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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殊途同归 ...

  •   再次踏入合芳斋,院子里已坐了三个人,西门吹雪、孙秀青、陆小凤。

      见我进来,四人皆唤我“叶夫人。”

      我惊讶:“你们竟都到了?”

      孙秀青倒了杯水,说:“就等你呢,天冷,快来坐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我走过去,坐下说:“我请你们过来,反倒最后一个到,先说一声对不起。”

      “就不许我们故意先到,在一起说些你不能听的话?”陆小凤笑道“而且,谁说你是最后一个到的?”

      “有什么话,竟是我不能听的。”我嘟囔着坐下,一杯热水下肚,果真暖和多了。我又问:“还有谁要来?”

      陆小凤又给我倒了一杯,正要开口,突然停下动作,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说:“来了。”

      一个瘦弱而普通的男人进来,实际意义上的普通。普通的身材,普通的长相,普通的穿着,这个男人普通到在人群里一眼都注意不到。

      然后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男人,却让我惊喜至极,我高兴叫道:“司空摘星!”

      男人勾起一抹温柔又略带愧疚的笑,说:“我来晚了。”

      我凝望着他,说:“只要你来了,就永远都不晚。”

      我不会问他为什么躲我,就像我不会问他为什么出现。有些事,不必说的太明白。因为在乎,所以尊重,所以理解,所以体谅。

      可我不问不代表他不会说。

      司空摘星站在我面前,平淡的说:“这种场合我是不适合存在的,可是我来了。我总该让你知道你没看错人,我动摇过,却从来都没后悔。”

      他说完,不看我的反应,快步到陆小凤另一侧坐下。

      我看着他的动作,无奈的笑着,心却很软。“大事上你一向从不畏缩,偏偏有些时候又胆小极了。我竟不知该说你胆大还是胆小。”

      司空摘星红了耳朵,怯懦道:“我一个小偷,哪敢胆大。”

      我凝视他,温柔的说:“你今天就很胆大,和英雄一样的胆大。”

      他的耳朵更红了,眼睛闪躲,说不出话。

      陆小凤哈哈大笑:“你这只猴精居然也会谦虚,一个小偷?哈哈哈。”

      司空摘星狠狠的瞪了陆小凤一眼,问:“很好笑?”

      陆小凤仍然笑着,拍着大腿说:“好笑,当然好笑!”

      司空摘星怒道:“陆小鸡,你还敢笑!”

      陆小凤已笑的直不起腰,说不出话。

      司空摘星眼睛一转,反倒收敛了怒气,老神常在的说:“某人前几天打赌输给我一个条件,你们说,我是该让他继续挖蚯蚓呢?还是该换一样?”

      西门吹雪说:“总是挖蚯蚓岂不无趣?”

      孙秀青说:“不如让他挖多少蚯蚓,钓多少鱼。”

      我抚掌而笑,赞道:“此法甚好!”

      陆小凤顿时停了笑,大叫:“不好,一点都不好!蚯蚓已经放生了,还怎么钓鱼?”

      司空摘星:“只要他愿意钓,我可以挖七百条蚯蚓。”

      我:“挖蚯蚓又苦又累,我愿意出钱买一千条蚯蚓。”

      陆小凤哀嚎,几人都露出笑意。

      一温润男音朗声道:“在下略有薄财,可否凑个热闹?”

      陆小凤跳起来,叫道:“花满楼!你也来了。”

      那走进来的蓝袍公子,不正是花满楼?只见他温柔款款的笑道:“难道我不该来?”

      陆小凤又泄了气,嘟囔道:“怎么今天你们都针对我。”

      他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朋友,我笑盈盈的说:“我还没说我一来你就针对我呢。况且,但凡你的反应少几分可爱,我也不至于把握不住度。”

      陆小凤一时词穷,支支吾吾的说:“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讲话这样百无禁忌。”

      花满楼担忧道:“听说你被流云剑客找上门,可有受惊?”

      我笑道:“确实被惊到了,幸好那位剑客是个明事理的。”

      西门吹雪冷笑:“只敢对妇孺下手的懦夫,也配称剑客!”

      “我是叶孤城的妻,他向我寻仇,也无可厚非。”我低头抚摸小腹“不想是他救我一命。”

      几人明显一愣,随即皆道:“恭喜恭喜。”

      孙秀青问:“叶夫人可真是胆大,有了孩子也敢独自奔波,几个月了?”

      我的夫君死了,让我如何不奔波?她显然也发觉说错话了,带着几分愧色的看着我。

      我不可置否,只答:“三个多月了。”

      陆小凤感叹“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自保,没想到真有了孩子,你可想好以后怎么办?”

      我做无奈状,说:“能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花满楼说:“若夫人愿意,花家愿照顾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我惊了:“花满楼,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好人也不是这样好的啊,你是不是被胁迫了?不能说话你就眨眨眼。”

      他果真眨了几下眼睛,笑道:“我的一位姑母,和夫人是旧识,想照顾夫人余生,又恐夫人不愿,就让我来打探消息。”

      我问:“确保可信?我可不认识姓花的夫人。”

      “那位姑母姓柳,是家中远亲。”

      我点头“原来如此。”

      不等他开口,我直接转了话题:“九月十五晚上,多谢诸位相助。”

      西门吹雪说:“朋友之间,何须言谢?”

      陆小凤也跟着说:“你找皇上求的情,我也没帮什么忙。”

      我笑了:“我没为他求情。”

      陆小凤若有所思,问:“你没求情?”

