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光》挽风拂云

5、第五章

　　为期一月左右的暑假，转眼就已经结束了。再次回到学校，重聚的地点也已经换成了高三的教室，大多数人这个时候才有了一种‘这真的是他们留在这所学校里的最后一年了’的真实感。

　　但值得庆幸的是，二中这一届都没有重组班级，能一起同行的还是原来熟悉的伙伴，这倒让他们能短暂的忘却了即将要到来的离别的惆怅。

　　一个暑假回来，苏瑾同学从一个半白的木桩晒成了一个全黑的木桩。五小姐就更不用说了，本来皮肤就黑，一个暑假回来，皮肤又黑了几个度，估计天一黑就能直接毫无阻碍的和夜色融为一体。

　　俩人怨念深沉的看着没什么变化的安亦书和俞向阳，眼刀子唰唰的在他们身上刮，恨不得从他们身上刮下一层白皮，叫他俩和自己一样黑！

　　受不了这怨念的眼神，安亦书拽上俞向阳就想先溜，奈何五小姐虽然名号娇气，但身高腿长，没跑几步他俩就被逮了个正着。

　　无奈之下，安亦书只得说请他们出去小吃一顿，为他们私自脱离‘黑人小分队’赔罪，这事儿才算揭过。

　　就是最后结账的时候，钱却被家境不错的苏瑾少爷偷偷付了。结果——苏瑾少爷不但损失了钱，还挨了一顿胖揍。

　　幸好开学的第一天不用上课，苏瑾少爷可以好好躺宿舍里休养生息。

　　第二天早上的第一节课，是每个班级班主任的课程，而这节课的主要内容却不是讲课本上的知识，它的主题是理想和未来。

　　“同学们，早上好。今天这节课，我们来谈谈理想和未来。今年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也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分水岭。也是在座所有人努力了十一年，最后收获成果前的冲刺期。

　　我也知道，有的同学也就为了一个毕业证而已。也有的同学是承载着父母的意愿，抱着替他们完成的态度。当然，大多数同学都是为了替自己博一个将来。

　　这么多怀着不同态度的人，因为缘分聚集到了一起，坐进了同一间教室，自然也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有可以一起玩笑打闹，互帮互助的朋友；也有无话不谈，可以开解迷惑的知己；更有会另自己怦然心动的情侣。

　　但无论碰撞出的火花属于哪一种，只要能让我们彼此进步，变得越来越好，那都是值得我们用心珍惜的。

　　在这最后的一年里，我希望同学们都能重新审视一下自己，问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前面的十一年里，自己为了什么而奋斗。

　　审视自己，重新做一次选择，然后为了这个目标，拼尽最后一丝全力。”

　　班主任是一个不言苟笑，也很尽职尽责的中年女人，鼻梁上一年四季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容貌属于小家碧玉那种类型，尽管已经人到中年，岁月依然格外优待她，没在她的身上留下过多岁月的痕迹，倒是和她这操心的职业形成了一种反差感。

　　也许是因为她不怎么爱笑的缘故，她周身的气质反而有点冷冽，声音也有点清冷。

　　说完这段话，她的视线扫过教室里每一位同学的面孔，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说别的。
　　她在教师这个职业上矜矜业业二十几年，带过的学生一批又一批，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真诚的希望带过的每一位学生都能有一个相对较好的未来，尽管她知道这其实并不现实，人各有志，她能做的只有引导，给予建议，却不能帮每一个人做出选择。

　　安亦书其实是有些茫然的，因为他和别人有些许的不同，没有人会给他压力，也不会要求他必须要做什么。除了违法乱纪的事，其他只要是他喜欢的，做什么都可以。

　　俞向阳很明确的知道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生为人子的责任，他没得选。但他心里却又一直都藏着一些不能见光的秘密，他又不甘心，为此还和家里闹转学。

　　至于五小姐和苏瑾，他们的目标也都很明确，一人想做一名体育老师，一人想学商贸管理。

　　安亦书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开始有点发愁，就连苏二货都有目标了，他还在迷茫的想该去做什么，想太久都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

　　神游了不知道多久，他的眼前突然从天而降了一张明信片，一下子拉回了他飞升出去的神魂。

　　原来都已经下课了，班主任也早早就走了。

　　他定睛一看面前支棱着的明信片，右上角印着几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左边第二行开始，用橙色荧光笔写了一排字：“安亦书，你打算考那一所大学呀？”后面还附带了一个笑脸。

