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伶玄

10、第十章

　　刑魔自从上次一战之后就再也没有大规模地入过境，很多刑魔这次刚能进来。它们敏锐的嗅觉一闻到生人的气息，一个个都像是打足了鸡血，战斗起来几乎不怕累。
　　这对于小队来说十分不利。

　　说是小队，其实现在活着的人满打满算不过五六个，而其中能够战斗的更是凤毛麟角，加上前天斯坦维一不留神被中伤，只剩下修卡和莉塔……不是，蒂尼。

　　那日多雷哭得精疲力竭，但看见边界生灵涂炭的样子，还是强撑着回去搬了援军想来满打满算也已经三天了。
　　圣殿最精英的骑士配有最百里挑一的千里马，最快四五天能从圣殿到达边界，只要再撑上一天……甚至一天也不用……就可以喘口气了。

　　尊贵的公主殿下顶着一个颇为降格的身份，同那“小奴隶”修卡一起，以这个为念想，为信念，就好像沙漠中的旅人渴求一滴水一样，竟然活生生撑了两天。
　　——也不知道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援军晚到了整整一天。

　　战场上的两位听见援军的马蹄声，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莉塔的长剑已经被一只刑魔打飞了，只剩下腰间一把匕首，她手臂一挥，匕首像一个飞镖一样飞了出去，莉塔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没多久就看见那匕首的手柄上泛着橘红色的微光飞回到了莉塔手中，莉塔接住它的一瞬间，它与莉塔的手心似乎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一股奇异的能量以莉塔为中心扩散出去，百里之内的刑魔被这阵巨大的能量波给震飞了，莉塔这才好整以暇地收了手中的匕首，踏着地上几只刑魔的尸体，搀起无奈被连坐的修卡：“援军到了，我们可以喘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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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军带队的那位是圣殿骑士的教官，人其实已经不小了，但生了一副年轻的容颜，叫人看起来还道他是三十岁的精英男子。
　　援军的队伍虽然庞大，足有十万人，但其实都是斯曼克临时东拼西凑的，实力强如骑士教官先生的，也有在边界混吃等死没什么实力的。这天南地北的随便一组合，什么也没搞明白就被发配到边界来，他们都还不知道莉塔公主“身死”的消息。
　　经过这么些天的了解，最终也只清楚了莉塔公主在边界带队这一个消息罢了。

　　于是教官先生一到边界，进了山洞，见了一个伤员，第一句话就是问：“先生，我是援军的带队人，你可以叫我阿迪森，请问莉塔殿下在哪里，我觉得关于这里的事情我需要和她面谈。”
　　伤员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斯坦维听别的不怎么灵敏，唯独对“莉塔”两个字特别敏感，一听见他说，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跳了过来：“阁下是在找莉塔殿下？”
　　“嗯。”阿迪森说，“你是……特遣骑士？能把你伤成这样，看起来这里的刑魔之乱真是很严重了，那么时间紧急，你应该知道殿下在哪里，还请赶紧带我过去。”
　　“不，阁下，我想你见不到殿下了。”斯坦维垂眸，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迪森奇道：“这又是为什么？殿下难道在战场上？”

　　“不是的。”斯坦维忽然抬眸，“您难道不知道陛下让援军过来支援的条件是什么吗？就是……”
　　“就是什么？”莉塔一身血污地走进来。

　　莉塔带了人皮面具，现在正是顶着蒂尼女士的脸。斯坦维真是恨不得一个大嘴巴子给她扇上去，但特遣骑士毕竟一介绅士，最终也只是在颅内意淫了一下。
　　他飞快地说：“蒂尼，你忘了吗？陛下的条件是莉塔……”

　　他甚至没有说完“殿下”两个字，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只见“蒂尼”把自己的脸撕了下来。斯坦维这才看明白，原来那只是一张人皮面具。

　　莉塔转向阿迪森说：“很高兴见到你，阿迪森阁下，边界的刑魔现在暂时被我牵制住了。现在我们来好好讨论一下边界的形势问题，请吧。”
　　她同阿迪森一握手，就到山洞内部去了，剩下外面好整以暇却面面相觑的十万援军、震惊得下把快砸到脚背上的斯坦维，以及慢慢踱步回来的修卡。

