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无痕》浸灵子

127、新年（下）

　　新年到来，灯会喧嚣日上，这日傍晚，十三阿哥府邸侧门打开，走出几个俏丽身影。
　　几个女子穿着普通人家的女装，却是遮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为首的正是瑰络，她面色轻松，与一旁的清杏紫烟说笑。赵桂和另外几个小厮跟在后面，一行人往灯会热闹处去了。
　　灯会所在，正是全北京最热闹的街市之上，离十三阿哥府邸不远不近，走路也可，坐车也可，由于今日是出外游玩，故而一行人皆是简便步行。
　　这是瑰络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真实的三百年前的老北京。
　　一路人来人往，瑰络懵懵懂懂，只是跟着几个小厮往前走，穿街过巷。瑰络边走边四处张望，与迎面而来的人相视片刻，或者在某个摊位上滞留片刻，每一分钟都使她感到新奇。她在囚笼里困顿太久了！而现在，那个曾最爱四处旅游见识的瑰络慢慢又回来了！
　　老北京的古朴厚重与淳朴文明包裹着瑰络，让她这个三百年后的北京人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夜幕降临，一片夜色之中，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来。
　　走进灯会集市，几个小丫环跳跳闹闹兴奋至极，瑰络在原地先将碎银分别派发给丫环小厮，约定一个时辰后在原地聚合，便让他们四处散去了。
　　瑰络则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便随意找了一个方向边看边走。
　　这些花花绿绿的灯并不是吸引瑰络的原因，然而她太久没有这种自由的感觉，因此心中颇为快意。
　　愣神间，瑰络忽觉脚下踩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一下子身子不稳，差点滑倒。
　　“小心点走路！”沉稳的男声传来。
　　瑰络低头，脸上绯红：她竟是踩在一人的脚上了。
　　抬头，一张面容清秀的脸近在咫尺。瑰络后退两步，有些慌张。
　　炯炯的目光看看瑰络，那人微微一笑，并不多语，与瑰络擦肩而过。
　　灯会另一头，走着胤禛和苏培盛。
　　胤禛穿了一身普通的袍袄，混迹于人群之中，眼睛却是东瞧西瞅。胤祥今日来自己府中叙事，临走时透露了瑰络将去看灯会的消息，胤禛恰好夜间无事，便出来闲逛，自然，他很想见到她。
　　苏培盛略微在胤禛前面半个身子，他脚步轻快，用极好的眼力望四处探寻。迎面走来两个说笑的女子，苏培盛一眼看见其中一个，十分熟悉，稍稍回忆片刻，他伸手拉住其中一人道：“紫烟妹妹！可见着云惠么？”
　　紫烟站住，看见苏培盛，先是一愣，随即看见缓缓走过来的胤禛，明白过来，淡淡一笑：“云惠姐姐没跟我一路啊！”
　　紫烟走过去，啪的失手落了手中的暖壶，胤禛弯身捡起，递给她，沉声道：“若见着她，告诉她我在此处。”
　　紫烟深深凝望胤禛一眼，点点头道：“多谢四爷。”
　　瑰络闷声走着，看见前方隐约站着几个风姿俏丽的女子，快走近时，却见身边走过两个中年男人，走上前便将其中两个女子揽进怀中，高声调笑起来。
　　瑰络看得发愣，忽觉手臂被人抓住，转过身，发觉是刚才的那个男子。
　　那男子仍是淡淡的笑容，此次话语却不免挪揄：“你想去那里么？你们女子家，却是进不去呢！”
　　瑰络幡然醒悟，抬头，果见那些女子头顶，一块匾幅上写着：迎春院。
　　瑰络霎时尴尬起来，看一眼那男子，道谢道：“多谢提醒！”
　　男子道：“你在想些什么？我见你在街上走，不仅面容恍惚，而且有些呆劲。你一个人出来的么？”
　　“我有呆劲？”瑰络一笑，没有反驳，转身欲走。
　　那男子的笑容停滞，看着瑰络背影，眼神微妙。
　　走了几步，瑰络停下脚步，再次转身，那男子仍杵在原地，瑰络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能告诉我灯会的路，朝着十三阿哥府方向该怎么走么？”
　　“怎么，你是十三阿哥府里的人？”那男子饶有兴致的问。倒没有寻常人等听见贵族名号时的紧张。
　　瑰络点头，面色通红。
　　熙熙攘攘的闹市，胤禛高大的身形伫立。他沉默不语，唯有偶然有八旗子弟模样的满人用满语问路，他方才搭腔几句。
　　冬日里的夜来得极快，并且一旦黑夜，便直暗到人心里去。唯有灯会上点点灯光照应在人身上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美丽。
　　那男子带着瑰络在灯会上走着，不时点评一下好看的花灯。
　　瑰络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还拿着一个面人，那男子非要买给她，令她有些窘迫不好意思。
　　“姑娘芳名？”男子扭头过来，朝着发愣的瑰络询问。
　　“云惠。”瑰络说完，沉默了。
　　男子的脚步很闲适，两人并排，倒像是出来看灯的小夫妻一般。
　　“姑娘……不问问我的名字？”
　　瑰络摇头，人生不是演电视剧，今天这样确实是个奇遇，但是她并未想过与这个男子再度相逢，虽然，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什么，也只是装傻充愣故作不知。
　　男子见瑰络不说，也不再提及，只是有些怅然的一笑。
　　不知走了多久，男子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说：“这便是通往十三阿哥府邸的路，你若直走，约莫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瑰络心中欣喜，笑着道谢。
　　“你却真的不问问我的身份么？”男子垂手直立，英姿挺拔，引来路旁女子不少驻足悄然窥看。
　　瑰络迟疑着开口：“嗯……你怎么找着十三阿哥府邸？”
　　“好个问题呢！”男子扬起嘴角道，“我却难以回答你。”
　　“就当我没问便是了。”瑰络觉得有些没趣，转身要走。
　　“云惠，有缘，你我可再见么？”男子声音在背后徐徐传来。
　　瑰络没有回头，走远了。
　　约定的地方，已经站了几个逛完回来的小厮和丫环，瑰络见清杏和紫烟都还没到，便犹豫着折身回去要找。
　　走至前边一个岔路口，面前忽然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像是这灯会中最为璀璨的光亮一般。
　　瑰络惊喜开口：“胤禛！”语罢甚觉不妥，急忙捂嘴。
　　胤禛却是微笑着走过来，轻抚瑰络肩头，语调柔和而热烈：“叫我胤禛，单叫给我听！有何不妥？瑰络……可曾，想我？”最后两字却是缓缓附耳贴语，引得瑰络一阵耳蜗发烫！
　　瑰络微微颤抖的身体被胤禛自然包裹，好在是个人行较少的岔路口，又有苏培盛打掩护，总不至于窘迫。
　　瑰络抿嘴，内心一阵悸动，竟也缓缓将手扶上胤禛肩头。
　　受到触动，胤禛大为动情，朝着瑰络嫣红的嘴唇轻轻吻去。
　　徐徐而下的小雪，扑哧到两人身上，如此温暖。

作者有话说

　　见到此章，不知道众看官可否忆起头年两人在紫禁城的那一次雪夜故事？相同的情景，结果却是不同，瑰络的心境变了。事情，也会开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