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三部曲-其二-本传-》炼金的喵

9、第9章 荆棘丛生

　　面前这个男人很闲吗？还是参观一个被囚之人真的这么有趣？
　　仇心柳第二次见到罗玉，大概在一个多时辰之后，她发现他的脸上的神色已比第一次时阴沉了很多。
　　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苍白青衣配剑的年轻人。一样的束冠，一样的长剑，似乎都是点苍的弟子。
　　四目相对，仇心柳并不想先开口，又困又饿不说，敌众我寡还受制于人的情况下，她就算有天大的大小姐脾气，也绝对不吃无谓的眼前亏。况且经过第一次的交谈，她自认为在唇枪舌剑上已占足了便宜。
　　罗玉推门而入拾阶而上，步伐凌厉，三两步便来到绑缚着仇心柳的铁桩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仇心柳，阴沉肃然的脸上虽瞧不出明显的喜忧，但开口的漫不经心却透露出些许急躁：“你的话已不攻自破，他来了。”
　　他来了？！
　　仇心柳的心狂跳了跳，不自觉倒吸了一口气，但却飞速恢复了镇定，瞥过脸想要躲开罗玉探究的视线。
　　可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罗玉的眼睛，他瞥见仇心柳低下头，想要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喜，嘴角泛出一丝更加残酷的笑意：“你不应该感到高兴，你应该感到害怕，我们是不会让你活着出去的。”
　　他的话音刚落，罗玉身后的两个年轻弟子已走上前，“呛”地抽出剑，一左一右地架在仇心柳的脖子上。
　　锋利的剑刃被人刻意却克制地贴着自己的颈项，冰凉的质感透过皮肤直达心底，仇心柳紧抿着嘴唇，心底掠过一片绝望，如此这般任人鱼肉的模样，若是被爹知道了，只怕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他丝毫的认可了。
　　“你……你想怎么样？”虽然竭力掩饰着自己的胆怯，但是，仇心柳发现自己的舌头却有些不听使唤。
　　“我想现在就杀了你！”
　　“你”字出口，罗玉“啪”地一下展开自己的扇子，只一个展扇的动作，却不同于先前的试探，罗玉并没有收手的意思，描金折骨扇带着一股锐利的劲风扑面落下，仇心柳下意识闭上眼睛扭头一躲，冷不防脖子上却先感到一阵细密的锐疼。
　　耳畔发丝被一股气流撩起，一柄寒光已斜削而上，“叮”地一声格住了罗玉的扇骨。
　　“罗少侠，请住手！”
　　仇心柳心下一惊，缓缓睁开眼，身旁用剑架住自己的弟子竟有一人挥剑挡住了罗玉，而此刻几丝血珠从白皙的脖子上渗透出来，沿着剑刃缓缓蔓延，吓得另一个持剑的弟子手里一哆嗦，不觉也松了松手中的力道，摇摇头软语道：
　　“罗少侠，掌门交代过，不可滥杀。我们先问问，如果他们愿意退出点苍……”
　　“哼！”罗玉一震袖袍，愤愤地维持着手中折扇的力道不肯退让，“谢掌门倒是好心，只可惜，对仇皇殿的邪魔外道来说，别人根本不领你们的情！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先前格住罗玉的弟子想来入门较早，说起话来也更加不卑不亢：“我们很感谢罗少侠出手相助，可是点苍弟子绝不行卑鄙之事！”
　　“不行卑鄙之事，哼。”仇心柳闻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身旁的另一个弟子不禁怒道：“我们出手帮你，你别不知好歹！”
　　要照着仇心柳平日的脾气，一句“不稀罕”早就丢出口了，谁知道她刚想开口，眼前一花，罗玉的扇刃已然脱手，绕过对方整个人重新回到他的手中，最后平稳的停留在仇心柳的眉眼之前。
　　好一招飞燕还巢，停留在自己面前的扇面竟然是间不容发的距离，力道控制得何等精妙！仇心柳盯着扇面上那两朵盈盈动人的牡丹，只得咬咬牙，“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扇子一顿，罗玉眼看就要下手，突然石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两个浑身淌血的人一前一后地滚着冲了进来。
　　“罗、罗少侠，不好了……”
　　罗玉连忙撤步，掠上前去，扶起前头名那弟子：“你们怎么了？”
　　“我们……”前头那个弟子半天说不出更多的字，眼眶发红，嘴里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我们”，另一个弟子挣扎着爬过来，牢牢地抓着罗玉的手臂，鲜血从他的咽喉里不断涌了出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咽喉里嘶声吼出来的：“挡、不、住……”
　　罗玉回握住两人的手臂，惶然问道：“四、四位长老呢？”
　　“死……之间……”
　　“去……你快……去……”
