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和见你》周几道

5、交流大赏

　　夏天的蓉城一中，披一身翠绿葱茏，燥热蝉鸣的谱曲，教室里的郎朗书声，这都是夏日学校特有的象征。
　　刚结束的军训，把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一个个都晒成黑炭，平均都低了两个度。再黑的离谱点的，也就笑起来能看见分外白的牙齿，收拾收拾可以去代言黑人牙膏了。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经过一周的军训，同班同学之间倒是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互相差不多认了个面熟。

　　早读前简直就像学校门口一条街，各种各样的早餐，有吃包子的，手抓饼的，肉夹馍的，还有吃泡面的……
　　也算是大型互相安利现场了。

　　吃泡面的周超嗦着面问：“哎你这包子闻起来好香啊，哪儿买的，明天我也去。”

　　赵勇两三口解决一个包子，颇有点羡慕的看着周超的面：“就学校门口排队很长的那家，他们家牛肉馅最好吃了！”

　　赵勇：“大早上吃泡面，馋死人了！”

　　周超：“嘿嘿。早上太赶了，来的时候就只能抓桶泡面了。”

　　泡面的香味直接钻到了后面，傅知棠支着胳膊，撑起下巴听他们聊天，默默记下笔记，明天也去吃包子好了。

　　再多听一会都可以收集一周的食谱了。

　　正排着早餐表，旁边座位丢下一个黑色书包，瘪瘪的，一看就是空的。然后是一双长腿大咧咧跨下来，刚好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坐下。

　　傅知棠还记得昨天的事，梗着脖子没有去看。余光瞥见旁边这人拎着个什么东西放桌上，仔细一看居然是一碗拌粉，还散发着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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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还打算吃。

　　为什么这些人吃早餐自然的样子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刚开学就是军训，课本资料都没发，这会儿也没有书看，傅知棠只能趴在桌上扣扣洼洼。

　　高一年级的桌子还都是木制的，仔细看上面有很多过来人的痕迹。傅知棠还蛮喜欢看这些的，短短的话句底下是不同的故事，隐藏的少女心事。有隐晦的，也有直白的。就像课桌中间加粗的一行字。

　　“超喜欢林楚啦——”

　　“下辈子嫁给我，只喝牛奶不吃苦。”

　　“看不上我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还有刻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句：好喜欢旁边的他呀。

　　还有吐槽老师的。

　　“数学老师不要再用方言讲课了，救命。”
　　“英语老师是在念经吗，熊师傅别念了，人快睡着了。”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你讲完我就不懂了？”

　　傅知棠边看边笑，那边晏时风已经两三口吃完早餐。
　　在课桌里掏啊掏，拎出一瓶奶，放在傅知棠面前。

　　指骨分明，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杵在课桌上，停顿一两秒，突然一个滑铲，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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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你也解气了，不要生气了吧，嗯？”

　　傅知棠没说话，其实早就没生气了，只不过在等一个晏时风递的梯子，女生奇奇怪怪的心理。

　　见她没反应，晏时风有点疑惑：“还不行呐？！难道是不喜欢草莓味？”

　　沉吟两秒，又道。

　　“要不，你再来一脚？。”
　　傅知棠这才忍俊不禁，戳开那瓶草莓牛奶，入口是酸酸甜甜，和她涓涓冒着小气泡的心脏殊途同归。

　　“草莓味不好喝，我比较喜欢香蕉味。”

　　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微翘的嘴角却暴露了一切。

　　还挺好哄的，一瓶奶就收买了。晏时风心想。

　　“好好好，大小姐，下次给您买香蕉的。”

　　傅知棠面上不显，胸腔中像关了小鸟，扑棱扑棱地煽动翅膀，闹得心痒痒。

　　——

　　消失了一周，送儿子去上学的刘华终于回来了，进来就麻利地点了几个身强体壮的男生去实验楼领教材。高一还没分班，所有科目都要学，还有一些娱乐性质的科目，零零散散下来也发了十多本书。

　　早读还在继续，这节早读没有任课老师，大伙刚拿到课本，怀着激动颤抖的心翻来翻去。

　　众所周知，拿到书第一步，把所有书都写上名字，从这开始就打开了新学期第一步。不写名字好像都不完整，这就是仪式感。

　　忙碌了半天，勤勤恳恳的写满了所有书，还意犹未尽。

　　傅知棠转头盯上了晏时风，他的书全摊在桌面上，连只笔都没有。

　　傅知棠自告奋勇。

　　“我帮你写名字吧。”

　　晏时风也不懂她这兴奋劲是为什么，点点头也就随她折腾。他一般都不会写名字，别人都写了，那没写的就是他的。

　　她认认真真地把所有书都写上“晏时风”三个字，那架势比起她自己的书都认真。正面写完还不够，卷起课本把侧面也给写上了。

　　晏时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傅知棠还傻乐，抬起头笑。

　　“你不懂，这是仪式感。”

　　“是不太懂，你这是狗撒尿的仪式感？”晏时风背靠椅子，脚踩着横杠，桌板下两条腿摇摇晃晃，这小小天地容不下他的腿似的。

　　傅知棠咬着牙，瞪他。

　　“那你就是电线杆子。”

　　晏时风：......

