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Mr五脊六兽

19、麻烦总比办法多

　　陈景溙昨晚居然让我睡床了。
　　他还说有人躺边上睡不着，结果他睡得不能再香了，居然还打起了呼噜。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因为我居然一夜没睡踏实。
　　虽然陈景溙答应我不会不辞而别，可是却又有一种数着日子等审判的压迫感。分别总是在九月……或许，会更早。

　　虽然躺床上睡不着，但坐到图书馆，却又精神不起来了。再加上空调外挂机发出单调的嗡嗡声，没一会书本上的字全飘了起来。我连忙合上书，可是那些字居然全从书缝里挤了出来，黑压压的像蚊子一样团聚了起来，就如同妖云一样盘踞在我的头顶。刚想挥手驱散，这股妖云竟然物化成了我高中班主任的样子站在我面前，她黑着脸指着我的鼻子说，“别让被子蒙住你的前程。”
　　我一个机灵猛地坐起，差点没从凳子上滑下去，幸好于昊一把拉住了我，他惊恐地看着我，“睡傻了吧你！”
　　我定了定神，发现坐对面的女生低着头，绷着脸，抿着嘴，因憋着笑而使得表情看着有点怪异。我连忙抹了把嘴，以确定自己没有淌口水。
　　于昊咧着嘴笑着，“走，出去给你醒醒神。”
　　于昊说的醒神无非就是跑到卫生间里抽烟。我本来不想去，可架不住于昊又拉又拽。
　　果不其然，还没等走到阅览室门口，于昊就将手揣进了口袋里。
　　“我不抽啊。”我说道。
　　于昊愣了一下，然后一脸疑惑地将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不过他手里却攥着一盒薄荷糖，“谁说要抽烟了？图书馆里不让吸烟。”
　　果然又是一场情景再现，刚开学头一次和于昊见面时好像也是这样。当时他刚进宿舍，这小子一边做着自我介绍，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结果被他爸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你个哈巴儿，宿舍里不能抽烟，还要老子教你噻？”
　　结果于昊眉头一拧，将盒子里的巧克力倒在桌子上，委屈巴巴地说道，“老汉，给儿子留点脸嘛！这是糖，是巧克力，看清楚了再打撒！”
　　“你笑啥？”于昊将糖递给我。
　　我接过盒子，往嘴里丢了两粒糖，然后将盒子还给他，“没事，我就是忽然挺羡慕你的。你跟爹妈关系这么好，是咋处的？”
　　于昊张着嘴，竟一时想不到该怎么接茬我这个莫名奇妙的羡慕。他吧唧了一下嘴，说道，“都是人心换人心，哪有什么好是理所应当的啊。”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冠冕堂皇，可是还是让我产生了些许敬佩之情，毕竟人心换人心，说着容易，做起来可真心不是件容易事。而且，从以往通电话的频率和交谈方式来看，于昊和他父母的相处方式是我这个失败者可望不可及的。
　　“怎么？你那离家出走的兄弟……”于昊往嘴里丢了一粒糖，若有所思地又补充道，“有意思，我这还是头一次见你替别人操心呢。”
　　“诶~你几个意思？”
　　于昊愣了一下，话锋一转，“嗨！管那么多干啥？先把自己管好吧。奖学金申报规则看了没？”
　　“我看那玩意儿干啥？”
　　“你个哈巴儿，三等奖学金四千块，拿自己手里不香吗？”
　　“轮得着我吗？”谁不想拿奖学金啊，学校里奖学金设置的很多，可是就我这样的学渣，怕是连申报学业奖学金的门槛也够不着。
　　“我这不就是帮你出主意嘛。上海大学生羽毛球交流赛下周日比赛，代表学校出战，可以加分，如果拿了名次，还可以按奖项加分。就是说，如果能拿下名次，至少加到六分啊。”
　　“所以呢？”
　　“学业成绩只折合百分之六十算分。要是能加上这六分，能碾压多少人你知道不？”于昊说。
　　“哦……那是你们校队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于昊摸了把脸，“我的错，我应当跟你直切主题的……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进校队的事？”
　　“这……不妥吧。为了拿奖学金进校队，这传出去，急功近利的名头也太难听了。”我说道。
　　“哎，胡涂，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是有啥跟你说啥的，你有必要和我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吗？咱们学校的羽毛球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和别的大学比吗？单打靠梁队，男双呢？就他们那几个人拉出去那还不是一轮游？我觉得咱俩搭档拼一拼说不定还能拿个名次。这是让你用实力为校争光的，你以为让你去划水的？”
　　于昊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他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就觉得我和他搭档就有可能拿名次，那可是大学联赛。于昊看我还在犹豫，就说道，“别的不说，你就不想和别的学校的高手过过招吗？”
　　“不是我装清高，主要是现在这个时候，校队还进得去吗？而且前先日子梁队和我说这事时我都拒绝了。”
　　于昊掏出手机，一边发信息一边和我说，“这事你别多想，我帮你联系就行。不过，我就一点要求，你得和我组队！”
　　“这算什么？附条件吗？”
　　“附什么条件？主要是除了我，谁愿意和你组队啊。”于昊笑着说。
　　也是，双打讲究的是搭档的配合。就算是“丹神”和“拿督”组队，被配合默契的双打对手暴锤也并不稀奇。
　　于昊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他看了看手机，随即在我面前晃了晃，“搞定，梁队说今天下午三点，让你直接去参加训练。”
　　“这就定了？”
　　“怎么？还要给你举办个欢迎仪式？还是要给你发个聘任书啊？”于昊说。
　　“今天不是周日吗？难道校队不放假？而且，下午两点我还得去打工呢。”
　　“打什么工啊，请假！”于昊说。
　　“不可能，哪里有临时请假的……菲姐那说不过去。”
　　“那……要不让你那离家出走的兄弟帮你顶个班？反正是跑堂小二，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于昊说。

