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三部曲-其二-本传-》炼金的喵

4、第4章 人间正道

　　夏日晴好，绿树成荫。
　　翠绿的夹道上飞驰着一匹白色骏马，马上骑士是一个衣着绯红的少女。
　　骏马飞奔到一座古朴精致的山庄门前，少女翻身下马，轻轻地拍了拍马头，拉着缰绳走了进去。
　　夕阳正笼罩着这座曾经辉煌的飞檐建筑——点苍派。
　　庄园里大门两旁的梨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一个灰衣老人正佝偻着身子缓慢地扬着扫帚，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和着某只曲子的节奏，缓慢而萧索。
　　忽然，老人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就看到了牵马而入的红衣少女
　　马身如雪，红衣似火，而那少女的眼眸，又仿佛一方潋滟的秋水，动人心神。
　　红衣少女拱了拱了手，含笑启唇：“老人家好。”
　　声音清丽婉转。
　　老人怔了怔，随即也弯起眼角笑了，一边走上前去牵过白马的缰绳，一边道：“这位姑娘里边请。”
　　红衣少女笑着点了点头，翩然走了进去。

　　正厅的地板上铺着火红的毯子，大堂的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烫金“寿”字，这是一个月前点苍派掌门谢英华过生之时布置的，五十大寿毕竟是件值得喜庆的事，所以一直也没有拆下来，但此刻，谢英华却觉得这个“寿”字无比刺眼，无比的不合时宜。
　　他背着手仰头久久地望着那个“寿”字，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此时并不是一个人，堂下左右两旁的红木椅上都有人正座其中，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比谢英华好多少。
　　这时，大堂门口有人朗声通报：“水影仙子华紫音求见掌门。”
　　谢英华抬手说了一个“请”字，便见一个红衣少女缓步而入。红色的抹额束缚进微微卷曲的及腰黑发中，衬得一张雪白而淡施脂粉的脸更加柔婉，那绯红的短袖窄裙上缀着异族挂饰和流苏，干练而利落，最漂亮要数她的眼睛，那双乌黑莹亮的眼眸里仿佛有山中清泉在流泻，水灵而饱含感情。
　　一时之间，满堂的人都恍若见到了瑶池仙子，四下一片轻叹。
　　那女子却并不在意，走上前，抱拳道：“晚辈华紫音拜见谢掌门。”
　　谢英华早已转过头来，看见来人脸上也立即有了笑容，拱手回道：“原来是近日江湖上名声雀起的水影仙子华紫音华女侠，久仰久仰！”
　　华紫音也笑着答道：“不敢，那是江湖朋友们抬爱了。”
　　谢英华道：“不知华女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华紫音道：“晚辈本是祁族人士，日前回到族里，听闻谢掌门半年前帮助晚辈族人驱逐了海上的寇匪，族长特叮嘱我代全族人向谢掌门道谢，只是这一趟来去，竟然误了谢掌门的寿辰，还望莫要怪罪。”
　　说着，递上一个檀木盒子，上面还有一封信。
　　谢英华只点点头，让一旁的下人将信了拿过，“海燕族长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理所应当之事，老夫也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何足道谢！这信么我收下了，但谢礼就万不可收了。”
　　华紫音笑道：“祁族地处边陲，本就不是富裕之地，而寇匪还不时打扰大家生活安宁，此等薄礼，实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谢之情，还望谢掌门不吝收下！”
　　谢英华推脱不过，只好接了过来，打开来看，竟是一只精美至极的五马奔腾玉座，五匹骏马全由一块上等蓝田玉雕刻而成，姿态栩栩如生，而马身上还镶嵌了不少祈族特产的珍珠，粒粒都是白碧无暇，珠转生辉，谢英华不禁脱口赞道：“祁族人果然好手艺！”又迟疑片刻：“但如此贵重之礼……”
　　华紫音道：“谢掌门若不肯收下，叫晚辈回去如何向族长交代。”
　　“那还请替我多谢海燕族长。”谢英华这才点点头，令人收下了礼物。
　　礼物送毕，华紫音又略微犹豫，开口道：“此外还有一事，晚辈来的途中，听到有传言说，仇皇殿似乎要对贵派不利……”
　　谢英华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苍白起来，叹了一口气：“此事老夫已知晓。唉，也怪老夫出言不慎，不过，老夫的一言一行，自认俯仰无愧于天地！”
　　华紫音的脸上立刻有了肃然崇敬之情，忙道：“如谢掌门不弃，晚辈愿效犬马之力！”
　　谢英华缓缓摇了摇头：“华女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此次危机非同寻常，甚至会有性命之虞，老夫实在不愿连累了华女侠……”
　　“晚辈虽初入江湖，但早听闻仇皇殿作恶已十年有余，其手段令人发指，被害的武林人士和门派不计其数。正如谢掌门之前所说，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我辈中人又岂能坐视不理！况且，谢掌门还于我族有恩，晚辈又怎能不知恩图报？”华紫音说着，目光慢慢地掠过在座的六个人：“再说，在座还有这么多位武林朋友……”
