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杯》岁岁君安

3、第 3 章

　　池缱坐在床上，用手扣住自己的双腿，面无血色地凝望着窗外朦胧的雪景。

　　从回来之后，她没办法入睡，先前的一幕幕回荡在眼前，一闭上眼就可以看见喻以衍的表情。

　　她真的来晚了。

　　她本没有去哭泣的资本的，从头到尾喻以衍只是一个受害者罢了，自己明明最初只是想再看她一眼，一眼就好，可是现在……

　　池缱心中默念着，想着压抑住内心的委屈感，越是这样，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舍不得。

　　温念打了她好几个电话都显示关机状态，她直觉不对劲，这个点距离她送对方到家少说也有十个小时了，池缱再怎么累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睡梦之中。

　　她还是不放心，一路开到池缱的小区，又打了一个电话。

　　“……您所拨打……”

　　话还没说完，温念关上手机。

　　池缱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她没辙，只能借着行人的进出的空挡蹭了进去，可是池缱住的三栋也需要门禁卡，温念后悔自己先前没在手机里存一个二维码，好在有人下来散步，她才能进楼。

　　她输入密码打开门，屋里的箱子还整齐地放在地上，温念看了一眼，这不是睡死了就是出什么事了。

　　想着，心里着急了一点，她往房间走去。

　　屋里没开灯，她默默吐槽了一句:“怎么不开灯，窗帘还拉……着。”

　　她略显惊讶地看着整个人缩在床上如雕像一般凝固的池缱，一时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怎么了？”她脚步加快了一些，询问道。

　　池缱仿佛大梦初醒木讷地抬头看着她。

　　面色好似憔悴了数年。

　　“我的天，祖宗，到底怎么了。”她往前走了走，靠着窗坐下，池缱不语，她就更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她想了一会，低声问道，“你难道见到喻以衍了还是她联系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池缱全身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温念了然，声音尖了几分，“你真的遇见喻以衍了？”

　　“你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了。”温念原地徘徊，猜测道，“你看见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不应该啊，小万告诉我喻以衍没有感情史。难道是你心急如焚，直接对她做什么，喻以衍拒绝你了。”

　　听着她越来越离谱地猜测，池缱叹了一口气，把脸埋在臂弯间，低沉道:“她告诉我，她想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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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念挑眉:“然后呢？”

　　池缱哑然失笑:“没有然后了。”

　　眼前的人嘴巴张了一会，温念竟说不出来什么话，“就因为这个，你，你就把自己搞得这么半死不活的，我还以为喻以衍她怎么你了。”

　　“对我来说，这是最坏的消息。”她声音闷闷的，脸色阴沉，“这说明她放下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她已经准备开始接受新的人了。”

　　温念被她清晰的脑回路气笑了，她盘腿坐在床上，用手扯了扯池缱的胳膊，“你是不是蠢啊，喻以衍这话里这么明显的暗示你听不懂啊？”

　　“暗示？”

　　温念点头，有理有据道:“你看看她有说不喜欢你吗？”

　　池缱摇头。

　　“那她有说和谁重新开始吗？”

　　池缱依然摇头。

　　温念一拍手，“那不就好了，你看看，喻以衍只是和你说重新开始，没有说和谁，她也不否认自己喜欢你。你怎么知道，她说的重新开始是和谁呢说不定人家这是暗示你呢，你还在这徒自悲伤。”

　　池缱冷静分析她话里的逻辑，最后指出错误，“她没有表明对我的态度，她只是……唔？!”

　　池缱看着自己被捂住的嘴，面带疑虑。

　　“池教授，你别打断我。”她咬咬牙，带着假笑回应。“我至少在这件事上脑子还是比你灵光的。”

　　池缱不语，暂时不去评论她单身三年的事。

　　温念教导道:“再说了，你这一走人家就是八年的独守空房，她要是不喜欢你，除非她那什么冷淡，否则谁闲的没事干，找个对象谁不会啊……”

　　她又补充道:“再说了，你们这八年，八年诶，就连你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还对她有期待吧，更何况喻以衍，她不知道你出国的原因在这等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她知道吗？”

　　池缱似乎是一点一点从悲伤中缓过神来，眼神逐渐亮了起来。

　　“或许喻以衍只是在试探你，她也想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感觉吧。”

　　她猜的八九不离十，池缱后知后觉回忆起见面时的场景。

　　喻以衍是紧张的，她看得出来。

　　恍然，池缱整个人都活了起来，碍着两条腿维持一个姿势几个小时已经蹲麻了，她挣扎起身，伸手去拿外套。

　　“你去哪？”

　　“我去找她。”池缱说着，理了理自己散乱的长发。

　　温念皱眉，提醒说:“你去哪找她你压根不知道她在哪吧。”

　　池缱手上的动作一顿，泄气了一般，“我能找到她……”她说着，语气都弱了几分。

　　温念扶额，在心里感叹这人的智商遇到感情怎么就没有下限，“你也别着急了，人也不可能坐在原地等你，先出去吃饭吧，你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池缱思虑了片刻，点头:“也好。”

　　——

　　言浅公司二十层。

　　坐在工作位上的万雅盈用手撑着脑袋，正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让自己的boss今天怒气冲天。

　　公司这几天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喻以衍的心情却好像一落千丈，早上九点到公司的时候她就一直沉着脸，开会的气氛都低沉了很多。

　　这位boss平时在公司是不爱说话的，看上去也永远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但员工接触下来大都知道，喻以衍实际上没有看上去那么严肃，对员工还是很平和的，有时候冰山脸配上她的作为，莫名会让人有一种违和的可爱。

