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水村手账》大头菜DTC

25、香气

　　“卡！”

　　“完美！”导演满意极，笑的合不拢嘴，“我还担心心魔结界的戏不好过，束哥，你的建议太好使了。”

　　劳束笑笑，没把这恭维放心上。这导演请他可一举多得，众所周知，他劳束在的片子，绝对不容许迷之演技存在。管你如何进来，入戏，凡事好商量，态度不端正乱演，大影帝翻白眼那刻，就是告别剧组之时。

　　预算有限，心魔结界的呈现，导演之前构想的假大空了些，道具组，场布忙活一周，也搭不出他想要的效果。给他急的钻劳束车里不出来，听他讲完，劳束莫名想起以前傍水村大雾天的时候，他和乔朗声透过石墙缝隙看远处的片段。透过不规则孔洞，寻常的花草石堆都谍影重重，平添秘味。

　　这个想法告诉导演后，对方茅塞顿开，原先想要来表现魔障的烟火缭绕换成了雾气，效果拔群。

　　乔朗声客串了把师兄之一。

　　他手挥出残影拒绝不要，被导演抱住不松手。直到看到劳束不介意，才勉强同意。也对，现今光华盛放的男人，已不是当初会嫉妒他的小孩。

　　妆发造型出来，导演眼睛都绷直了。

　　奈何台词拉胯，乔朗声的普通话，泥土芬芳太重。他演六师兄，比他多句台词的五师兄笑到直不起腰。好不容易不笑了，挥剑抵挡耍出了自刎的感觉。

　　导演汗颜，就没见过形象这么契合表现这么清奇的。最后，乔朗声主动让贤，一退再退，开开心心去当快乐的背景板，和他换了身份的九师兄感激的不行。刚毕业能进到这样的剧组，还升了角色，快乐快乐。

　　两周的拍摄过去，老戏骨和小情儿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一个为其业务能力大开眼界，一个为其不断学习进步而有所感触。劳束演的有的放矢，大殿群戏，没有一位故意要突出自己的。大家劲往一处使，将片子里的第一个高潮演得栩栩如生。

　　“各部门注意，Action！”

　　距离清派主营逍遥山，很远很远的朗镜崖，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对我来说。

　　九年前，七师兄作别恩养他的师傅，揣着祥云印和些细软，背着奄奄一息的我来到了这里。一路风尘，到达时我已接近无声息。七师兄没有放弃，抱着我跃进仙人泉里泡了7天7夜，饱含各路绝世草药的泉水，不知是哪一种起了作用，终究是拽回了我的小命。

　　从那以后，在这断崖孤岛，二人相依为命。野菜鲜果，蜂蝶起舞，偶尔下山换点柴米，也算自足。

　　九年前，清派建派以来最大的公关危机，我们赶上了开头，却不清楚过程，只从飞鸽传书中得知师傅和九位师兄下了山，去了那万邦大会，极尽表演、卖惨、拉同盟之能事，贡献出了长达一月的优秀群戏。

　　知道天下人不想放过清派，师傅还摘了马甲，让大师兄扮作自己，拿洗练过的神功2.0版本将1.0版本的魔教头子打的落荒而逃，以坠崖入海作结，留个些许的悬念膈应天下人。

　　这场大戏一唱，天下人都直替清派喊冤枉，此劫，才算是终于过了。

　　九年前，师傅已看出杀手团在我身上寄予的期待。他说，若有人养我便留我一命，放逐去朗镜崖生活。七师兄接了这活，就这样，在加入清派前最富家子弟的他带着半身未解的毒和半死不活的我来了这里。

　　师兄长了张冷峻高洁的脸，却有着耍宝而逗趣的性子。

　　除练功外，他从没对我严词厉色过。唯一，非要不知好歹挑出一缺点来，那就是养我跟养猪似的，还挺程序化那种。

　　每日都是一桶雷打不动的米粥，一只烧鸡和一大把药草。不许挑食，不许剩饭，一口药草一口鸡，美名其曰荤素搭配，忆苦思甜。

　　这般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菜单吃一年，可以；吃五年，能忍；吃九年，我心态彻底崩了。在我第十六次拿斩杀了这整山的鸡相要挟后，师兄终于答应陪我去山腰的黑龙泉捉鱼。

　　没想到，在这遇上个练功走火入魔的，非要说我和师兄是他逃窜在外的药兽，要捉回去熬十全大补汤。

　　嘿，我说，我们从小吃药草长大，风度翩翩的小半仙人，让这兄弟说成食用价值没有，药用价值目测只能壮阳的小畜生，那还能忍，打到你爹妈都认不出来，靠。

　　结果，没想到这小魔人还挺能打，三炷香的功夫，我和师兄二人合围也没能拿下他。本想搞个声东击西擒了他，结果前几天下大雨，山土松软，师兄一个脚滑没站稳，加上被那人掌风扫到，抓小树不成薅下几把枯草，掉入了黑龙潭。

