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月亮失了约》乌麦梨

2、02

　　很快，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迎来了文理分科。

　　夏纯纪的父母看着女儿一次比一次差的成绩，感慨万分，互相推责，然后决定让她读文科学艺术。

　　她还是不在意学什么，满脑子都是不爱搭理她的梁澍宇。
　　在某个下了晚自习的夜晚，她跟在他身后，像往常那样试图和他闲谈，即使他从来不会主动找话题。

　　然而这一次状况有些不同。

　　梁澍宇头一次没有听完她说的话，直截了当地打断她：“夏纯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夏纯纪见他终于有话要说，不再是从前的沉默模样，欣喜地回应，生怕错过：“我知道啊，我在追......”

　　“不是每个人跟你一样闲，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梁澍宇的口吻带了些语重心长，明明他们是一般大的年纪。
　　“难道你这辈子不读书，不学习了吗？你要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跟在我后面吗？”

　　这是梁澍宇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的话，也让她醒悟了一点，但不多。

　　夏纯纪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学文还是学理？”

　　“理。”

　　“那我也学理。”她的语气还是很开心。

　　梁澍宇停下推单车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紧接着他收回视线。
　　“随你。”

　　夏纯纪改变主意在文理分科表上填下了理科，这让很多同学以及她的父母都感到不理解。
　　她懒得去解释，顶多就是一句“突然想学理了”。

　　大家都知道夏纯纪的随心所欲，一开始可能还会有劝的念头，后面也逐渐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可是夏纯纪啊，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夏纯纪的想法也非常简单，就是学理科，想办法考进梁澍宇所在的实验班，然后拼命地问他题目，在一次次的交流中让他对她日久生情。

　　然而，她高估了大半个学期没有怎么听过讲的自己。在期末考试，也就是文理分班考试中，她考得特别差，还成了吊车尾。

　　成绩一出来，父母和老师就和夏纯纪说转文还来得及，现在只是开始而已，被她一口回绝。
　　她不想被梁澍宇看轻。

　　一整个暑假，夏纯纪都奔波在补习班里，用她的压岁钱去换取那些她落下的知识，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哪怕老师讲得再无趣，她再昏昏欲睡，都没有生出翘课的念头。
　　甚至只要她一闭眼，耳边就会回荡起梁澍宇的那句“你要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跟在我后面吗”。

　　由于做足了准备，在高二开学时的摸底考中，夏纯纪的成绩排到了年级中上游，但还达不到实验班的标准。
　　她也不气馁，反正还有时间，慢慢来。

　　“成绩出来了，你不打算找他吗？”邵薇问她。

　　邵薇学了文科，正好在夏纯纪隔壁，一下课还是会来找她说话，和以前没有多大变化。

　　说实话，一整个暑假没有见到梁澍宇，夏纯纪一想起他就连呼吸都是紧张的。
　　怎么变得这样小心翼翼了？

　　夏纯纪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你觉得我这次考得好吗？”

　　邵薇狐疑地瞥了她一眼：“难道不好吗？拜托，你可是提升了几百名，不是几十名。”

　　夏纯纪想了想，也是，在学习上努力总是会有收获的。
　　至于感情上...应该是一样的吧？

　　“行，那我现在去找他。”她愉快地决定。

　　*

　　梁澍宇的班级没有变动，但在她的楼下。没有多远，就是没有原来方便。
　　她下了楼，这一层的气氛和楼上截然不同，并不喧闹，还有很多人在走廊背书，窸窸窣窣的都是英语单词还有文言文。

　　梁澍宇的座位被调换到了靠窗的位置，夏纯纪还没走近，就看到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生拿着一本习题册朝他走去，请教问题。
　　她的容貌很清秀，是那种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不会有任何防备的长相。

　　夏纯纪本以为梁澍宇会直接拒绝，毕竟他曾经那么冷漠地拒绝过她的很多要求。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没有拒绝，还很耐心地讲解了起来。

　　不止如此，女生又询问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也没有多犹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便利贴，写下了一行数字。

　　夏纯纪站在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默默观望着这一幕。

　　她很难用言语描述这一刻的感觉。
　　这是她在脑海中幻想过很多次的场景，就是女主角换人了而已。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站一起没有什么违和感，可能是因为都散发着好学生的气质。

　　但不能忽略的是，就在暑假之前，夏纯纪还和这个女生一样，询问过梁澍宇的联系方式。

　　当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

　　她信了。
　　原来他并不是会拒绝所有人。

　　安静的教室里。
　　丸子头女生回到了座位上，梁澍宇看了眼笔盒上贴着的课表，准备拿下一节课的课本出来。

　　忽然，窗户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他抬起头，对上了少女的浅咖色的眼睛。

　　她兀自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声音很轻，像是在配合着教室里的氛围。
　　“梁澍宇，我进步了。”她说。

　　梁澍宇“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示。

　　“我以后可以来找你问题目吗？”夏纯纪问。

　　梁澍宇想起他刚才的举止，愣了愣。
　　他也不确定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可能看到了，也可能没有看到，至于那个联系方式——这都无所谓。

　　他没有选择多说，只回复了她的问题：“随你。”

