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在逆光的树下告别

8、纯瑶

　　沈洛在将军府住了没有两日，就惹来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容貌清丽的女仙在沈洛去点卯的路上拦下他，她怒瞪着沈洛，还不时不时摆出冷若冰霜的脸色来展示自己的容貌，说的话把沈洛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砸了个裂缝：“相将军与我有婚约，岂是你可以横插一脚的？！”
　　啊？
　　沈洛打量她一番，认出这是纯瑶上仙，他对相如故跟何人有婚约不感兴趣，眼见点卯即将迟到，沈洛绕开她，说：“嗯嗯嗯，我对你和相将军的婚约不感兴趣，能让开一下吗，我点卯要迟了，谢谢。”
　　沈洛觉得自己没说什么很重的话，但纯瑶上仙听后竟流着泪说一定会让相如故给她讨回公道，便飘着两行清泪赶去了点卯。
　　啊这……不是，她在干什么啊？！
　　沈洛被这一通搞得摸不着头脑，好在点卯没有迟到，但这一天的好心情被纯瑶上仙搅没了。
　　下了点卯，沈洛与好友闲谈片刻转身去了百花园，他如今承担照顾百花园的司职，虽然没有人盯着，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偷懒，怕落人口实，每日去百花园看几眼完事。
　　今日百花园好像格外热闹，有几位仙人在牡丹花圃嘻笑打闹，沈洛没放在心上，也没想着去看看，他这边正看着百花神游天外，花圃那边却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放肆，你可知我是谁，胆敢这般顶撞本仙！”
　　沈洛本以为是私人恩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要离开，便听见江欣阴阳怪气的声音：“你是何人？我怎么不记得你？莫不是你仙位太低，平常是见不到我，才这般无礼放肆。”
　　这下沈洛不得不过去了，他隐身树后，一看是江欣和上午碰见的纯瑶上仙，感觉自己脑袋下一秒要炸开了，心道这都什么跟什么，今天出门应当算上一卦看看适不适合出门。
　　沈洛还在胡思乱想，一旁的纯瑶上仙见说不过江欣，气的想施法打她，结果那法术还没近江欣的身就无力的散掉了。
　　江欣：……
　　沈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欣笑得喘不过气，“就这能力，你还说你是上仙？你这个上仙仙位怕不是凭实力得来的吧。”
　　江欣无意戳中纯瑶上仙的痛处，气的她亲自上手，“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纯瑶上仙张牙舞爪的扑上去，被江欣轻轻一躲，狼狈的跌落在花圃上，把那娇艳的牡丹压塌了不少，沈洛看得心疼，他走上前欲扶起纯瑶，却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你们竟敢如此对我，回头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罢，纯瑶上仙连衣容都不带整理，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百花园。
　　江欣看见沈洛，收敛了笑容，她帮沈洛扶起被压塌的牡丹，小声道：“师兄，你看到了多少？”
　　沈洛施法让牡丹重新变得娇艳欲滴，道：“没多少，江欣，以后万不可如此了。”
　　“知道了知道了，”江欣讪讪，“明明是她挑衅在先，我才出言不逊的。”
　　不仅挑衅，还明目张胆的说天后的不是，好似这九重天唯她独尊一般。
　　沈洛拍拍她的肩，正色道：“我记得纯瑶的仙位继承于她母亲，纯瑶自小被母亲娇惯着，目中无人便目中无人罢，其他人对她不曾理会，你也别太把她的话当真，据我所知，那纯瑶上仙才四万岁，比你小了许多，别计较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江欣撇撇嘴，没再吭声了。
　　沈洛回到将军府，看见府里的小仙忙来忙去，心中有些奇怪。他问一个路过的小仙发生了什么，那小仙行礼说：“将军让人把您的东西都搬到他的院子里。”
　　沈洛找到相如故，问他此事，相如故道：“今日有位上仙闯进府中，打听你的住处，小仙告诉她后，没过一刻，你的住处便烧起来了，幸好发现的及时，东西完好无损。但府里实在腾不出一处雅间，先下只能先住到我的院子里了。”
　　沈洛听得额头青筋都快出来了，他想不到纯瑶上仙为了报复他，直接烧了他的住处。
　　沈洛越想越气，问相如故：“将军府规矩森严，那上仙是怎么进来的？”他是不相信纯瑶上仙跟相如故有那劳什子的婚约。
　　相如故见他面露怒色，道：“小仙说她是来给你送些东西，说除了她其他人不能碰，今日必须把这东西送到你手里，不然会出大事，看门的小仙被唬住，就将她放进来了。”
　　沈洛气笑了，他问相如故：“你知道那上仙是谁吗？”
　　“小仙说是纯瑶上仙，”相如故盯着他疑惑问：“怎么了？她与你有过节？”
　　“今日我去点卯的路上，她拦下我说她与你有婚约，让我不要横插一脚，不然有我好果子吃。”沈洛注意到相如故沉下来的面色，接着说：“点卯过后她又与我师妹在百花园争执起来，还扬言让我们好看，相将军，你真的和她有婚约吗？”
　　相如故一口否定，“并无，我母亲与她母亲有些来往，她们曾经开玩笑说让纯瑶上仙与我结亲，不想被纯瑶上仙信以为真了。当初只是母亲们之间的玩笑话罢了，不能当真。”
　　相如故这般撇清关系，沈洛也知道所谓婚约，只是纯瑶上仙的一厢情愿罢了，他还是说道：“既然如此，将军还是早早与纯瑶上仙讲清楚，莫要再牵连我受罪了。”相如故颔首应了。
　　也不知道相如故怎么对纯瑶上仙讲的，两日后纯瑶上仙怒气冲冲地跑来将军府来堵人。