　　眼瞧视作人生唯一羁绊的师兄掉落，气壮怂人胆，我一剑捅了那小魔人腰子，两巴掌上脸打得他鼻血飞溅，毅然决然的跟跳了下去。师兄颜高运气好，只有些轻微的皮外伤，而我，御剑了一路，荣添重伤一件。

　　想治，不敢。

　　传闻这黑龙潭不管多少活物进来，竖着出去的，从来超不过一个。地邪不说，还有妖物出没。黑龙泉水秀地灵，黑龙潭却黑漆可怖，一字之差，两种天地。

　　好在这具药草饱和的身体，还知道自救，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着伤口。三天来也没遇到太大的凶兽，来挑衅的体型偏小的，都被师兄斩杀了。

　　但，出于倒霉星人的第六感，我能判断的出，有东西正逐渐接近我们。

　　若只能活一个出去，那必须且一定得是师兄，让天下第一盐商绝了这么美貌高洁的后代，这种人间惨事可不能发生。

　　反正多活了九年，赚很多了。我大脑火力全开，思索着几日来的前后因果。那小魔人没死透，总感觉日后出去了还能遇到这业障。

　　这黑龙潭水汽、雾气充盈，丛生的藤蔓从来高不过两尺，压根没有从上出去的可能；泅水吧，我现在就是个移动的出血库；唯一的可能性，寄托在夜晚师兄的梦游御剑上，每每梦游，思想就像是去了千里之外，连带着功力都漫延无边，强大自信。

　　鱼片下肚，师兄照例将我俩拿腰带绑在一起。而后一人摸索着个荷叶盖脸，勉强睡了。

　　恍惚中，被阵香气馥郁给吸引了过去，这毫无逻辑却又充斥着零散生活片段的画面，好像是我的梦境。

　　师兄生辰那天，我从山下搬来了一整筐的桂花糕，挑上来费了老鼻子劲。那做糕点的大娘年轻时闯荡江湖，老了雷厉风行的性子也一点没收，蒸糕都拿自酿的酒蒸，价格自然不菲，教功夫换来的碎银全给了人家。

　　那大娘特调的配方，将禅叶的清淡和桂花的幽香发挥到了极致。好吃不腻，助眠安神。

　　那夜，没有梦游，没有舞剑。

　　梦做完，香气不仅不散，反而更加浓郁，强烈到要侵占五感的程度。

　　大事不妙！

　　掀开荷叶惊坐起，只见之前攀着洞壁的藤蔓接连入了水，勾勾缠缠的搭出条路来。自雾气浓郁中走出个红纱掩映，高挑妖娆的，等等，男子来......

　　“别过来。”我一脚踹醒师兄，拿出佩剑抵着那眼角绯色异常的男人，那层层叠叠密集翻涌的香气，直让人难受，嗓子发紧。师兄刚醒，还是在梦游发作前的时辰醒，眼神朦胧，神色懵比，刚说话就惹到了人家，“这哪来的美人，赤脚踩水不冷么。”

　　还没开口，就被认错了性别，美男气的鬓发翻飞，气势猛涨，一抬手将我俩甩到了洞壁上，生嗑出几口老血来。那喷涌出的血珠，循着内力而去，尽数被吸进了他的身体里。

　　行吧，遇上个吸血养生的怪物。

　　“你这黑龙潭，既然还能竖着走出去一位，那就放了师兄，我随你处置。”
　　“人血啊，我已经吃腻了，这黑龙潭我也待够了。”美男森然开口，话里没有一丝温度。

　　“人血腻了，牛血行不？你放我们走，我知道有个地方漫山遍野都是牛。”师兄看问题的角度实在是，嗯…
　　“……”
　　“你强大至此，既然想走，为何现在还在这。”好在只要话题转的够快，尴尬就可以假装没发生过。

　　美男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好在你们不算太笨的神色来。“你们去把那恼人的结界破了，我不仅能出去，还可捎上你们，若破不了，我也会留一个苟活。”

　　没想到，逃出这深潭的法子，不是战胜这美男，而是给人家打工。

　　师兄和我四目相对，他显然是想要我御他，指挥那个梦游时强大无比的他，去打败眼前这人逃脱。可，我怕，妖孽美男和结界都是危险之物，区别在于，对付结界，师兄还能清醒着来。而梦游时，和牛逼的躯壳不同，精神不稳，纰漏多，极易被攻击。

　　两相对比，即使都是赴死的难度，还是清醒着好一点。见我二人不在多话，美男一个摆袖，将我和师兄沉入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