　　和老板临时请假说不过去，但好像突然给朋友添麻烦到是情有可原了。不过，朋友的意义不就是麻烦吗？而且端茶倒水怎么着也比在外边风吹日晒要强一些……想到这里到也给自己强塞了一些正当性。
　　虽然一开始陈景溙吱吱唔唔的不想应承，可还是耐不住我死皮赖脸的请求。可我也真是没办法，羽毛球也想打，但工作总不能还找路桐桐帮忙顶班吧。
　　拜托完陈景溙，我又和菲姐说了一声，菲姐那边到是一口应允了。可是挂了电话，坐回图书馆里，我心里又打起了鼓。虽然跑堂没什么技术含量，可是陈景溙做得来吗？他会不会传错菜，他会不会洒了咖啡，他会不会摔了盘子，他会不会……我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惊的对面的女生有点不知所措。她惊恐地看着我，好像在揣测这个睡觉都差点把自己掀翻的神经病还能再做出点什么诡异的举动。
　　的确，我是真有点不正常，也不知自己瞎操什么心。有空担心陈景溙，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虽然于昊把羽毛球比赛说得风清云淡，可是像梁茂君这样的高手，也只拿过单打的亚军，至于双打，我们学校就从来没进过四强。也不知于昊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感觉是要去平趟赛事似的。
　　不过，如果万一真能拿个名次，那奖学金说不定还真有希望。四千块钱要是拿到手，大理之行就可以成行了。想到这里，生活却又忽然美妙了起来。