　　当她的目光落到一个坐在门边年轻人时，那年轻人立刻站了起来，点头道：“华女侠说得没错，虽然我们华东三俊与仇皇殿无冤无仇，但仇皇殿的所作所为实在天理难容，我们兄弟三人虽然自知实力不济，但也决不允许仇皇殿一手遮天，保住点苍就是保住武林正气的支柱之一，还望谢掌门不要再推辞！”
　　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人也立即坚定地点了点头。
　　华紫音看着这三人，虽然他们自称“华东三俊”，但其实长得一点也不俊，说话的人脸上有三条长而宽的伤痕，一条自额前发际正中经过右眼斜斜的划到右耳旁，一条自眉间划道唇畔，一条横在脸颊之间。
　　在他旁边的两个人，一个人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不断的咳嗽，仔细一看，他还断了一条腿；另一个呢，脸上全是被烧伤之后狰狞的疤痕，而且居然两只袖管都是空的。
　　看到三人，华紫音心中一震。
　　他们的外貌虽然可以说得上恐怖，但是作风却不愧于“俊杰之为”。据说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因救人而来，江湖上没有人会不尊重他们，曾经有市井无知流氓当街嘲笑他们，他们虽然并不在意，但那人一转身就被街上的人用白菜鸡蛋扔了个狼狈不堪。
　　思绪及此，华紫音胸中升起一股炽热的景仰之心，上前拱手道：“义薄云天”武大侠，“好打不平”傅二侠，“清风拂面”俞三侠，一直听说三位除强扶弱，行侠仗义，紫音久仰了，有幸结识三位，幸会幸会。”
　　本来就站着说话的俞长清正想礼貌回礼，抬眼正对上华紫音如水的双眸，不觉痴了，拱手时脸颊不禁红了红。
　　“嘿，难道你就只想结识他们，不想结识结识我们吗？”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华紫音转头，只见一个红面虬须的中年汉子扛着一把蜡红色的弯刀，似怒非怒地望着她。
　　不等华紫音答话，汉子身旁坐着的一个白发老者，笑着捋了捋银须：“呵呵，你也老大不小了，还和年轻人凑什么热闹。”
　　华紫音立刻发现那老者的一双手好像比常人来得更大更厚些。
　　几年的江湖经验使她立刻知晓了眼前人的身份，她忙道：“失礼了，紫音拜见神掌元庆老前辈，无影刀洪泰洪大侠，还有这位……”
　　在老人身边，还坐着一个自斟自饮的蓝衫青年。长得清瘦斯文，却又有几分书生的狷介，他一手斟酒，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摇着一把折扇，也没看华紫音一眼。
　　华紫音怔了半晌，最后却想不出这个人的名字，只有暗自感慨中原武林新秀崛起之快。
　　那青年又轻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既然华姑娘不认识在下，不如让在下请姑娘喝杯酒，也算交个朋友。”
　　说着，又从桌上拎起一个空酒杯，用手里的扇子一掂，将酒杯抛入空中，接着如法炮制，也抛出酒壶，那酒杯带着强烈的旋转如流星般直直奔着华紫音而去，酒壶后发而至，刚追上酒杯，那青年又抛出一个酒杯，斜打壶底，壶身受到碰撞顺势倾斜，缓缓将酒倒入杯中，不多不少，刚好满杯，而第二个酒杯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后竟又朝青年的方向折返。
　　华紫音也不着急，先是优雅的伸出手，身形展动，顺着杯子的强烈旋转，施展轻功稳稳地接过酒杯后，优雅地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再对着青年莞儿笑道：“那我也回敬你一杯。”
　　凭空推了推眼前的酒壶，酒壶竟然依照来路又飞了回去，追上那个返回的酒杯之后，与酒杯边缘一磕，又倒出一杯酒来。
　　青年以物打物，在空中变化多端，手劲之巧已看得人人惊奇；而华紫音更是无物打物，将内力运用得如此得心应手，更是精妙至极。
　　两人的“问候”让满座的人不仅都露出了赞赏之色。
　　那青年拍手笑了笑，起身举着扇子一揖：“好漂亮的功夫，果然是仙子。在下罗玉，方才献丑了。”
　　华紫音恍然：“原来这位是人称八方轻雁的罗少侠，恕紫音眼拙了。”
　　罗玉冲她微微一笑，又转头对谢英华道，“素闻仇皇殿杀手众多，且个个武艺超凡，上次灭掉两百多人的崆峒派不过用了区区二十人，不知此次会有多少人来？”
　　无影刀洪泰是个血气方刚的人，闻言立刻道：“管他多少人，来一个杀一个，来十个杀一打！最好他们倾巢出动，我好把他们全都杀光！”
　　罗玉轻笑道：“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全是小喽啰，但如果人数众多，只怕……”
　　神掌元庆道：“是啊，我们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切不可妄动。不然事未成，身先死，有什么意义呢？你们说是不是？”
　　华东三俊纷纷点头赞同，而洪泰“哼”的一声，不置可否。
　　谢英华听了之后越发愁容不展，只是一个劲儿的叹气。
　　罗玉看了看谢英华的脸色，迟疑着问：“难道此次来人比灭崆峒派更多？三十……五十……还是……”
　　谢英华摇摇头。
　　华紫音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道：“难道……有上百人？”
