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乾归

1、既定结局

　　“小白，你还记得墨远吗？！”

　　卓白轻托手里的盒子，小心翼翼的用手护在怀里，自始至终没分给母亲一个眼神，眸光落在怀里的盒顶上，声音轻缓的反问起来。

　　“墨远？！墨远是谁啊？！”

　　“这……”母亲看他这着魔的样子，迟疑片刻，“你怀里的骨灰盒，不就是吗？！”

　　“原来您也知道呀！”卓白声音有种说不上来的讽刺，终于抬眸看了一眼坐在饭桌边，自己对面的母亲一眼，手却攥紧怀中盒子的棱角，攥到指尖发白变色都没有任何感觉。

　　目光中含着怨恨，直直看进母亲的心里，如一道尖刺反复戳着她的心窝。

　　“你还小，别胡闹了，赶紧把这东西给人送回去，这样整天抱着不吉利！”母亲有些无力，但也还是据理力争。

　　卓白静默的看着她，不说话，眼眸平淡无光。

　　“你张阿姨…………”

　　卓白不理会她说什么，一手护着怀里的盒子，一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了一会儿，翻出一个黑色的绒布盒子，在她面前扬了扬。

　　“这是他打算求婚用的，”卓白依旧平静得很，眼眶却红了，“我不知道我这么多年试图说服您什么，国家法律都不觉得我这是错的，为什么您就是不能为我妥协一次？！为什么我要等着人没了，您这样跟我开诚布公的要谈论什么？！我的婚姻是我的，跟您没关系，我喜欢什么人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您反对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是接受不了，是我对不起您，可是现在人已经没了，已经合您心意了，您能不能放过我了？！我已经不想用任何什么样的方法来求得您的欢心，我被您逼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您放过我，您也放过他，好不好？！”

　　“小白……”

　　“妈！算我求您了，行吗？！”卓白有些力竭声嘶，眼神哀求的望着母亲。

　　“小白，你听妈一句劝，就是因为人没了，你才更应该振作呀，听妈的，你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一个姑娘，今天下午就过去看看，好不好？！咱们别想着他了，行不行？！”

　　“你别逼我了！”卓白护着盒子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眼里藏着悲戚，声音已经哽咽了，“我真的……真的……真的受不了您了，我……我们……本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当初您为什么要…………要跑到他家，说是他带坏我的，要是他妈妈不跟我说，您究竟还想瞒着我多久……您想瞒我到死吗？！”

　　“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忘不了他，别说他死了，就算他是活着，我也就喜欢他一个，可是，我们都没有如果了，您知道吗？！我们没有以后了？！他什么都没留给我，什么都没有！戒指也没送到我手上，就先给我送了他的骨灰！”

　　“这样的结果您满意了吗？！您不是一直都希望他离我远远的吗？！现在好了，我们永远也见不着面了，您是不是觉得心里怪舒服的？！”

　　“我这辈子都找不着这么一个我喜欢的人了，您知道吗？！”

　　“为什么他妈妈都能接受，而您却不能？！为什么？！”卓白咬紧后槽牙，目光紧紧的盯着母亲的脸，“难不成您是怕自己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吗？！咱们不做亏心事，关起门来过日子，碍着谁了，谁会无事在背后嚼舌根子？！”

　　“别再逼我去相亲了，您别再逼我了！”这话里含着些失望又无力的意思，卓白双眸泛红已久，眼泪还是被他憋在眼眶里迟迟未掉，像是气急了，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的母亲。

　　母子对峙半晌，母亲才缓缓站起来，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儿子，眼眸里还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决。

　　“不准就是不准，活着不行，死了更不行，喜欢一个男人，你恶不恶心啊？！”

　　“你不觉得恶心，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我的儿子竟然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邻里街坊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会怎么看你？！你不要脸的去喜欢男人，我可是要脸的！”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你好，你的工作好不容易得来了，要是让你单位知道了，你怎么在你单位待下去？！”

　　“过年过节的，你领个男人回家，让咱家亲戚怎么看？！”

　　“你不是三岁小孩了，不要再肆意妄为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你能不能为我想想？！”

　　“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带你长大不容易，算我求你行不行？！放下墨远了，行不行？！”

　　母亲依旧不示弱，还是坚决的看着他，意思明显得很。

　　“每次都是这一句，您不觉得腻吗？！”卓白也不再软着声音妥协了，“我和墨远从小一块长大，旁人要是心思活络早就看出来了，我就是为了您，三番五次的拒绝他，他和我一般年纪，我有多难过，他就比我难过百倍！”

　　“您都能看出来，街坊邻居会不知道吗？！都多少年了？！有人说您一句不是，说我一句不是吗？！压根就没有，没有任何人在你面前说过这种话，一直都是您自己掉进了自己世俗的怪圈，你就是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喜欢男人，所以才让我去相亲，以此来麻痹自己，您这样自欺欺人，不可笑吗？！”

　　母亲依旧蛮不讲理，“可笑？！我这是在为你的前途着想，你竟然觉得我可笑？！”

　　“您这是在为你自己着想！”

　　“你……”母亲被气得急了，俯身过来要去抢他的怀里抱着的盒子，“我把它砸了，我看你成天抱什么？！还跟我犟嘴！长大了翅膀硬了！”

　　争抢中，卓白挥开母亲的手，母亲被推得一个踉跄，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还推我？！”

　　卓白咬咬牙，看着母亲，双手更加用力的抱紧怀里的盒子。

　　片刻之后，才举步朝着家门走去，母亲直接在他身后高声喝住他，“卓白！你要是敢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卓白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轻叹道：“妈，对不起。”

　　抬手拧开门把手，就当着母亲的面径直的出门去了。

　　母亲垂在两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到底还是有些动容了，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