　　安亦书抬起头，看向明信片的主人，发现是班上的罗妤。学习很好，是个性格也很好的女生，自信开朗，长得也很漂亮，瓜子脸，头发很长，此时正对着他笑着，眼睛弯弯的。

　　安亦书一时半会儿有点懵，有点搞不明白罗妤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给自己明信片了？没有伸手去接，“我还没想好，但是和你想考的肯定在一个层次，毕竟分数线太高了，我考不上。”

　　罗妤盯着他看了几秒，把拿着明信片的手收了回去。无奈的耸了耸肩，倒也不尴尬。毕竟暗示表白这种事，说出来和有结果是两码事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她这显然是人和没对上。

　　只是觉得有点惋惜，“行吧。那就提前祝你皆能如愿吧。”说完，落落大方的回了自己的座位，全程都坦坦荡荡，倒让安亦书觉得有点惭愧，也说了一句“也祝前程似锦。”

　　罗妤笑着没事儿人一样回了自己的座位。反倒是坐旁边的苏瑾坐不住了，他双手拧着安亦书的胳膊，十分的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吗？你拒绝了我女神的告白啊！！”

　　手臂被拧的生疼，安亦书费力的从苏瑾手里挣脱，报复的打了一巴掌苏瑾还不死心继续往他身上伸的爪子，“人家只是问一下而已，不一定就是那种意思。你别这么激动。”

　　苏瑾也真不愧是个二货，女神表白了自己的同桌，他不急着拈酸吃醋反而还贱嗖嗖的问到 ：“你真的就一点儿不心动？”

　　安亦书很无奈：“为什么要心动？”

　　“………”这下换苏瑾被噎住了。而且他竟然还无法反驳。

　　初高中的男生，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好哥们，被成绩优秀，长得漂亮的女同学示好，除了兴奋激动，大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这大概是还没褪去的中二少年魂和虚荣心在作祟吧！

　　但显然，安同学长到这个年纪也一直都没有这个毛病，也许是性别犯冲吧！

　　俞向阳本来就满怀心事，紧绷的坐在座位上，眼睛余光看到罗妤走到安亦书课桌旁，还拿出一张明信片递到安亦书面前的时候，他就猜到个大概了。

　　安亦书性格很好，人长得也帅气，对他有好感的人肯定不少，毕竟再过一年，大家都要分道扬镳了，有人想要抓住机会和他更进一步也是正常。

　　但是俞向阳自己却陷入了一种纠结的怪圈。一方面他自私的期望着安亦书不要答应任何人的追求，和谁的关系都不要比和自己更亲近；一方面又觉得以自己的立场，有这种想法很危险，他应该适可而止，不能深陷。

　　可听到苏瑾说安亦书拒绝了，他还是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一点点窃喜。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但他想试一试。

　　繁忙的高三生活，从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开始步入正轨。

　　但高三的学业太繁重，大家都忙着学习，都还没来得及抽出时间来做些跳脱的事情，半个学期就这么过去了，甚至还超额补课了，直到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学校才通知下来放半个月的寒假。

　　俞向阳还是和暑假一样，没有回家，选择一个人留在这座不是特别熟悉的城市里过春节。

　　考虑到过年期间，大部分的店铺都不会营业，也不可能出去下馆子，他想来想去，只能出门前往言阳市里最大的购物广场，打算采购一些速食食品做储备粮，再者购物广场里的食材比较齐全，品种也多，方便挑选。

　　别看俞少爷是个厨艺级别为零的废材，他却还是众多挑食爱好者里的一员！

　　打车到达目的地，俞向阳就直奔超市，顺便还在超市门口拉了个大推车，准备一次采购齐全。

　　不过，显然不只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又恰巧是年三十，偌大个超市，都快人满为患了。

　　俞向阳艰难的推着推车向前进，挤在人群中，时不时的从货架上拿下来几样放进推车里，好不容易才挤到冰冻速食区，却发现推车推过头了不方便拿东西！

　　因为人太多，俞向阳又不想绕圈子再绕回来，为了省事，他直接拉着推车慢腾腾的倒退着往冷冻柜边上挪，结果还没挪几步，他后背就撞上了一个人！

　　慌忙间转过身，连着说了几遍的“对不起”，可道歉道了一半，耳边忽然就传来一句熟悉的“俞向阳。”

