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三部曲-其二-本传-》炼金的喵

16、第16章 点苍覆灭

　　大厅的空气因为杀气的肆意蔓延变得无比凝重森冷。
　　仇心柳已经自觉退到了一旁，现在已不需要她插手，她也无法插手了。
　　解星恨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目中寒芒毕露，他冷冷的看着谢英华，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放过。
　　“疾风飞雨”的名号自然是江湖中响当当的，解星恨也不是没听过，但他虽然听过这个名号，却从来没有见过谢英华本人。
　　可是当他见到谢英华的一瞬间，他就看出了这个人的实力。
　　一种绝对不容小觑的实力。
　　解星恨当然不会小看谢英华，事实上他也不会小看任何人。
　　虽然他对自己的剑法有绝对的信心，但轻视别人的人总有一天会死在别人的刀剑之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谢英华也紧握着手中的剑，凛然而立。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已汗透重衣，而握剑的手心里也开始渗出汗水。
　　他竭力告诉自己，这并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只是一种慎之又慎的紧张，面前这个少年的剑虽然剑尖抵地，很平常的站着，但他身上慑人的杀气仿佛早已取得了绝对的胜利，而他凭借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竟然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破绽，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出手使出第一剑，相反，自己即将进攻的每个动作都好像是多余的，好像只要稍微一动，就完完全全的处于被动地位一样。
　　谢英华觉得自己绝不能动，但又不能不动。
　　这场决斗必然有个你死我活。
　　他一咬牙，决定先下手为强，飞身横着削出了第一剑。
　　这第一剑，宛如匹练，配合着谢英华迅疾的身法，实在是防不胜防，剑身横着削出，直取解星恨的胸前，然而当这剑还未到达时，只听“铛～”的一声，解星恨的剑已横挡在自己面前。
　　他何时变幻招式的，谢英华连看都没看见。
　　谢英华不禁脸色微变，但他借着纵身之力，眨眼之间使出了点苍绝学，一口气刺出了三七二十一剑。
　　他以为，经过先前那么长久的战斗消耗，面前的人动作总会慢下来，就算不慢下来，也总会有应接不暇的时候，因为这毕竟是那特殊的二十一剑，是他的不传绝学——凌霄剑法中最精妙的二十一剑。
　　但解星恨剑尖只是一挑，剑身游走，竟疾不徐毫不费力不地化解了这二十一剑。
　　谢英华落地，双足一顿，手掌一翻，手腕一抖，赫然使出更加凌霄剑法的最后一式：九霄飞雨。
　　这飞雨剑招，缭乱的身法配合手上抖动的加剧，让明晃晃的剑光仿佛化作漫天剑雨，笼罩下来。这剑雨之中，有真有假，有实有虚，快到让人难以分清人在何处，剑又在何处，更难以看出其中谁真谁假，谁实谁虚？
　　这剑法本就无法可避，无人可避！
　　解星恨没有避，他甚至连动了没有动。
　　有的剑光已到了解星恨眼前，甚至已将他处于碎尸万段的包围之中。
　　忽然，“呛”的一声，解星恨长剑竖立，剑尖已抵住谢英华横刺过来的剑，四处纷飞的剑光骤停。
　　解星恨手里的力道一松，谢英华还来不及收剑，他的剑顺着谢英华的剑身，一下滑到剑柄，再横着一削。
　　“哐铛”一声，谢英华的剑应声落地，然后他咽喉处慢慢的开始沁出一丝血红。
　　谢英华瞪大了眼睛，他好像至死还没有弄明白方才倒地发生了什么。
　　仇心柳也看呆了，她看过无数次解星恨的出手，但是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缓慢却又迅疾，一击毙命！过了很久，她才走上前，愣愣地问：“刚才那一招，他出了多少剑？”
　　解星恨掏出一张丝绢手帕，细细地擦净剑身上艳红的残血，回剑入鞘，才慢慢开口：“六十三剑，但只有十四剑是实剑。”
　　仇心柳惊道：“你全都看清楚了！”
　　她从小练箭，自觉在眼力上绝对不会比解星恨差，但是刚刚她只只看到了四十八剑，而且还没来得及分清虚实。凝视着谢英华的尸体，仇心柳不觉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眼睛真比我好。”
　　解星恨盯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根本就没长眼睛。”
　　仇心柳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是指自己方才说他“没长眼睛”，但是她万万想不到，小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有的人还念念不忘，于是嗤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记仇！”
　　解星恨没有再回答她，点苍终于静了下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静了下来。
　　因为所有的人都已死了，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寂静无声。

