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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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好像并没有看穿她这个冒牌的军校。
只见他把蛇矛一挑一横，眉头一皱，指着洛云呵道：“军校张放大胆，不按班值防，却在这里瞎混！”
张放？难不成这个林教头眼花，又或者他竟也是个只认衣裳不认人的？
情形紧迫，机灵如林洛云也忽略了老大一个破绽：若林冲是个看人只看个大概其的糊涂蛋，又怎么能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张放”呢？
可惜眼见林教头已然发怒，洛云顾不上细想，只好硬着头皮认下这罪。
林冲轻哼了一声，道：“罢了，过来，我有加急口信要送达宋先锋处军师知晓，你就领了这差事吧。”
领了个要出去传信的差事？那不是正好金蝉脱壳！
洛云正中下怀，忙压住心头的欢喜，装模作样地凑过来，且听林冲有什么“旨意”要传递。
她学着寻常梁山喽啰在主将跟前的那副谄媚做派，毕恭毕敬地走步上前，猫着腰、低着头，只等林冲发话。
可饶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开口。
周围安静得恨不能连毡帐边火把燎烧的声音都听得真真的。
洛云等得脖子都酸了，心里一肚子的疑惑打鼓，却又不敢抬头瞧个端的——离林冲这么近，她着实怕抬头更叫他看出了破绽。
好在捱了一会儿，林教头那边总算有了动静，却是：
“这——兹事要紧，还是笔书妥帖，我还是笔拟书信吧。你且进帐等着。”
他说完这话，好像还笑了一笑……
洛云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
*
林冲的营帐布置得，也有那么几分官军将领的意思。
没有像山大王那般浮夸地在当中放个“宝座”，上首反倒只是素净的摆着一张梨木书桌，一把圈椅罢了。
书桌上一边是堆得老高的书卷、信札，另一边摆着笔墨纸砚。
林冲走到书桌前，且不忙着笔，反而是慢慢地铺纸、研墨。
洛云这会儿已经咂摸出三分不对劲儿了：砚台上分明有才磨的新墨未干，砚台边还有现成的墨盒……他既是着急送信给吴用，哪有这般磨蹭的道理？
她终是耐不住，抬眼偷偷一窥，瞧见林冲总算丢开了墨锭，可饶是也没有提笔，反倒伸手在桌案边的一叠竹布上一扥，撕下一块来缓缓地包在右手上。
白布上登时洇出一道黑红。
他的手受伤了？真是奇怪，方才倒是没瞧见。
洛云正百爪挠心、胡思乱想，林冲却总算开了口，可这一开口却又叫洛云傻了眼。
“大胆张放！我倒是忘了，白日里你肆意醉酒误事，依军法还欠着四十军棍，出去领了罚再去送信吧。”林冲说着，拍桌而起，就要喊门外的喽啰进来拿人——还真是军威军纪骇人。
洛云怔在原处。
林冲一双怒目，直瞪着她这个不长进的“属下”。
半晌，他竟忽然嘴角一扬，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这就吓着了？”他坐回桌前，提笔蘸墨，不知在写什么，却不再看她了，“这会儿变得这么胆小了？头里顶张放的胆气哪去了？”
“你，你早就知道我不是……”
“张放？”林冲哈哈一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张放貌丑，论起粗笨难看——在我帐下那可是排的上号的。”
“哈哈，大哥这话说得未免太不厚道。貌丑这一项，我认了也就罢了，可这个笨字，兄弟却不敢领。”
听着林冲这般说，一个穿着皂色布衫的男子哈哈一笑，从书桌旁屏风后转了出来。
洛云转头一瞧，国字脸、两撇小胡子——
正是那张熟悉的脸。
*
寻常人风池穴上挨了一掌，少说也得昏睡个一天两天的，可眼下才不过两个时辰，他竟这般活蹦乱跳——可见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张放的武功不俗，只怕不在从前石秀身边的那个余二之下。
洛云甚至有些怀疑，他根本是故意被自己一掌拍晕的。可这是为什么呢？她着实想不明白。
林冲听到张放关于“蠢笨”这一评语的抗议，并不搭理，只是一笑：“凭你的功夫，栽在她手里，还不承认蠢笨吗？还不谢过林家妹子此番不杀之恩。”
张放闻言，放弃了辩解，腆着厚脸皮道：“嗳，大哥这可又说错了，我欠林家妹子的不杀恩情，可不只这一遭儿。”
他二人只顾玩笑，洛云却已是万分惊诧。
“你认得我？”
“未见过真人，不过也算是认得。”林冲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想那人找的画师倒是不赖，不过也只画得形似，这小妹子的有意思的劲儿到底是欠了几分。
“到底是大哥的本家，林家小妹子果然是有意思得很。张放谢过小妹子两遭儿的手下留情，只求下回可千万看着大哥的面儿，别再捉弄咱们了。”
他这么一说，洛云只觉又羞又臊，又惊又骇。袖笼里，手指不由得扣紧了匕首。
张放眼皮一抬，分明是瞧见了。他笑着道：“林小妹子不必怀疑，咱们没有恶意。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离开山寨，咱们既没打算阻拦，也决计不会当那传信告密的小人。”
洛云本就清楚自己压根不是他二人的对手，听他这么说，也就只好把肚子里的疑问暂时压下，只问：“那扈姐姐呢？我要见扈姐姐。”
提到三娘，林冲脸上的笑意分明一僵，张放也正了正颜色，不再多话，只是转头望向林冲。
见此情状，洛云越发心慌：“扈姐姐，是扈姐姐怎么样了吗？”
“不，不是，她……”张放吞吞吐吐，又瞥了一眼林冲。
林冲总算悠悠开了尊口：“带她去吧。”
*
张放引路，二人出了中军帐，转入后面的一顶毡帐。
帐子里没有掌灯，黑黢黢的。张放接过当值喽啰手里的火把，把帐口的烛灯一点，擎在手中，才撩起帘子进了帐。
借着这烛光，洛云瞧见帐里只简单几样摆设。一个木架子旁，砖石搭的床榻上卧着个人——却是死气沉沉地动也不动一下。
“三娘！”洛云慌了神，脚下一软，跌坐在榻旁。
三娘脸上的血已然凝成了黑紫，污腻的一片，竟连眉眼都瞧不清了。洛云伸出手，却僵在半空，不敢碰触。
张放见状，忙在旁陪笑解释道：“林小妹子莫要心忧，扈姑娘并没有伤着分毫。不过是嗅了迷烟睡沉了，左不过再有十几个时辰也就醒了。”
没有伤着分毫？那她这脸上的血迹……
洛云忽然心下一动，伸手忙去擦拭她面上的污血。果然，那张俊秀的脸上竟真的是一丝伤痕也无。
洛云困惑地抬头，望向张放：“所以……”
张放也不多话，只是小胡子一撇，挤出了一个滑稽的苦笑。
洛云见状，实则心里已经有了确实的答案，便也不问了。只是心中暗忖。倒还真是——人间自是有情痴。
头一遭，她觉得她那镯子根本就同鸡肋。自是有一种情义，漫说钻进心眼里、梦里去瞧了，压根连一句话都不消说，只一抬眼、一举手，就会一个劲儿地往外钻，挡都挡不住。
那是骗不了人的。
如今，她倒是十足地相信了：林冲对她们，确实没有恶意。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第64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