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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117 人傻钱多 ...

  •   人傻钱多又如何,到最后谁为谁数钱还未可知。

      ——左左语录

      回到M国2022的最后一天。

      急诊室外有一段简短的对话:

      “伤的多重?”漫不经心的问话。

      “腰椎盘突出,又遭到外力撞击和殴打,引起胃出血。情况很糟糕,我们并没有十成把握让其醒来。”

      “噢,真令人同情。”毫无同情心的语气。

      “但是既然到我手上,我会把他治好。越是有难度的挑战,我越喜欢。”

      “随你。救活了有救活了的用处。”说完便转身离去。

      青年睁开眼时,阳光很好,窗外鸟鸣啁啾,依稀春来到。

      记忆里,也有这么一刻。那时他满心惶惑不知前路如何丈量,而今他的背后已然有了一座座山的形状,他镇定得仿佛从未沉睡。

      他第一句说的是中文:“这是哪儿?”紧跟着,是一句外语:“Where is this?”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高瘦男子走到他床边,面无表情的答:“加仑。”

      青年眼里的光暗下来。

      高瘦男欣赏了一会儿,就索然无味地移走了视线,“我受上级所托,给你两条路。一条,你从这儿出去,忘记你曾是Z国人,像一个真正的M国人一样生活在这个城市,不再参与任何有影响力的活动。一条,以你原本的身份活着,但你永远不能见你的亲朋好友,一辈子留在这儿做老师,无偿培养M国的人才。”

      一是让他断绝从前的社会属性,活得没有根源,恢复“人身自由”。一是让他保留身份,但要为M国办事。然而这也相当于叛国了。

      两条路,其实都是绝路。

      青年深深地凝视眼前的人,久到对方感到不适,他说:“抱歉,两条路我都不选。在艺术之前,我首先是Z国人。”

      高瘦男冷漠的目光有一丝波动。这个柔弱青年给出的答案,让他有些意外。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抉择,只能维持严酷的表象,“既然如此,那么,请你一直待在这儿。”

      “好。”

      该死的,好什么好,关禁闭很好吗?

      他走后,青年站起身,预想的疼痛并未出现,腰部久违的松快。似是许多年前,他旋转而舞,腰如杨柳,韧性惊人。

      他便当真跳了起来。

      躺久的身体僵硬而无力,渐渐地,动作注入灵魂,就成了舞蹈。

      M国首都麦格尔。

      一个拉风的女人从机场降落,开启她的异国之旅。

      女人鼻梁上架着黑超,烈焰红唇勾出邪魅不羁的笑,黑色西装外套扣了两三颗,低胸衬衫掩不住骄傲的事业线,其下一条A字裙,恨天高踩得噼啪作响。

      她身旁,一个高个男子戴着金丝框眼镜,跟她汇报着什么,后面还跟了个稍矮的普通男人拎行李,再后面一顺都是西装男,拉风得很。

      这谁?跟拍电影似的。

      周遭人群侧目,她不为所动,做最靓的崽。

      机场外,早有车辆等候,在她到来之际,车门开启,她坐进去,红唇微张,“走。”

      车就开了起来。车牌号数字顺溜,定制的。

      女人参加了一场慈善拍卖会,拍下全场最贵的青铜器,又赶上一年一度的商业晚宴,凭借超凡的口才和特立独行的风格成为晚宴的焦点。

      她跻身M国上流社会仅仅用了一天。

      听说她是Z国的房地产商,身价上亿,来到M国是为了投资。听说她父亲曾下海经商,构建一个商业帝国。听说她曾经一夜散尽家财,又迅速崛起,没借她父亲一分一毫的力……

      被瞩目的人正吃着从F国运来的车厘子,吃一半吐一半,她对面的人极尽夸张地描述着他的事业多么值得投资,她却连一个眼风都欠奉。

      那人说了老半天,眼见没戏,眼眸一转,冒险道:“您知道加仑吗?”

