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在逆光的树下告别

9、赴宴

　　次日，沈洛点完卯看过百花园，正觉得无聊时，木槿上仙找到他，给了一张请帖，说是有仙人举办春日宴去南山竹海游乐，她到了修炼瓶颈要闭关，就把这请帖给了沈洛。
　　请帖精美，还用了金粉装饰，看着像金淳仙人的风格，巧的是金淳仙人与沈洛有过节，也难怪他没有给沈洛递这请帖。
　　沈洛将这张纸折来折去，思考半天最后决定不去赴宴，免得两人互掐起来。相如故刚好路过看到这张请帖，有些意外：“金淳仙人也请你去竹海游乐？”
　　相如故说“也”，那金淳仙人肯定宴请了相如故，沈洛不打算告诉相如故自己不去，只是点头回答相如故的问题。
　　结果相如故语气兴奋道：“巧了，我正愁没人同我一起去，现下你也收到了请帖，到时候你我一同出发吧？”他望着沈洛，眼里全是期待，再加上那张好看的脸，硬生生让沈洛把到嘴边的“不去”给咽了下去。
　　“好，到时候我同你一块去竹海游乐。”沈洛艰难的答应了。
　　看着远去的相如故，沈洛狠狠谴责自己美色误事，“果然长的好看的仙人很会让自己自欺欺人”。
　　不管怎么，沈洛还是跟着相如故一同前往了南山竹海。他们到时，除了金淳仙人，还有纯瑶上仙，仙杏杏，八仙之一何仙姑，还有一位貌似刚飞升成仙的小仙。
　　七个人，有两个跟沈洛有过节，他简直哭笑不得，哪哪都逃脱不了纯瑶上仙。
　　金淳仙人看到沈洛脸色一沉，道：“我记得本仙请的可是木槿上仙，怎么来的是花神大人？”纯瑶上仙显然还记着前几日的事情，对沈洛也没有好脸色。
　　沈洛心平气和道：“木槿她要闭关，就请我代来了，仙人若是不信，大可宴会结束后问一问木槿便知。”
　　金淳仙人冷哼一声，侧身让沈洛入了座，只不过从头到尾，金淳仙人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沈洛身上，生怕沈洛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一旁的纯瑶上仙看到相如故，满生欢喜地凑过去软声道：“多日不见，如故近日还好？”
　　相如故不动声色的离她远点，正色道：“多谢上仙挂怀，在下还好。”
　　纯瑶上仙喜笑颜开，铁了心要跟相如故贴在一起，她瞥了眼沈洛，发现那人根本没注意这里，赌气般对相如故说：“将军，那花神摆什么架子，见到我连礼都不行，还跟我说讲礼仪，哪有他这般蛮不讲理的人，将军，你可要给我讨个公道啊。”
　　沈洛被她这断章取义的发言惊的呛了酒，他掩面猛咳，动静吓着了他旁边那位刚飞升的小仙，小仙想帮沈洛缓气，刚伸出手时不经意间看到相如故那好似要吃了他的眼神，小仙又是一吓，缩回手装鹌鹑了。
　　沈洛缓过气，觉得这宴会待不下去了，于是起身向金淳仙人行礼道：“恕在下不能陪各位一同游乐了，在下想独自一人在这竹海中走走，失陪了。”相如故想起身说什么，被沈洛的传音给压了回去：
　　“别跟过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金淳仙人颔首应了，沈洛身影便朝那竹海深处渐渐隐去。
　　沈洛一走，纯瑶上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她正要趁这个机会跟相如故说一说自己受的委屈，却见相如故把沈洛用过的杯子藏起来了，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有纯瑶上仙看到了。
　　她面色苍白的问相如故，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宴会上的人听见：“将军，你藏花神用过的杯子干甚？”，一时间，其余四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相如故身上。
　　相如故倒波澜不惊的解释：“我心悦花神，怎么了？”
　　仙杏杏猛地瞪他：“痴心妄想！”，相如故面不改色，说：“别太着急下决论，万一花神与我两情相悦呢？”
　　仙杏杏还没出声，纯瑶倒是不淡定了，她流着泪质问相如故：“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喜欢那个花神？！你我是有婚约的，你不能变心！！”