      “成王败寇,死不足惜。可白云城百姓无辜,我如何能看着他们受牵连。”

      西门吹雪看着我,说:“你很好,不愧叶夫人之名。”

      “庄主缪赞。”

      “皇上让我转告你,他会慎重处理白云城的事。可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陆小凤神色真诚又略带歉疚,我一愣,想起小皇帝笑的眉眼弯弯的模样,心下一软“谢谢你,陆小凤。”

      陆小凤摸摸鼻子“你这样谢我,好像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实际上不过是因为你是个合格的主母。”

      “我一向不喜负担,对白云城,最是不负责任。不过是他不在了,我该做的事没人替我做了。”

      陆小凤叹息“叶孤城是个好剑客,是个好城主,也是个好丈夫,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提及此,几人皆惋惜低落。

      我却笑了,说:“是不是像没想到我是他的妻一样的没想到?他这个人,向来不肯落俗套。”

      花满楼最是细心,察觉我刻意缓解气氛,也故作轻松道:“叶夫人天真烂漫,确实不容易让人联想到叶城主。”

      陆小凤也跟着说:“叶孤城把你藏得太好,我还以为他没有人的感情。若不是亲耳听到,我可不敢相信。”

      得到应和,我颇为自得“自当年江湖有名剑客皆败于他剑下,他就甚少来陆地。十余年来,我一向琐事缠身,分身乏力,亦不常去南海。况且我二人皆不是张扬之人,除了亲信,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不多。”

      西门吹雪突然说:“如今你的身份已传遍江湖,你有何打算?”

      我说:“如今白云城之事已了,我正是要向你们辞行。”

      花满楼担忧道:“辞行?你要去哪儿?”

      “回家。”

      “你家在哪儿?”

      “中国。”

      几人面面相觑,花满楼问:“这是何地?”

      “那是一处神圣之地,与此界不相通,鲜为外人知。我离家太久,不知能不能回得去。”

      陆小凤问:“什么时候走?”

      我含笑不语。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一时间气氛凝结,半响。司空摘星下定决心,沉声说“我和你一起。”

      我摇头“你进不去的。”

      “你若要去,须得抛下现有的一切,再也回不来。回家是我多年夙愿,我不可能放弃,留你一人漂泊异旅,我如何忍心?”

      司空摘星面色苍白,轻声道:“你母子二人,我又如何舍得?”

      “我的朋友不多,你尤为难得。司空摘星,我希望你开心。”跟着我,你会失去一切,连同我。

      “而且,我何时说只有我母子二人?”

      他怔怔的看着我“还有谁?”

      我神秘的笑了:“秘密!”

      我掏出一块包裹的白布,打开来,是一个精致的长命锁,“西门夫人,这是给你的孩子打造的长命锁,提前交给你,祝愿你的孩子长命顺畅。”

      “多谢叶夫人。”她接过来,踌躇道“我不知你要离开,也没提前准备,你何时离开?”

      我笑盈盈的说:“不急,来日方长。”

      几人皆流露出笑意,纷纷安慰道:“来日方长。”

      他们必然以为我不急着走,我也不解释,微笑的看着他们。待孙秀青放松了,我才开口。

      “我想去看看叶孤城。”

      “我带你去。”

      “多谢西门庄主。”

      他把我带到冰窖,冰窖不大,却也不算小,宽大的三尺厚冰为床,还稍有空闲。

      “庄主费心了,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寒气伤身,你别待太久。我在门口等你。”

      叶孤城身著白衣躺在冰床上,白霜遍布全身,连他的一头墨发也被冰霜覆盖。整个冰窖竟都是白到透明的色调。

      我坐在冰床上,将内力汇聚右手,轻轻拂过他脸。浓密的眉、紧闭的眼、秀丽的鼻、轻抿的唇,所经之处,冰霜融化,化作一粒粒水珠滑落,他的脸苍白若纸。

      我把内力倾灌双手,捂在他脸上,随着内力消耗,寒气减少,水汽增加,从指缝溢出,湿了衣袖。我无力顾及,加大内力输出,手下的触感从冷硬变为柔软,方才收回。

      掏出手帕,为他擦脸,湿透了就拧干,再擦,直至干净清爽。轻捏他的脸,冰冰凉凉的,柔软干涩。到底是冰冻了一个多月,失了几分弹性,不够嫩滑,我恍若不觉,爱不释手。

      从钱袋取出药丸,将钱袋置于冰块凸起处,仰头,在药丸进入口中的一瞬间迅速咽下,堵塞敢让我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却没多大用,不仅后悔没带水过来。

      想到此,不禁摇头,自嘲的笑了。果真是娇惯久了,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个。

      躺在叶孤城身边,冰凉的触感让我很是不适,我撑起身子,在他苍白的唇上落下一吻,在他耳边柔声说:“小城儿,我和孩子,来陪你了。”

      我躺下,头偏向里侧,温柔的看着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慢慢的,一股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我并不理会,只是一动不动的、温柔的看着叶孤城。

      随着疲乏无力感越来越强烈,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中,精神离开□□,飘出冰窖,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笔直的站着。又飘到院里,陆小凤、司空摘星几人说着话,神色皆带着隐隐的担忧。飘到外面,人声鼎沸间,一辆奢华低调的马车停靠墙边。车内是一位风韵极佳的妇人,带着朴素衣物也无法遮挡的贵气。突然,她神色凄哀,抚住胸口。眼泪迅速凝集,顷刻间滑落。

      我见犹怜,竟美得不可方物。

      别哭……

      我想说,却没说出口。

      我彻底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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