      “什么轮儿?”女人不想吃了,就把剩下的一颗一颗拿牙签戳破,败家十足。

      那人就放心了,四下瞧了眼,无人注意到他,便稍稍挨近她说:“加仑是我们国家戏剧最发达的城市,您爱听剧吗,最近《遗世》很出名,说起来,还是你们国家的呢。”

      女人有了些兴趣,却不是因为剧,而是因为背景。“Z国的?”

      “是。”那人调出网页搜索给她看,“就这个,之前票炒的还挺贵的,现在都没人看了,不过您要是想看,我可以让他们给您演一演,一定让您宾至如归。”

      女人看了眼那页面,不耐烦地移开视线,“行了,你安排安排吧,好了叫我,我不想看长篇大论。”

      那人翻回来一看,额头上爬过一排省略号。界面上就一行英文字母,下面的图占据了整个界面的四分之三,真够“长篇大论”的。然而他也不会去纠正。天大地大金主最大,玛丽剧院能否振兴就靠这位人傻钱多的金主了。

      人傻钱多的金主在他离开后,变得一点也不人傻钱多。

      她摘下墨镜,用卸妆水卸掉浓妆,擦掉口红,走到卫生间取出垫出骄傲的海绵,这才懒洋洋地回归本色,“累死我了。”

      金丝框眼镜男尽责地说:“需要给您放洗澡水吗?”

      左左一个哆嗦,“得了,别演了,你不累我累。今天干得很好,你俩都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会。”

      眼镜男和普通男依次走出房间。

      左左翻了个身,埋入柔软的沙发里。在脑海的笔记本上划了一个勾。

      她没有以她本人的身份来M国,那太明显了。Z国高层很给力,直接给她拟了一个新身份,各种证件和材料应有尽有,好像Z国真有这么个人似的。

      左左很满意。流水的身份铁打的霸总,也算不辱没她的身份。

      第二天,加仑戏剧公司的高层如期而至,邀请左左去加仑看剧。

      加仑的《遗世》剧组早早得知加场的消息,又排练准备了好几轮。久路的舆论封锁网罩下后,剧组的日子好过了些,又恢复正常的排练,只是演出推迟了几天。问题最大的尚青章也没有再出差错,每首歌都在真唱,唱到汗流满面也只是抹把汗再来。

      每天他都是排练到最晚的,来又来得最早,但凡瞧见他,他必然在练声或是练习某个舞蹈动作,简直不是人。有人劝他休息,他总是笑笑,说:“遗憾不能有第二次,欠下的,得加倍补上。”

      剧组人人都十分感动,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那无休的人一站就站成一座雕塑。

      1月10日,加仑。

      《遗世》单加一场,台下只有一个观众。

      她坐在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一排一座,高傲地扬着脑袋,翘着二郎腿,蛮横无理大写的杠精。

      开场时的气氛有些凝滞,很快,他们恢复状态,一幕一幕兢兢业业的演。

      不管台下坐的是谁,舞台是可贵的,站上舞台的一瞬间,就该迸发出全部的光和热。

      一场演完,那炫酷狂霸拽的女子似乎有些动容,竟情不自禁鼓起掌来,灯光一转,返场了。

      演完,他们往员工通道走,有人却比他们更快地抵达那里,好整以暇地和他们打招呼:“嗨,演得不错。”就像陈述今天的天气。

      演员们同她点头,擦肩而过,她没说什么,目光不断飞掠又暂停,直到队伍末尾,一个格外好看的人出现,她勾起七分讥诮三分凉薄的微笑上前堵住他,“吃个饭?”