　　相如故道：“我在十日前就同你说过，你我根本没有婚约，那只是你和我母亲之间的玩笑话罢了，不能当真。”
　　纯瑶听后梨花带雨道：“…怎…怎么会…阿娘，阿娘说你会和我成亲的…阿娘不会骗我的…阿娘说你我有婚约，她…她怎么会骗我……”。
　　从小到大，纯瑶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纯泽的那句“瑶儿不用好好修炼，将来你和相如故成了亲，就可以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操心啦。”，纯瑶问娘亲为什么是相如故，纯泽说相如故可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全心全意爱着的夫君。
　　全心全意，爱着的，夫君。
　　纯瑶一开始还不信，说自己那样欺负相如故，相如故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纯泽说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最后都是美满的结局，说不定相如故就喜欢纯瑶这样欺负他呢。久而久之，纯瑶也信了娘亲的话，认为相如故喜欢她，毕竟，哪有母亲会骗女儿的呢？
　　没有。
　　相如故沉默的听纯瑶讲述的一切，可笑纯泽一介仙人，竟然相信那凡界的话本，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纯泽不仅信了，还误导了女儿，幸好没造成任何对纯瑶的伤害，顶多挨沈洛一顿训，不然等纯瑶酿成大祸，那时再说什么都迟了。
　　纯瑶哭了一场，知道是母亲的误导造成这场误会，她平复了情绪擦干泪，有些不好意思道：“万分抱歉，将军，给您带来这么多烦恼。”
　　没了那些感情加持，纯瑶上仙变回了他人熟知的样子。
　　相如故颔首道：“误会解开了就好，上仙若还打算找个人相伴，不若看看宴会上其他人？”
　　他意有所指地暗示纯瑶看向那位小仙，之前相如故就注意到他一直偷偷的看纯瑶，耳朵都红了。
　　小仙对上纯瑶好奇的目光，有点羞涩的躲开了，不敢直视她，耳朵变得更红了。
　　纯瑶细细打量着这位小仙，据说是凡界的一位王爷，博施济众，功德无量飞升成仙，虽然不比相如故沈洛的容貌，但也是芝兰玉树，瞧着好看，就是有点害羞。
　　小仙被纯瑶的目光看得愈发羞涩，他听出来相如故有意撮合他们，正要开口，被纯瑶抢了先：“不知这位仙人如何尊呼？”
　　小仙回道：“在下在凡界时姓上官，现在在九重天是月老座下管理红线的弟子。”
　　“甚好！”纯瑶笑眯眯对上官道：“还省了去见月老的麻烦，上官，你对我，可有意？”
　　上官被纯瑶直白的话一激，说话竟有些结巴：“上仙风姿卓约，在下…在下见着上仙便…便心跳加快……在下…在下…在下心悦上仙！！！”这番话下来，上官的脸也染上耳朵的红，相如故觉得纯瑶再逗下去，上官整个人都要熟了。
　　仙杏杏目瞪口呆看这一幕，他有点转不过来弯，刚刚不是还在讨论相狗喜欢沈洛的事吗，怎么纯瑶哭了一场后就变成纯瑶跟上官互诉衷肠了？
　　他转头瞧金淳仙人，结果金淳仙人也是一副灵魂出窍的状态，是自己岁数大了跟不上这些人的思路吗？可自己也就五万岁啊，真是奇怪。
　　这边纯瑶和上官已经贴在一起说起悄悄话了，相如故看仙杏杏和金淳仙人心不在焉的样子，何仙姑不知何时已经离场了，他揉了揉眉心，算了时间，惊觉沈洛已经一个时辰没再回来过，相如故对众人说了一声，向沈洛离开时的方向奔去。
　　…………
　　半个时辰前。
　　沈洛漫无目的地在竹海转了转，闻着竹子清新的香味，听着涛涛竹浪，烦躁的心平静下来了，正当沈洛要转身离开时，余光中闯进了一片衣角。
　　那衣角是竹色，绣着复杂的暗纹，沈洛认出来那绣的是忍冬，也认出来衣角的出处——师兄宋凝竹有一件竹色的常服，绣的正是忍冬。
　　沈洛朝衣角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宋凝竹。