　　“或者，我在网上问你也行。”夏纯纪又说。

　　她觉得自己的话语没有别的意思，可落在梁澍宇的耳朵里却听出了另外的语气——酸溜溜的，还有一丝责怪。

　　她擅长打直球，没有直接提起刚才的事情已经很不错了。而她的试探太明显，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梁澍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手指都已经摸到了便利贴的边缘，动作倏尔一滞。
　　“你知道的，我没有手机。”

　　他观察着夏纯纪的神色，发现她的微笑不减，甚至还更从容了，眸中闪烁着得意。

　　她猜到了。
　　所以她又将窗户打开了一些，和他没有阻隔地对视。

　　“梁澍宇，你骗人。”夏纯纪用上了威胁的口吻：“我看到你给那个谁了。”

　　梁澍宇镇定自若地反问：“哪个谁？”

　　她看了一眼刚才问问题的女生，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她总不可能指着人家说“就是那个”吧。

　　夏纯纪头一次发现这人的脸皮怪厚的，于是伸手去拿他桌上的便利贴和笔。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早就想这么干了，二话不说就在上面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然后丢到他跟前。

　　“爱加不加。”

　　她抛下这句话。

　　*

　　“不是吧，你来真的？”
　　邵薇听完夏纯纪的所作所为后，惊讶地说道：“你真这么和梁澍宇说了？”

　　夏纯纪揉了揉眉心：“不然呢？”

　　“他不是你喜欢的人吗？”邵薇问。

　　“是又怎么了？”夏纯纪理直气壮地回道：“难道我要一直保持温柔吗？”

　　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有点懊悔的。不过她转念一想，从一开始就暴露脾气总比后面暴露了的好，至少对方不会指责她“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当天夜里，夏纯纪等到了凌晨一点也没等到梁澍宇的好友申请。
　　有点失落的同时她也觉得正常，毕竟她当时的语气也不太和善。如果她是梁澍宇，她也不想加。

　　夏纯纪想通了，放下手机就秒睡。
　　后来的几天里，她都没有等到他的好友申请，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去问问他。

　　今天中午的食堂有糖醋排骨，是夏纯纪和邵薇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但她们第四节课都是正课，只能让上体育课的其他班的同学帮忙排个队伍，不然吃不到了。

　　果不其然，老师又又又拖堂了。
　　夏纯纪从班里冲出来时，邵薇已经在门口等了五分多钟了。
　　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别担心，顾子硕帮我们打了饭。”邵薇急忙安慰她。

　　突然听说陌生的名字，而且还被邵薇提起得这么自然，夏纯纪愣了几秒才问：“顾子硕是谁？”

　　“啊，忘了跟你说，我暑假不是去学游泳了嘛，他也在。”邵薇解释道：“然后发现是同校同年级，学体育的，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呗。”

　　夏纯纪：“嗯。”
　　好朋友有了好朋友，看来这个暑假她错过了很多事情。

　　来到食堂的这一路上，她听邵薇讲了许多关于顾子硕的事情。但讲着讲着，邵薇总是要补充一句“这人真的很帅啊”，搞得夏纯纪开始好奇他的长相。

　　食堂里面乌泱泱一片人，已经没有什么座位了。不远处的角落，有个男生站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
　　“邵薇，这里！”

　　夏纯纪循着声音望去，不期然地却和另外一道视线相撞。

　　梁澍宇本来是在专心地吃着盘中的菜，可身旁这位打了三份饭菜的男生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呼唤起了认识的人。
　　他才抬起头，就看见了前来吃饭的夏纯纪。

　　“你给我们打了啥好吃的，我瞅瞅。”
　　邵薇拉着夏纯纪小跑过来，眼里只有她的饭菜，见有糖醋排骨时才安下心，落了座，正要道谢，蓦地瞥到和顾子硕隔了一个座位的梁澍宇。
　　她下意识看向夏纯纪。

　　夏纯纪丝毫不扭捏，落落大方坐了下来，但没有和在慢条斯理吃饭的梁澍宇打招呼。

　　她破天荒地先是肯定了顾子硕同学出众的外貌，又赞扬了他的口味，把他说得心花怒放，扬言要承包了打饭这件事。
　　随后，她才慢悠悠侧脸，朝梁澍宇道出了那句万年不变的“梁澍宇，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吃饭”。

　　这回是真偶遇。
　　梁澍宇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夏纯纪外向，喜欢认识新朋友，没几下就和顾子硕聊得热火朝天，当然，不可能聊学习。

　　梁澍宇默默吃完饭，端着盘正要离开，却听夏纯纪和叫“顾子硕”的男生提议要不要加个好友。
　　他莫名暂停了动作。

　　“好啊。”顾子硕答应得很爽快，立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完全不顾及还在学校里，点开了聊天软件界面：“你说。”
　　夏纯纪说了一串数字。

　　“加了。”他说：“同意一下。”

　　夏纯纪也拿出了手机，不过没有他那么猖狂。其实她以前更猖狂，可自从追梁澍宇之后，她就从光明正大地玩手机转变为了小心翼翼地玩手机。

　　她点了同意。
　　“同意啦。”

　　顾子硕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时，斜对面传来窸窣声响，有人站了起来。

　　夏纯纪抬眸，只见梁澍宇在原位站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便利贴——是写有她联系方式的那张，放在了桌面上，径直推到了她跟前。

　　“这里。”他的指尖落在某个数字上，声音很平静：“5写的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