      他被迫跟着她走,坐进餐厅。

      女人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对她对面的人说:“吃啊,都吃完。”

      对面的人难得迟疑了,但在她迫切的注视下,还是拾起筷子吃了起来,动作生疏,有种生拉硬拽的错落感。

      女人像根本没注意,撑着下颌看,点评道:“我就喜欢看帅哥吃饭,看着我都有食欲了。”

      对面吃饭的动作不受影响,就着她的糊涂话下了饭。

      吃完饭后,什么也没发生,青年接到电话,匆匆走了。女人收起笑脸,领着一班子人回到住处。

      往后几天,她都包场看剧,看到第七天的时候,她提出要包养尚青章,把剧组全员吓得不轻,尚青章本人却没什么反应。

      她也不管别人有什么反应。她单方面宣布包养了,就带着他抛头露面,以示宠爱,直到某一天,她说:“尚青章,给我画幅画吧。”

      他就画了一张她的小像,画得惟妙惟肖,像是印出来的。

      她惊喜不已。第二天见,却是在法庭上了。

      她字字铿锵,竖起玫瑰的刺,“我要告M国假货冒充尚青章,恶意挑起社会矛盾和国际矛盾。”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

      “是这样的,我和尚青章本有旧情,我来M国就顺便探望他一下,没想到我挖掘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尚青章是假的!”她首先放出他音乐剧返场的视频,“是不是特别完美?但是细看其嘴型,都有些微的出入,可不就是直播时候常见到的音画不同步?然而听过尚青章演唱的人都知道,他不用假唱。”

      她又调出一幅画面,是“尚青章”吃饭的片段,“我点了一桌家乡菜,我们用筷子进餐,他频频掉筷子,用法很不熟练,身为一个Z国人不会用筷子真是滑稽之谈。”

      再是他下腰的视频。她说:“他有腰伤,这个程度该复发了,他不会这么做的。”

      ……

      最后是他画的小像,她掏出,又展开另一张纸,“左边是他昨天画的,右边是世歌赛期间他给我画的。我是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只会画火柴人的人怎么能把我画得这么像,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根本不是尚青章。”

      众人:……

      “尚青章”:……

      不完美是错,完美是错,扮个人怎么这么难?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之所以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他突然噤声,因为左左已快速走到他面前,扒开他的衣服,贴住他的心脏,天真无邪地问:“我的可爱豆豆呀,你怎么没心跳呢?”

      她抓着站在她附近的人的手去探,一摸,真的没有心跳。

      那这是?

      “是AI,人工智能。”左左把他当个垃圾扔到一边,再不多看一眼,只是冷冷笑道:“看,你们的科技多么发达,要冤枉人易如反掌。”

      这时法官找回理智,严肃道:“这位女士,你一再的挑衅已经严重影响到司法的秩序了。你一口咬定它是AI,但你并没有办法解释存在于尚青章本人身上的缺陷。”

      “怎么没有?”左左摘下鸽蛋大小的戒指,指尖一按,一块小铁片弹出。竟然是个U盘。

      她连了在场工作人员提供的笔记本,将视频复制出来,鸽蛋戴回手上,页面点开给他们看——

      视频中,青年朝评委礼貌地鞠躬,而后开始表演。唱跳俱佳,收尾利落,赢得多方喝彩。他成为被选中的第十个青年。

      得知喜讯时,他笑得颊边泛起小酒窝,眼眸弯弯的,是人们喜爱的元宵节的芝麻馅汤圆,咬了半口,剩下的半口甜意就怎么都藏不住,总想往外跑。

      那是艺术的希望,国家的人才。哪有一点刻意而为的地方?

      画面再一转,是他倾情演唱时的声波图,永远在一个区间内稳定地来回摆荡,可见他对声音的控制能力有多强。直接打脸人人皆可包装的错觉。

      再而是他参加《极度塑造》火起来的片段剪辑,到底是营销造势还是个人能力,一目了然。

      ……

      一行行材料摆上来,逼得人哑口无言,但有一点还是要抓的,“你截取的,肯定都是你想给我们看的,但你本人就是最大的疑点,你是他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内幕?”

      是啊,她是他什么人呢?

      她终于做了来这儿以来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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