　　怎么会，不可能，沈洛心道，宋凝竹早在那场战争中陨落了，他甚至连师兄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待再见到师兄时他已经是一具没了气息的尸体。
　　沈洛曾幻想过宋凝竹其实没死，可代表他的那个玉牌上的“宋凝竹”三字消失了——玉牌上的字与他们共存，人在字在，人走字也跟着消失不见，玉牌自然随之破碎。
　　沈洛这般想着，便看到那“宋凝竹”微笑着向他伸出手：“阿洛，过来。”
　　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笑容，沈洛有些恍惚，竟真的听了“宋凝竹”的话，笑着走向“宋凝竹”，就如同他以前一样，拉着凤凰一起跑向宋凝竹。
　　在沈洛将要碰到“宋凝竹”的时候，相如故一声大吼惊醒了他。
　　“沈洛！”
　　沈洛一惊，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竹海的边缘，他脚步一顿，才发现竹海的旁边竟是斩魔崖，而自己再走几步就会掉下去。沈洛苍白着脸往后退，被魔气侵蚀的痛苦记忆重新涌上心头，他呼吸急促，脚下一个踉跄要往后跌倒，被人扶住了。
　　沈洛回头，是相如故，他把人搂在怀里关切的问沈洛：“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感受到怀中人在细微的发抖，相如故抱紧沈洛安抚道：“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别怕。”
　　相如故以为沈洛在害怕斩魔崖，毕竟他对此地有些阴影，实际上沈洛在不断对抗脑海中清晰的声音，那个声音妄图把他拉下深渊。
　　那个声音，来自他的心魔。
　　“看看它，怎么不看看它呀？它现在变得可漂亮呢，都是你的功劳，你不下去看看它吗？”心魔在沈洛脑海中不断重复这句话，扰乱沈洛的心神。
　　沈洛面色发白，他紧咬着唇，冷汗直流，听不见相如故在说什么。相如故见安抚无效，直接将人横抱而起，把沈洛带离了斩魔崖，期间沈洛依偎在他怀中一动不动，人已经晕了过去，相如故心急如焚，加快脚步离开了竹海。
　　仙杏杏看到相如故抱着沈洛出来，表情严肃，以为沈洛受了伤，赶忙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沈洛受伤了吗？”
　　相如故摇头否认，说他也不知为何，沈洛突然就晕了过去，于是仙杏杏顺着他们出来的路走进去查看，没过一柱香便面色铁青的出来，一把揪住金淳仙人的衣领，质问：“是不是你！知道沈洛进去的方向朝着斩魔崖，才不拦着他进去？是不是你！”
　　金淳仙人莫名其妙：“我怎知斩魔崖在这附近？！我是听旁人说这南山竹海是个好地方，才举办小宴邀人游玩，我原本没请花神，我是与花神有些过节，但也不至于要害他！倘若我真要害他，也不会用这般卑劣的手段！”
　　纯瑶看了看沈洛面如白纸的样子，说：“倒像是…梦魇住了的样子。”
　　相如故闻言抱紧了沈洛，他问金淳仙人：“仙人是听谁说起南山竹海的？”
　　金淳仙人想了一会，猛地拍掌：“我是与梣芷仙子聊天时，她与我提起的。”
　　相如故正在想梣芷仙子与谁有关系，就听仙杏杏倒吸一口冷气道：“是了，梣芷仙子之前跟苏勋有些关系，曾经还偷偷跟着苏勋去了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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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苏勋那厮！”纯瑶气的银牙咬紧，“他害了我母亲，害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消停了五百年，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金淳仙人也有些恼火：“我原以为梣芷仙子回心转意了，没想到被苏勋伤了心还对他念念不忘，甚至要暗中害人！”差点他就要背上谋害花神的黑锅了。
　　相如故见沈洛依旧没醒过来，对众人道了别，就这样抱着沈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