比我厚,你认为什么对生意人来说最重要?”
“货。”杨思珈回答的斩钉截铁,“首先要有货,其次要质量上乘的货,最后要如期将货交到买家手里。”
“是,货很重要,可那不过是‘生意’的基本,就像房子的地基,有了地基,才有后来的修建。”何芝柳点头后又摇头,“可我问的是‘生意人’,并非‘生意’,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诚信,即使有货,没有诚信,也不会有人愿意买。”
杨思珈歪头拧眉沉思,良久说道:“表嫂说的在理,可我认为既叫做‘生意人’,那么二者便不能分开,诚信固然重要,但没有货空有诚信有什么用。”
果然伶牙俐齿,何芝柳不欲与她争辩,又问道:“表妹为何想学做生意?”
杨思珈更是拧紧了两条娇俏的眉,愧疚道:“我与姐姐在这里白吃白住,还给舅舅添了很多麻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姐姐柔弱,不喜与人接触,我想着我若是学会了做生意,就能帮上舅舅的忙,多少也能报答一点舅舅的恩情。”
“既如此,为何不去找爹,反而来找我?”
“舅舅跟个书生似的,他要是给我讲,肯定少不了之乎者也,我可受不了。”杨思珈吐吐舌头,颇有种在背后说了汤慈坏话的心虚感,“表嫂就不同了,你也是从不会到会,只要汲取你的经验,假以时日,我定能学到你的一里三分。”
哦,是说她没有学问呗,没念过书,不知道那些圣人的之乎者也,何芝柳暗想,也是提醒她,你也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尼姑,少端着训人的架子,你不配。
“学个一里三分可是不够的。”何芝柳笑得既可亲又诚心,“实不相瞒,我并不精通生意之道,你来府里的时日不短,应当了解我平常都是按吩咐办事,哪里有了事情,都是事先与爹商量,然后我再去处理,颇有一种指哪打哪的韵味,所以啊,你找我没有找对人,况且,你们是爹的亲侄女,爹与姑姑分开二十余年,如今代为照顾别提他有多愿意,怎会自持恩情,又怎会让你们生出了‘白吃白住’的错觉?”
“没,没,我没有其他意思,表嫂千万不要误会。”女人果真是水做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杨思珈就是猛地红了眼睛,大滴泪珠砸在地上,“我知道舅舅对我和姐姐视如己出,舅母、表嫂、表哥,还有府里其他人对我们都很好,但我们不能因为这样就理所当然的坐着享受,我也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垂泪的杨思珈任谁见了都不忍心,可偏偏何芝柳很是狠得下心,她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要递锦帕的打算,而是定定的看了杨思珈很久,久到杨思珈的呜咽声渐渐消失。
“这样吧,我将你的想法转告给爹,放心,我不会说你觉得他是老学究的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