　　修卡见了洞口十万大军，瞬间皱了皱眉，这小小一方山洞，压根也容不下那么多的人，难道他们要在这冰天雪地里露宿吗？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想出对策，他就觉得脚下猛地一失重，下一秒，他的领子被人徒手拎了起来，斯坦维红着眼睛向他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修卡平静地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领子：“是。”

　　说完便没再去管他，他一眼找到了队伍里的多雷，多雷跟斯坦维是同一个情况，这么些天因为悲伤，所以生出了不少怨恨，他甚至开始憎恨暴虐无常连自己女儿都下得去手的斯曼克陛下，这时候陡然发现原来让自己伤心、愤怒了那么久的殿下竟然来了一计狸猫换太子，压根儿还活得好好的！一时间完全难以接受。

　　一直到修卡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问他：“多雷，这些骑士来的时候有带扎营的东西吗？你应该也清楚咱们的山洞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

　　多雷眨巴着一双无害的大眼睛看着他，乌黑的眼珠子里无疑只有困惑和迷茫。修卡一看就知道自己问了也白问。索性旁边一个骑士替他解围：“这些都是出来打仗必须的东西，再说我们都知道边界的气候极其恶劣。”
　　“那就好。”修卡露出一个笑容，他这样的人，即便是满脸血污也让人看着觉得人畜无害，笑容总是能给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只他这么一笑，仿佛边界的终年白雪都能融化了。

　　这样解除了自己心里的疑虑，修卡也觉得一直呆在山洞口像个傻子，于是对刚才那个骑士说：“边界天寒地冻，大家带了营帐就先扎起来吧，现在也用不着大家打仗，大家从圣殿过来，也累了，现在好好休憩一下吧。”

　　交代完，他便抬脚要进山洞，被斯坦维一把拉住：“你给我说清楚。”
　　修卡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说的。”

　　斯坦维却的声音却突然轻了，像是终于妥协，无力道：“告诉我，为什么……我以为殿下真的已经。。”
　　“你可以继续这么以为。”修卡冷冷地说。

　　斯坦维顺势放开了修卡，修卡走进了山洞。斯坦维突然之间失而复得，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一边觉得这件事情殿下和修卡都知道，自己总是像一个外人那样，即便殿下好像对所有人都挺谦和的……但总还是有距离感……
　　算了，这些事情，本来也都是他的妄念罢了。她贵为公主殿下，自己还奢求什么呢。
　　但自己得不到的，那个叫修卡的小奴隶也更不可能得到。

　　想到这里，斯坦维心一宽，全身突然又有了力气，支撑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回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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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界就是这个情况，刑魔不止是一个种族，如果我们打算杀光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想要用恐吓让他们不敢入境，也是不可能实现的。”莉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其实我们都清楚，结界破了，这是根本原因，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快把结界补上。”
　　阿迪森无情地打断她：“但是殿下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是，我知道，我们现在有十万大军，但是你根本不知道刑魔总共有多少，根本不能统计，刑魔是一个大的族类，就好像我们人类，你说想要杀光人类，这现实吗？我们现在所说的情况是真实发生的，但我们的所有解决方案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阿迪森：“那我们还说什么呢？”

　　“阁下，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莉塔无奈道，“你所说的结界不可能补上也不过是主观臆断，我们十万大军，如果集大家的力气补全结界，完全是可以实现的！”

　　“上一次结界落成，耗费了那么多圣殿精英的毕生能量，此后相当于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我们十万人，你也想要让我们这样吗？”
　　“那么你想要我们一直耗下去，耗到刑魔把我们杀光？”

　　阿迪森的耐心终于告罄：“殿下，我直白地跟你说吧，我来之前，陛下已经把边界的主军权交给我了，即便先前这里都是您说了算，但现在，从今天开始，您的军权已经交到了我手中，此后这里我说了算。”
　　莉塔震惊了。

　　片刻后，还没缓过神来的莉塔被请出了山洞内简陋的议会厅。她近乎失魂落魄，身上的血污还没清理干净，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精力好像被抽干了，直接跌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修卡接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安顿在茅草堆上的。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一无所知的变数。
　　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