　　她一见到沈洛，全然没有之前矜持的模样，破口大骂：“是不是你对将军说了什么，让将军同我说那婚约不作数！怎么会不作数！本仙注定是将军府的夫人！”
　　沈洛好言好语劝她清醒点，没必要为了相如故失了礼节，纯瑶却认为沈洛这是在嘲讽她，连未婚夫都守不住，两人跨线争执了一柱香，直到纯瑶上仙发出尖锐的叫喊：“闭嘴！你这贱人！本仙说了，本仙是要当将军夫人的！”
　　沈洛气笑了，他冷声道：“放着好好的上仙仙位不要，非要来将军府，将军府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般痴迷于相如故？”
　　纯瑶睨他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本仙心悦相将军，以后是要和相将军喜结连理的。”
　　沈洛见劝说不成，也不再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又被纯瑶一把拽住，“慢着，本仙还没问你，你为何住在将军府？你是不是也心悦相将军？！”
　　纯瑶尾调破了音，她死死拽住沈洛的衣袖，仿佛只要沈洛承认，她便要收拾他一番。
　　沈洛冷着脸抽出自己的袖子，说：“放心，我住在将军府只是有求于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相如故清清白白。”
　　他话讲的很清楚了，只要是正常的仙人听了都会理解，可惜纯瑶不是，她心里全是相如故，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纯瑶盯着沈洛的脸许久，冷笑：“我不信。”
　　“你长得和女仙一样，甚至比女仙还俊美几分，我不信你对相将军没有那种想法。”
　　沈洛容貌眣丽，看着更像女子，但又不失男子的英气，也没有人敢拿他的容貌开玩笑，纯瑶上仙是第一个。
　　沈洛觉得话已至此什么都说了，纯瑶再不依不饶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他“哈哈”笑了一声，残忍的说：“纯瑶上仙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不信便不信，我是无所谓，说不定你心中的相将军，正好心悦我呢。”
　　说罢，不理会气的面容狰狞的纯瑶上仙，回了自己的住处。直到他进了屋，还能听到纯瑶上仙那无能狂怒的咒骂。
　　用过晚膳，相如故端着一碟糕点来到沈洛这，沈洛挑眉，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也算融洽，有时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打趣相如故：“怎么？来给纯瑶赔不是？”
　　相如故笑了，说：“不是，这点心是厨子新研发的，我觉得味道甚好，便端过来送你尝尝。”
　　沈洛尝了，果然不错，入口黏糥，有一丝清爽的甜，是沈洛没尝过的口味。相如故见他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显得那双桃花眼更有韵味，他轻笑着看沈洛将那碟糕点一扫而光，眼中还带点满意的餍足，看得相如故心动不止，他克制自己的情绪，说：“纯瑶一事，是我没跟她讲清楚，让你受气了，抱歉。”
　　沈洛摆手，无所谓道：“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我算是看清楚了，纯泽上仙教了个好女儿。”
　　纯泽上仙是纯瑶上仙的母亲，在五百年前那场大战重伤仙逝了，纯瑶这才继承了她母亲的仙位，在这之前，纯瑶的修为连孱弱的绛珠仙子都比不过。
　　纯泽爱女如命，从不拘着纯瑶修炼，又护短不讲理，纯瑶的性子因此变得嚣张跋扈，谁都看不进眼里，自认为比那些潜心修炼的仙人高人一等。
　　相如故的母亲原些与纯泽有点交情，她含蓄的告诉纯泽要管教管教纯瑶，纯泽不以为然说自己就这一个女儿，怎么舍得，疼爱还来不及呢。然后跟相母断了交情，认为相母会暗自责罚自己的宝贵女儿。
　　纯瑶于是就这样被母亲纯泽养歪了。
　　沈洛听相如故滔滔不绝讲着纯瑶的“英勇事迹”，调侃他：“这要是不知情的旁人听了，还真以为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挺了解的嘛相将军。”
　　相如故苦笑：“若你次次为她背黑锅便不会这样想了，我是一刻也不想见她，把我的生活搅的越来越乱，幸好后来她母亲跟我娘断交了，不然夜夜梦魇，将军和战神两个头衔也不会到我这。”
　　连好脾气的相如故都受不了，可见纯瑶上仙是真的朽木不可雕也。
　　…………
　　绕开纯瑶，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趣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相如故离开前，问沈洛：“日后要人往你房里加碟糕点么？”
　　“可，不要太粘腻的。”沈洛有些困倦的打发他离开，起身去洗浴了。
　　相如故盯着那道欣长的身影在屏风后面若隐若现，出神了良久，直到沈洛出浴的水声惊醒了他，才做贼似轻手轻脚的溜了。
　　相如故回到自己房中，潦草的洗漱完便上了床，也不知是不是偷听沈洛洗澡心虚，还是太爱慕沈洛，相如故睁眼沈洛闭眼沈洛，脑子里全是沈洛，沈洛的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清晰可见，他含笑的眼睛，好听的声音翻来覆去都在念着一个名字：
　　相如故。
　　…………
　　相如故猛地坐起，察觉到身体的燥热，羞愧的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今晚是睡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