　　谢英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沉重地说；“老夫还宁愿他们来几十个上百个人，点苍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可惜……这次却只来了两个人……”
　　所有人顿时一怔，洪泰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两个？才两个？哈哈，我还以为有千军万马！别的不说，单是贵派弟子上下也有三百多人，近日还有不少武林同道陆续赶来，我说谢掌门你也未免太……”
　　他正想说“太胆小了”，但这时不止谢英华，其他人的脸色竟然瞬间都变得非常难看，洪泰只好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罗玉用“孤陋寡闻”的眼神看着洪泰一眼，面色惶恐地问谢英华：“难道是……那两个人？”
　　“谁？”洪泰刚问出一个字，自己便恍然大悟了：“你该不会说的是，仇皇殿的第一杀手——”
　　后面的话，他竟然没敢再说出来，踉跄退了两步，瘫软地坐回凳子上。
　　所有人霎时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已全部是汗了。
　　罗玉以扇子点着掌心，踱步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听说，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手了，谢掌门，这个消息是否可靠？”
　　谢英华沉重地点点头：“实不相瞒，老夫得知仇皇殿会对我派不利的消息之后，已派出多名哨探前往调查，有几人已经为此殒命，剩下数人目前也已退守到了四海，只怕也……”
　　他仰天长叹，后面的话自然不言而喻。
　　仇皇殿的第一杀手。
　　华紫音慢慢地思忖着这八个字。她虽然是异族人士，但在中原行走江湖多时，早就听说仇皇殿有上百个武艺高强的死士，而这其中，左右护法麾下的“仇皇十煞”更是精英中的精英，除此之外，仇皇殿用尽各种方法笼络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奇人异士，这些人武艺非凡但个个性格怪异，几乎都是单独执行暗杀行动。而凌驾于这些人之上的，有两个非常特别的人，他们总是一起行动，据说他二人手底下的冤魂早已胜过了仇皇殿的所有人，他们的任务没有一次失败过，他们要杀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够逃脱。
　　但江湖传闻毕竟多有夸大之处，华紫音心中并不全信，眉目一扫，却见堂上的几人竟早已失去了信心，满面忧戚之色。
　　众人皆在沉默，罗玉忽然道:“他们既然只得两人，那么我们不妨来一个各个击破。”
　　谢英华疑惑道：“罗少侠的意思是……？”
　　“先抓一个，”罗玉目光一凛，笑着将手中的折扇点了点酒杯，又点了点酒壶，“再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华紫音不禁问：“抓谁？”
　　罗玉笑道：“自然是抓金贵的那个，仇皇殿的千金大小姐。”
　　“这，抓一个姑娘家，这法子未免有些不够地道？而且如何抓？”说话的人是华东三俊的俞长清，他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兄长，素来正直的三人面上皆有难色。
　　一旁的神掌元庆捻着银须，也微微摇了摇头。
　　洪泰立刻道：“对付这些邪魔外道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这妖女杀人无数，要是碰上我，立刻让她碎尸万段！”
　　罗玉点头道：“的确，非常时期我们不必手软。谢掌门，在下只需借贵派的别苑——延维塔一用，再要三十位精英弟子一同前往。此外，还要劳烦谢掌门手书一封书信，毕竟要叨扰塔中闭关多年的‘生老病死’四位点苍长老。至于怎么抓，就交给在下吧。”
　　“这……”谢英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老夫知道这样做有失磊落，但为求自保，实属无奈，唉！”
　　华紫音道：“谢掌门不必过多忧虑，我相信，邪不胜正！”
　　其他人也立刻站了起来，振臂高呼道：“没错，这等江湖恶徒，不杀天地不容！”
　　所有人的心里忽然都有了一种叫做信心的东西，眼里都散发出一种叫做坚定的光芒。
　　谢英华当然知道，来的都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他也终于有了几分把握，微笑拱手道：“有各位朋友的鼎立相助，相信点苍一定能够保存，老夫……多谢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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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还是给足了华紫音排面。
另外，莫名给那个叫做罗玉的加了戏，这人谁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