　　讲真的，她没有见过多少次对方生气，除了几次下面的人办事不力，把原本到手的合同丢了喻以衍会严词斥责几句外，其他时间段都是正常的。

　　可是现在看起来，是出了大事了。

　　她郁闷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看了一眼。

　　——小万啊，喻以衍在公司吗

　　她马上回复。

　　——在的。

　　——哦，那她怎么样啊？

　　——心情不大好，好的很生气。

　　——真的

　　——真的。

　　万雅盈眨眨眼，怎么觉得对方有点高兴。

　　她曾经和温念在一个杂志社上班，但自己天生就不是写文章做采访的料，弄砸了好多访问，不过温念是典型的随和型人格，也没有责备过她，还会经常安慰自己。

　　倒是万雅盈不好意思待下去，主动提的辞职。

　　温念很尊重员工自己的意愿，很爽快的答应了，原本没什么来往了，只是自从自己到喻以衍手下工作之后，对方主动来找她，和温念的对话也就多了。

　　起先她原本以为温念喜欢喻以衍，所以才这么频繁打探自己，可是后来温念告诉她，这是她一个朋友想知道的，万雅盈就了然了。

　　她确实从没看过喻以衍和任何人走的太近，这几年不少的追求者，喻以衍又长着一张媚脸，看人的时候活活像个狐狸精，一双眼睛就会勾着人往她那走。

　　光是垂涎美貌的人就数不胜数。

　　但是喻以衍丝毫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富家公子花花少爷，到现在来也没有收过一朵花一条项链，众人先前会去猜，可是现在就连猜的欲望都没有了。

　　万雅盈得出一个结论，她大概是在等着什么人。

　　而现在，温念的询问让她有了点察觉。

　　难道是传闻中的总裁夫人出现了

　　她对这件事来了兴致，毕竟可以让这么一个尤物为之折腰的人物，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所以说，今天让喻以衍心情这么差的，也是这位传奇人物。

　　这下，万雅盈乐呵了，整个人脸上带着笑意。

　　原来喻以衍惧内啊……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就连身后有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都不知道，知道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背，她才浑身一激灵。

　　“小雅盈，在思春啊？!”

　　施瑾栀笑道。

　　万雅盈心都飞出来了，一边拍着胸脯一边怪嗔道:“吓死我了，施姐。”

　　“嘿嘿。”她用手拨了拨自己微卷的棕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施姐，我看今天老大心情很差，你们昨天出去聚餐发生了什么？”

　　施瑾栀回忆了一会:“没发生什么啊，就是我喝多了，让以衍送我回家。”

　　“哦……”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坐在了位子上。

　　“她心情不好啊”施瑾栀饶有趣味的在沙发上坐下，伸了个懒腰。

　　“嗯，脸色不是很好。”

　　“哦？我去看看。”她眼睛微眯，能让喻以衍不开心的人啊……她真的想见识一下。

　　推开门，一片寂静，唯有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她进门的一瞬间顿了顿，很快又继续。

　　“你不开心啊？”她单刀直入，从柜子里翻了一包速溶咖啡，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杯子。

　　喻以衍不言。

　　施瑾栀笑道：“不是吧，发生什么了，居然让我们喻大小姐动了真怒。”

　　喻以衍自知什么也瞒不过她，轻轻合上电脑，镇重其事道:“我今天送你回家的时候，遇到了池缱。”

　　“噗！”施瑾栀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她急忙抽了两张纸巾，呛声，“什么？池缱咳咳……那个渣女!”

　　喻以衍的眼睛冷不丁扫过了她，施瑾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放平语气：“你遇见池缱了？她有和你说什么吗？”

　　喻以衍顿了顿，说：“她很平静。”

　　“很平静？”

　　“嗯。”她轻吸一口气，艰难的吐出，“我告诉她，我准备重新开始了，她……她说也是时候了，她好像也准备放下了。”

　　施瑾栀被她说的云里雾里，好久没理清：“你的意思是，你不准备和她复合？”

　　“我觉得她不喜欢我了。”

　　施瑾栀惊讶道：“什么啊……这人也太，不是我说你等的这八年就是，就是等回来这么一个结局，这……我都替你不值!”

　　“她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出国吗？又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留让你一个人守在这，现在她走出来了？”

　　喻以衍反驳：“是我说的。”

　　施瑾栀翻了一个白眼：“不许替她说话。”

　　“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值罢了，你这几年过的多辛苦，日子就和那苦行僧没什么两样，她一个肇事者倒是双手一放走人了。那你呢？你走的出来吗？你放得下吗？”

　　她的一连询问，当真让喻以衍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感到喉间被什么压着，才缓缓出声：“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责怪她。”

　　“是我先提的重新开始，我怕等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我心里的那一点期望也会破灭，所以我想先说。

　　到现在，我也做不到讨厌她，瑾栀，我们都需要一个时间来缓冲。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她，还是说是因为执念……我怕彼此真的靠近之后会发现，原来对方是这样的，污浊不堪。”

　　施瑾栀愣了愣，她能懂这种矛盾的心理，可是她替喻以衍不值。

　　实际上，自己是没有什么资格评价池缱的，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她想看到喻以衍一点点好起来。

　　毕竟，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做出了一副等到白头也不放手的样子，她怕她年老色衰的时候，喻以衍还是一个人守在这。

　　如果是那样，她跑遍世界也得把那个王八蛋揪出来按地上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喻以衍神色润了润，缱绻开口：“我想再等一等，等到彼此都准备好，我再去问池缱，如果她真的放下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了，我会放手。”

　　“嘁。”施瑾栀不满地瘪瘪嘴，不再说什么了。

　　池缱啊，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赶紧朝喻以衍跑过来吧，她一直在原地等你，她一半的青春年华可都栽在你身上了。

　　你别让她输了。

　　那样的话就算你变成灰了，我也得把你撒在海里。

　　她在心里默默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