　　俞向阳这时才看清楚，自己撞上的人，好巧不巧的正是他亲爱的后桌——安亦书安同学。

　　安亦书推着满满一推车的食材，也是十分艰难的挤到冰冻速食区，打算拿点速冻饺子和汤圆，因为自己做的话，还要和面什么的，太麻烦。

　　谁成想，他东西还没选好，却迎头碰上了倒退着撞进他怀里的俞向阳，真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哎，你怎么没回家过年啊？”

　　俞向阳显然也愣了，觉得自己尴尬癌都快犯了，“嗯…太远了，还要收拾东西，麻烦，就懒得回去了。”

　　“远？你家不是就在隔壁市吗？”安亦书扫了一眼他推车里的东西，发现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泡面香肠，接着说：“还有，你过年就打算吃这些？”

　　“啊，因为这些最容易弄。”

　　“这些东西虽然说也不是什么坏东西，吃一顿两顿还行，但吃多了，肯定会营养不良。”安亦书从冰柜里拿了几包汤圆和速冻饺子放进俞向阳的推车里，说到：“算了，碰到了正好，你来我家过年吧！反正你也一个人。”然后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推了一下，示意他往前走。

　　俞向阳被推着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听出安亦书话里让他去他家过年，条件反射就要开口拒绝，“还是不了，你们一家人过春节，我一个外人去干什么？你爸妈和姐姐肯定也会觉得尴尬的。”

　　“就我和我姐两个人！还有，男人不能说不，别这么墨迹，快走！”安亦书笑的一脸无赖，软的不行，就直接来硬的。

　　“不是，不带你这样的啊！”俞向阳有些哭笑不得。

　　“嗯。当你同意了。走吧，去收银台结账。食材我都基本选齐全了，鸡鸭鱼，猪牛羊都有了。”

　　看着安亦书十分果断的替他做了决定，俞向阳拒绝不成，只能无奈的跟在他后面一起去收银台。

　　去到收银台，俞向阳掏出钱包打算付账，但却慢了安亦书一步。
　　只见安亦书豪气的甩出一张VIP购物卡，说到：“卡里有钱，不用你付。”

　　俞向阳讶然：“所以，我就这么跟着你去你家白吃白喝？”

　　安亦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苏瑾同学呆久了，被感染上了中二气，竟然不怀好意的笑着对他挤眉弄眼：“带人回家见家长，不就是要白吃白喝的吗？”

　　安亦书的本意，或许只是想和他开个玩笑，但俞向阳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咯噔一下，顿住不吭声了。

　　安亦书一边接过超市收银员递给他的几个大号购物袋，把扫过条码的食材装进袋子里。一边等着俞向阳反驳他。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俞向阳的反驳。

　　他手上还在继续往袋子里装食材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问了句：“怎么了？”

　　俞向阳对着他摇了摇头。

　　安亦书只得又说：“好了，就开个玩笑！你说你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怎么跟个红皮石榴似的，看着正经，其实皮特薄，咬上一口还涩得人满嘴苦味儿，一点不禁逗！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新年可以给我发红包，这总行了吧？”

　　“这个可以。”俞向阳应了一声，也不想把气氛搞得更尴尬，笑着帮忙拎过几个袋子，等安亦书结完账一起往超市外面走，然后又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对了，你刚才说你家过年只有你和你姐，那你爸妈呢？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回来吗？”

　　嚯，解决了一个小问题，又来一个大问题，安亦书有点头疼：“哎哟，我亲爱的前桌，你话好多啊！拎这么多东西，你手不疼啊？有啥问题，等到家了，咱一人一杯茶畅谈到天亮！现在先少说点保存点儿体力。”

　　俞向阳强行假装咳了一声，怼到：“这说明你体力不行。”

　　街边刚好驶过来一辆出租车，俞向阳远远喊了一嗓子出租车，丢下这一句调侃，率先冲着出租车去了。

　　安亦书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跟在他后面上了出租车，给出租车司机报了他家的地址，带着半路捡来的前桌和一大堆食材踏上回家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