　　下午三点，实实在在地在图书馆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我被那本厚重的刑法搞得晕头转向。不过，想到马上有球可打了，到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相比图书馆里凝重压抑的氛围，外边到是轻松了许多。因为图书馆周围花花草草比较多，是个散步的好地方。而且，居然已经有毕业生借来了学位服在校园里各个景点开始打卡。
　　这么说来，都到毕业季了？
　　“师弟，能帮我们拍个照吗？” 一个穿着蓝色学位服的女生迎了上来，说着就将她手里的手机递给了我。
　　“我水平太烂，你来！”我推了把于昊。
　　于昊也没推迟，从女生手里接过手机。开始聆听女生们的要求：图书馆尽量拍全景，人也要拍全身的，但不要拍得太小，至少要看清脸上的表情，还要拍得好看一些……
　　这可能就是我不太乐意给女生拍照的原因吧，毕竟王艺清在拍照上，已经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里阴影。可是想想自己也挺不够意思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怎么就能把这事推给于昊呢？算了，谁让于昊即有耐心又乐于助人，而且，面对拍照要求上的层层加码，他还可以保持着有求必应的热心……
　　正当我因于昊为了实现刁钻的拍照角度被迫开发着身体柔韧性的潜能摆出一些夸张的姿势而暗自失笑时，我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个踉跄。我刚想开口宣泄情绪，却发现歪在地上的居然是凌冰瑶。她这是使出了共工触山的力气了吗？明明是她撞得我，怎么却把自己撞倒在地上。
　　“你不长眼睛啊！”一个穿黑色学士服的男生紧跟了上来。显然这句话是冲我说的，因为当他低下头时，语气马上变温和了，“没事吧？摔疼了吗？”说着便伸手要扶。
　　“你有毛病啊。”尴尬与恼火占据了凌冰瑶的表情，她一把推开男生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我都和你道歉了……”男生接着往上贴
　　凌冰瑶挪了几步，躲到了我身后说道，“我不接受！你听不明白吗？我不接受。”
　　“宝，你听我说……”
　　男生这句话几乎是冲着我的脸说的，听得我头皮一阵发麻，“诶诶诶……你干吗呢？”
　　“关你什么事？”男生马上收起了他的慈眉善目。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她是我同学！”
　　“她是我女朋友！”男生吼道。
　　看着男生趾高气昂像是在宣布什么荣誉头衔似的，我竟一时语塞，甚至放弃了要在气势上更胜一筹的想法，要不然显得好像是我在抢他女朋友似的。
　　“谁是你女朋友，早分手了！”凌冰瑶隔着我喊道。
　　“听到没，分手了。你俩没关系了！”我横在他俩中间。
　　“想打架吗？”男生嚷道。
　　“谁想打架？”于昊连忙跑了过来，和我并肩站在一块，完全将凌冰瑶挡在了身后，然后接着说道，“这不是陈师兄嘛。”
　　“你别多事啊。”
　　于昊往前顶了一步，“师兄，我就是想劝劝你。你穿着学士服打架，不想毕业了？而且，这长袍大褂的，也伸不开手脚吧。你要真想打架，我给你盯着这小子。等你毕业了，学位证拿到了，我给你俩安排场地，你俩出去单练，我保证不告诉梁茂君！”
　　“你还威胁我？”
　　“我可没有，师兄。”
　　“陈岂，我们分手了，你别再烦我了行吗？”说完，凌冰瑶将们仨甩在身后，自己跑了。
　　陈岂想从我和于昊中间挤过去，但是被于昊直接用胸脯给顶了回去，“陈师兄，你还是别去的好。我猜她肯定去找梁队了。你也知道我们队长就是个宠妹狂魔，你俩见了少不得要拌嘴皮子。要是永不相见还好，但万一将来他成了你大舅哥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昊是在修炼什么秘术吗？哪里习得这些鬼才逻辑。
　　陈岂瞪了我一眼，也便转身离去。
　　“师兄，改天约你喝酒啊！”于昊贴着笑脸喊着。
　　“你到是谁也认识啊！”我说。
　　于昊看着陈岂走远了，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陈岂，大名鼎鼎的学二代，是对面师范大学陈校长的崽。记着，下次见了绕着走。”
　　虽然于昊的脑回路比较新奇，但不得不说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是有的，打死我也想不到可以利用梁队来解决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算是把问题解决了吗？如果真解决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看见陈岂后绕着走？
　　原以为可以在球场上醒醒神，可是刚推开门，堆在一块的男男女女十几个人二十多只眼睛齐刷刷地扫了过来，裹挟着团聚多时久却未散去的热气仰头撞了过来，差点没把顶个跟头。
　　活了二十年，我也算是见过些场面。就算是站在政教处主任眼皮子底下跟前向全校学生做检查我也没怯过，可是今天却被这十五双眼睛给整懵了。这十几个人，就像等着上课的学生看着走错教室的老师一样；或者说像是一群带着起床气的看门狗盯着一只搅了他们清梦的流浪猫一样。
　　我抬起手挥了挥，梁茂君也抬起手挥了挥。可这如同打转向时因失误而启动的雨刷器一样的打招呼，倒把这突然浓郁起来的尴尬甩得满房间都是。
　　“什么情况？”于昊也有点莫名奇妙。“不会是陈岂追到这里来了吧。”
　　梁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走到我们跟前，脸色的确有点不太好看，但估计不是因为他妹妹凌冰瑶的事，“王蒙和孟海洋想上双打。”
　　“王蒙不是大三了吗？学校的惯例不是把参赛的机会留给大一、大二的，大三、大四的当候补吗？”于昊说道。
　　梁队抓了抓头发，面露尴尬，“今年学校又推我上单打了……所以王蒙还想参加今年的双打。”
　　“他凭什么跟你比，你给学校拿了两次奖牌了，他们哪次不是一轮游？”于昊不乐意了，说话的声音明显大了些。
　　“我的想法是我今年不上了，胡涂单打能力不错可以上单打。你和我妹组混双，也有拿奖牌的希望。”梁队说道。
　　“凭什么？”于昊的眼睛都瞪圆了。
　　“都是队友，还是学长……”我说。
　　“学长怎么了，也不能想怎样就怎样吧！”于昊忽然提高了嗓门，“还是学法律的，有点规则意识好嘛！”
　　人群里的王蒙马上接了话，“废什么话，比一场，谁赢了谁上！”
　　于昊一甩膀子转过身，“来撒，哪个怕哪个嘛。”
　　“我可没说要比啊。”我扯了一把于昊。
　　“那你什么意思？”于昊大概是猜出我有放弃的意思了，显然更不高兴了。
　　我完全理解梁队的处境，最难搞的就是处理这种人际关系。说啥也不对，说谁也不妥。我这也是感同身受，高中一年的校队队长干下来，让我深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猪八戒照镜子。“按梁队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王蒙又喊道：“这么积极，不就是为了混点学分争奖学金嘛。”
　　“你说啥？” 于昊梗着脖子就往上冲。
　　我一把拖住于昊，用尽了全力将于昊拉出球馆。
　　“你撒手，看我不刀了他……”
　　“你就全当是为了我行吧。你跟王蒙动手，我是一边看着呢还是帮着你上手？我身上还背着处分还没撤呢。”我死死地抱着于昊。
　　于昊瞬间冷静了下来，咬着牙说了声，“行……”
　　我慢慢松开了于昊，“行了，多大点事啊。”
　　于昊哼了一声，“多大点事？他都那么说了，你就不生气？”
　　本来嘛，刚刚在图书馆门口被岂贴脸挑衅，心里本来就有火，可现在被人直戳命门的感觉，是让人连发火的底气也没有的。可是谁又不爱面子呢？这种上来直接照脸撕的，不冒火才怪。可真就上去干一架？看来球馆暂时还是别去了。“走，我带你去个凉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