　　两个报信的弟子留下只言片语便颓然倒下，原本持剑的两名弟子急忙跑了下来，一番查看之后，眼里悲痛欲绝，互相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提剑冲了出去。
　　罗玉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身旁的两名弟子，用手掌轻轻地掩上他们至死不肯不阖上的眼睛，那浓密的睫毛滑过手心，似乎还带着生前的温热。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回头缓缓地环视了一眼这冰冷阴森的祭台，最后目光落在仇心柳明黄色的身上。
　　仇心柳的目光此刻也落在那两名死去的弟子身上，失去血色的脸上却忽然有了亮光。
　　“看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了。”
　　她慢慢地开口，言语之间，又回复了之前的胸有成竹。
　　此时此刻，她竟然还在挑衅，是料定他们不敢杀了她吗？
　　罗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理智逼迫着他的手放到了门把之上，大门敞开，扑面而来的空气中夹杂着血腥的气息，心底的恐惧有些不受控制的悄然滋生。
　　“他的剑法没有弱点吗？”
　　这句话比起询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谁知道此言一出，身后的仇心柳忽然“呵呵”地笑出了声。
　　“很好笑？”罗玉止步，面色不悦地扭过头问她。
　　“不是。”仇心柳笑完了，反而一脸真诚地看着他，“你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而且已经想了十五年。”
　　罗玉品味了一下她的话，最后冷冷道：“但愿你不要再见到我，否则我将会是你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三楼祭台的大门就这样大喇喇地敞开着。
　　罗玉似乎认定了，这扇门已经没有关起来的必要。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宁静，狭小的石窗外，正午的阳光显示出它独有的炽热，让一切都变得有些焦灼，唯有水滴之声依旧是那样不紧不慢。
　　但是仇心柳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了。
　　他来了。
　　不过三个字，早已让她心里激荡起翻飞的情绪，甚至有一种主动冰释前嫌的狂喜和冲动。但是很快，那激荡的情绪又变得冰冷起来，如同一盆滚热的水被冻了个透心凉，她绝对不会认输，更不会妥协，他才是自己的不幸的根源！一时间，复杂的情绪在她的心中不断地交织、交战。
　　她闭上眼睛，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集中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想要捕捉门外的风吹草动，但，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呢？
　　粘腻的血腥味渐渐蔓延了进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是谁的血？
　　她感到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滴答、滴答。
　　仇心柳恍悟一般垂下头，脖子上刚刚被割破的伤口还在滴血，好在那伤口也不算太深，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点小伤根本微不足道。
　　但是望着坠落到地上绽开的刺目颜色，罗玉的话音重新回到她的耳畔。
　　——临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不想死！想活着出去！更不要死在这种潮湿阴冷暗无天日的地方！但倔强如她，更加丝毫不愿借别人的手获得拯救，尤其是解星恨。
　　尤其是解、星、恨！
　　仇心柳觉得嘴里一片苦涩，这种苦涩的感觉也渐渐蔓延开来，沿着血液渗透到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临死之前，能不能对自己诚实一点呢？
　　一点不行，哪怕半点呢？
　　“星恨，好想再见你一面……”
　　这不真切的呢喃，如同浮光掠影，飞速地消散在融融的熏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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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