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女传奇》竹铎

23、023 两个铜板

　　“他当面拒绝了？”
　　“是呀，依娜郡主可气得不轻。”
　　几个侍女和阿拉玛围着桌子你一嘴我一嘴聊了八卦。

　　她们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男子居然敢拒绝依娜郡主的求亲。虽说依娜郡主脾气是有点暴躁，但好歹也是城主的女儿，多年以后将会是副城主的。
　　这是多少男子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小葵倒不在意李公子和依娜郡主的恩恩爱爱，她更关心，依娜郡主会不会一气之下又在屋子里乱打乱砸，这几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那我们贴的色纸有没有事？”
　　“李公子在旁边劝着，依娜郡主没怎么砸。”

　　阿拉玛领工钱时，无意中偷听到李致辰拒绝了依娜郡主的求亲。
　　如此一来，依娜郡主恐怕就要被安排与东女国其他城的贵族联姻。
　　“过几天的祭山大典，赫塞尼那边派出的使者是女王的孙女，婵西郡主，估计会与城主商量婚事。”
　　“可我听说措曲城的城主也要亲自过来，为她的弟弟斗哲说亲。”

　　这种政治联姻还真够冷冰冰的，一点情义也没有。
　　“依娜郡主为什么要急着娶亲，就不能过几年自己选个人嫁吗？”小葵问道。

　　再说了，依娜上面不是还有姐姐吉娜郡主，总不可能两个人的婚事都是这般算计，挑一个联姻不就行了。
　　话说回来，吉娜郡主明显已经二十来岁了，就没听过她有夫君这回事，也没见着城主催婚。
　　“吉娜郡主不是也没夫君吗？”

　　听闻大郡主的话，阿拉玛和一众侍女露出难言的表情。
　　每个城市，都有不能为外人所道的秘密。
　　吉娜郡主曾经有过夫君，是一位汉人，两人还有过一个儿子。后来那男子替儿子的前途考虑，带着儿子回茂州了，城主就下令整个扎西郎不许再提及此事。

　　“哎，李公子来了。”阿拉玛赶紧转移话题，朝外迎了上去，“公子今天来得有些早。”
　　“对呀，来得好早。”屋内一众侍女附和道。再来早些，就差点听到她们的议论了。

　　今天是大郡主拆纱带的日子，岐先生说要办个晚宴庆祝庆祝，就特意提前来了，可屋里侍女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
　　李致辰当然没有想到，自己拒绝了依娜郡主的消息传得如此之快。
　　整个扎西郎差不多都知道了。

　　城主带着护城将军去边境迎接剑南节度使的使者，后天才回来。
　　扎西郎原本的医官便代替城主过来看望，她见过大郡主毁容的样子，这两个月的治疗完全没有参与，对于汉人神医的手艺到底有多神一直心里没底。

　　这些侍女，都是两年前才征调到嘉波碉楼的，从未见过大郡主的真容，对于传闻中天神一般的美貌容颜充满了期待。

　　一圈又一圈的白布落了下来，就像是在拆礼物的包装一样，兴奋又紧张。
　　众人屏住了呼吸，只待最后的纱布滚落，露出一张............
　　黑不溜秋的脸！

　　“看你们激动得，药膏都要没有洗掉呢！”
　　岐先生故意买了个关子，逗得屋子里一群人差点没喘过这口气来。

　　只见小葵弯下腰，就着水盆清洗一番，然后抬起了头。
　　新生的皮肤非常细嫩，如同阳光下的白雪一般透着光泽，又像是早夏的荷花，花瓣尖微微粉色，散发着清新的微风感觉。左脸有一处，因为伤口极深难以完全恢复，留下了月牙儿一样的红痕，非但没有破坏美貌，反而更添分可爱。

　　原先的沙尔尼大郡主长什么样，扎西郎的居民少有深刻记忆，只记得是个大眼睛爱笑的姑娘，随着三年时光流逝，就连这唯一的记忆都快要忘光了。
　　医官瞧着眼前这人，跟原来的大郡主脸庞大体是一样的，但是眉眼间少了些许英气。

　　“好像比原来的脸更圆了？”
　　医官率先打破了宁静，出口说道。

　　小葵没好气白了她一眼，好吃好喝两个月，平日子既不干活又不运动，光是腰就粗了两圈，脸能不圆吗！

　　从阿拉玛递过来的镜子里，她看到了一张洁白的脸蛋，熟悉又陌生。
　　因为没有见过自己完好无损的脸，所以一时间也不确定，这面貌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大郡主的。
　　一时间有些恍惚，我到底是谁的疑问涌上心头。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熟识的亲友，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乡。
　　原来，证明“我就是我”是一道如此困难的谜题。
　　小葵总觉得自己在做梦。梦一旦醒了，她依旧蜷缩在砍竹村满是灰尘的火灶旁，顶着恶婆婆的咒骂干活儿。

　　左脸的月牙形红印，是最深的那个伤疤未完全治愈的痕迹，也是目前唯一保留她就是小葵的证据。
　　“不对呀，我这伤疤是直着的，怎么可能弯成月牙？”小葵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顺手就在旁边改了改，弯成月牙多好看。”岐先生笑得分外和蔼。

　　所以为了这留的红印好看，她平白无故多挨了几刀？
　　小葵气得牙痒痒，她可不关心什么好看不好看，多挨几刀就多了许多疼痛，谁又能来替她挨这些疼痛。

　　晚宴是精心准备的，烤全羊、清炖猪排、红烧兔肉、手撕牛肉干、羊奶酒、盐茶，都是东女国最丰盛的菜式。

　　李致辰没下几次筷子。
　　这满桌朴素简单的肉食实在让他这个大唐书生难以下咽。羊奶酒浓厚的味道他还不适应，不由得又想起了多年前阿娘亲自酿的黄米酒。
　　在东女国的每一天，他都在怀念阿娘和姐姐做菜的手艺。

　　病人不能吃过于滋补，并且后面很长一段时间还要服药调养身体。
　　小葵只得恶狠狠把岐先生瞪了又瞪，后者正在狼吞虎咽，夸赞着牧民家的牛羊肉就是新鲜，有嚼劲。
　　要不是有求于他，自己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
　　敢情说好的庆祝晚宴，只是岐先生借着大郡主的招牌打牙祭？

　　屋内安静得有些可怕，除了岐先生啃骨头的声音。
　　小葵决定找些话聊聊。
　　“我觉得我阿爹肯定是个雕工，不然为什么我会刻版印刷手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