　　解星恨从小憩中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清晨的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凉意，仿佛连血腥的气息也被冲刷得不着痕迹。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把他们困在这个原本应该尽快离开的门派之中。
　　无所谓恐惧，就算累累的尸体全都在自己的周围。他们生前尚不是自己的对手，更何况死后？
　　但是多年来的杀人生涯在他们之中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的默契，那就是杀人之后两个人都不愿意再多说话，就算是总爱挑起话头的仇心柳，在这之后也总会有一段莫名的沉默期，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赶路，直到在某个时刻，仇心柳会再次率先开口。
　　只是这一次，耗费的时间实在太长，杀的人也实在太多了，完成任务之后，仇心柳执意要找个干净的房间，说要休息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他们来到之前搜到八卦剑的房间隔壁——那是为数不多的没有染血的房间。
　　兴许真的是太累了，刚进屋，仇心柳就兀自爬上了床，也顾不了许多，扯过被子，就斜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她匀称的呼吸声。
　　那时候解星恨还端坐在房间中间的桌前擦拭手中的佩剑，顺便警惕着也许并不存在，但也许会不期而来的危险——这也是他们长久以来的习惯，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里。
　　再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解星恨似乎也太过疲惫，最后一丝意识开始抽离脑海，他也单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直至——
　　他感到有什么牵动了自己袖口。
　　那是杀手的本能，睁眼和出手几乎是同时完成。
　　半出的剑刃已经逼上了靠近的危险，解星恨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却是仇心柳。
　　冰凉的剑身贴在自己的脖子，如果是换了平时的仇心柳，早就吵嚷开了，但此刻，她却没有反抗，不仅没有反抗，反而把解星恨的袖子拽得更紧。
　　“有、有鬼！” 她压低了声音，脸上有着少见的惊慌失措。
　　解星恨回剑入鞘，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仇心柳拽了拽他的袖口，示意他跟自己过来，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走去，还未走两步，却忽然听见“吱——吱呀——”一声，仇心柳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躲到解星恨身后。
　　步伐倒是轻灵无声，只是样子颇为狼狈。
　　解星恨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个人前往赤血巨木取神鸟窃脂身上的碧血玉，刚刚进入那漆黑的参天古树树洞之时，仇心柳正在大放厥词，却忽然被几只蝙蝠吓得躲在自己身后。
　　现在的模样与当时倒是全无二致。
　　解星恨不禁轻声笑了笑。
　　“喂你！笑什么笑！”
　　背后传来不满声音的同时，手背上也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世人皆知赫赫有名的仇皇殿大小姐任性非常，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胆怯也是非常人能及吧。
　　解星恨无奈地回头道：“大概是风吧。”
　　“不！不是。绝对不——”仇心柳话音未落，忽然门外响起了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解星恨闪身来到门边，静谧地将门拉开了一道缝隙。
　　淡青色的薄雾笼罩着晨光未明的院落之中，在昨天的屠戮之中，不少门窗和桌椅被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整个院子衰败而残破，在一片狼藉之中，有两个瘦小的身影在其中若影若现：其中一个小男孩只有八九岁左右，身旁的女子似乎年纪稍稍绍大出两三岁，个头也比那男孩子稍稍高出半个脑袋。她伸手把那男孩子护在怀里，战战兢兢的往大门口走去，那男孩似乎还有些倔强，几次三番想要回头，却被女子牢牢拽住。
　　“记得我们之前看过的房间吗？他们两个可能是谢英华的孩子，点苍派的遗孤，你打算……怎么办？”
　　仇心柳自然也将一切尽收眼底，自从发现不是鬼之后，她的胆子顿时又变得大了起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某种探寻与玩味的笑容。
　　解星恨看了眼仇心柳，转身重新走回桌前，脸上已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淡淡道：“任务已结束了。”
　　“出门前，爹说过，杀无赦……”仇心柳回到床边，拿起自己的长弓，纤细的指尖轻抚着自己的长弓的轮廓，又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矢，比出一个射箭的姿势，“你若不想动手，那就我来，功劳……算我的？”
　　解星恨似乎并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他端正地坐了下来，重新拿出丝绢擦拭着手中的剑，八卦剑虽然是从点苍派搜罗来的物件，却在一番征战之后，仿佛彻底成为了他爱不释手的宝剑。
　　仇心柳不知道一把破剑擦来擦去有什么作用，说实话，门外那两个人是死是活，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但是解星恨漠然的态度却让她莫名火大，她缓缓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时，内力已在周身运转起来，捕捉着门缝外的风吹草动，然后，挽弓，搭箭——
　　箭矢飞出去的瞬间，眼前一道锐利的白光一闪而过，箭矢一半断在她的脚边，另一半歪歪地钉在在门框之中，上下急速颤动着。
　　仇心柳扭头去看解星恨，后者正在漫不经心的翻看剑身，似乎刚刚那道剑光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做什么！”
　　“这句话该问你自己，那不过是两个孩子。”解星恨接过她凌迟般的眼刀，回答得古井无波。
　　仇心柳冷“哼”一声：“我可不知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心善了？斩草不除根，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你就不怕他们长大之后回来报仇！”
　　解星恨拭剑的手微微地顿了顿，垂下的目光里飞速闪过什么，然后又一闪而逝，除了映在手里这把锃亮的剑身上，快得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片刻之后，他才重新开口，声音平静得门外的人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走吧，回仇皇殿。”
　　仇心柳还想说什么，可是解星恨已经拉开门一步不停地走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他脚步太快的原因，薄雾之中，那抹淡黄色的身影也变得若影若现起来。
　　要是有一天，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忽然让仇心柳心底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慌，她讨厌他，恨不得他消失掉，这样就再没有人和自己抢夺爹爹的目光，但是……但是……她用力摇摇头，阻止了自己再想下去，然后连忙跨过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一边喊着一边追了出去。
　　“诶，等等我，你走慢点要死啊！”
　　随着最后一点人声隐没，这历经过腥风血雨的点苍派也从曾经的人潮涌动变成了永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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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真是懒惰好久了，该更新还是得更新了。
国庆期间突然有了灵感，手里捏着五千多字的大纲，我应该不会再坑了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