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片海》隐苏巷里

3、第三章

　　第三章
　　我大概是这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吧。
　　抗抑药的依赖性让我慢慢踏入了深渊，但是我又不得不面对现实，高昂的医药费，高昂的康复费用，此时作祟的虚荣心已经不算什么了，命都没了，还要面子有什么用？
　　那天，我买完早餐回到病房，恰巧看到护士给外公清创，隔着一层薄薄的毛玻璃，我看到外公平躺在病床上，身边几个护士按着外公的四肢，外公没有叫，或者是，叫了，我听不见了…
　　在那样的一座县城小医院里，没有LED灯，走廊里都是昏暗的小灯泡，病房里大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这让我浑身无力恶心难忍，想要逃离。
　　我每一天活得跟个“巴普洛夫的狗”一样，失去了人最真挚的本性，一到点，叫护士换药，一到点，和邢主任交班，一到点，躺下睡觉，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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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姥爷身体渐渐恢复了，但是邢主任说的我不是不懂，做好心理准备。
　　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之下，脑梗这种东西，随时都有可能复发，不知道哪一次就会带走一切…
　　姥爷还在住院了，我却照常上班了。请不起护工，我只能每天做好三顿饭送到医院，自己点些盒饭。上班，救人 、治病，加班加点，赚钱，买药，不敢奢求一点未来。
　　别人都在为未来打拼，我却只想平平稳稳地过完当下，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从泥潭里抽身，为什么一出生就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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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诊科）
　　“窨茔，这个患者给你，先去开一个CT，剩下的你自己看。”邢主任在分诊台一边处理着一个不小的创口一边跟我说，身后是一个中年妇女推着一张病床，上面是一位老人。
　　CT结果出来了，脑梗，脑干损伤严重，两种办法：第一，给患者一个自由。第二，斥巨资，换家属一个心安。
　　“窨大夫，您是怎么建议的？”中年妇女问道。
　　“我…”我看着这份异常熟悉的病例报告单，胃中泛起阵阵凉意。
　　“我只是一名大夫，我只能用我所学的知识，从病理生理分析上给你最定量的信息，我能做到的，只是给你一组数据，决定，是您的事了。”
　　“他妈的！你一个小大夫在这装什么圣母？！你才多大，你是不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还我的事儿？送到你们医院来你们就必须给我治好，收那么多钱谁知道你们到底用来干嘛了！？”中年妇女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对不起，我的职责已经尽到了，该查房了。”
　　我几乎是逃出这个病房的，我很想转过头跟她大吵一架，告诉她我的外公就躺在楼底下，告诉她我有多绝望，告诉她我除了外公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告诉她我有多么多么的累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