　　傅知棠美滋滋的看着他课本上自己的字，又美滋滋的把书合上还给他。

　　整栋教学楼都传来此起彼伏的朗读声。班上更杂，有读语文的，读英语的，甚至还有读美术课本的。一时间乱的像菜市场卖菜的，大家都在尽力叫卖。

　　好像在比谁嗓门小谁的菜就卖不出去。

　　刘华进来一听脸色就不太好，沉着脸准备发难。看到他的同学都明智的收声，缩着头当鹌鹑。声音渐渐削弱，到没有。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河东狮吼。。

　　“subway！”声音清亮，中气十足，发音标准，英语老师听了都要鼓掌叫好。估摸隔壁班都能听见，更何况在这鸦雀无声的教室，简直独树一帜。

　　傅知棠明显看到刘华的脸色阴的发黑，额角青筋都绷起，死死瞪着声音来源处。她跟着看过去，是正中间的一个女生，看背影很苗条，甚至是漂亮的。

　　为美女默哀。

　　刘华包含怒气的声音立马砸下。

　　“这是在读书吗？！当这是菜市场呢？还很得意是吧？坐在这都关不住你了是吧，声音大是吧？你，坐后面去！”

　　愤怒得连手指都在散发怒气，那女生也没多说话，立马收拾东西拽着包就过来了。傅知棠这才看清楚是那晚跳舞的女神，没想到女神多才多艺还热爱学习…

　　这嗓门，这肺活量，唱歌也不赖吧。

　　果然会跳舞的女孩子唱歌也不会差。

　　——来自傅知棠式歪理。

　　傅知棠看见她悄悄吐舌头，神情倒是不以为然。

　　在高中还懵懂弱小的年纪，没几个学生敢反抗掌握生杀大权的班主任，班主任随便给家长说两句坏话，回家就要来一顿竹笋炒肉。

　　即使他是错的，也总会有人相信。

　　宁愿相信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班主任的话语，也不愿意听养了十几年骨肉的解释。

　　为什么老师就骂你呢？

　　肯定是你做错了才骂你啊。

　　老师怎么会说错？

　　你就是有问题。

　　女神一路走到陆鹤书另一边，把书包丢下，毫不在意的坐下。

　　没有被当众批评的羞愧，就很平淡，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刘华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屈服和悔改，更加愤怒的骂了几句，明里暗里都在冷嘲热讽的指责她。又训斥了全班人，丢下一句好好早读才气哄哄的走了。

　　女神掏了掏耳朵，看不出难过，神情无畏，慢悠悠的吐了句。

　　“傻逼。”

　　陆鹤书在一边给她鼓掌，两个人就热火朝天的聊起来了。

　　谁也没当回事。

　　晏时风也耸耸肩，没发表意见，摸出手机一边玩去了。

　　宋辞转头过来跟傅知棠唏嘘，两女生英雄所见略同的表达了对女神的敬仰和佩服，又同仇敌忾的骂了一通刘华。

　　那时候女生的友谊都很简单，一起骂过一样讨厌的人，一起喜欢的东西，那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啦。

　　宋辞的同桌也火热的加入聊天，她们这才知道女神叫谢桑。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名字都不会难听。

　　坦白说，傅知棠是羡慕谢桑那股傲气的，自矜而不自负，有自己的节奏，思想通透，也没当时普遍的怂唧唧的样子，自信地在发光。

　　傅知棠没忍住看过去，越过身边打游戏打忘神的晏时风，穿过陆鹤书，视线落在谢桑身上。

　　谢桑似有所觉，精致的眉目和她对个正着，傅知棠愣了，偷看被抓包，有些呆滞。

　　谢桑没在意，朝她点头，微微笑。

　　一击即中，傅知棠捂着胸口，扯出二愣子一样的傻笑。

　　谢桑笑得更开心了，被她逗乐了。

　　一时光彩照人，傅知棠内心波涛汹涌，想跟她做朋友，她想。

　　岁月迢迢，世间的志同道合往往是一瞬间决定的事，就像一见钟情一样毫不讲道理。如果说宋辞是小桥流水般的日久生情，那谢桑就是骄阳烈日般的一见钟情。人与人之间的奇妙反应，很难用文字去描述。

　　-

　　高中生活正式开始了，照以往的经验，教室后面都是鱼龙混杂的男生聚集地，傅知棠也不懂为什么男生都喜欢往后面扎堆。初中就经常看见一群男生在流里流气的嬉皮笑脸。倒不是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很奇怪。

　　傅知棠以为现在也会是，但是很少。晏时风人缘很好，从开学那时就能看出，加上又有很多初中同学也在一中，下课就会有男生找他和陆鹤书一起聊天，什么都聊一点，打游戏到数学题。不过他们都不在座位上，人一多晏时风就自动去外面走廊了，有意识的在留空间给后排俩女生。

　　经常会听见外面男生嘻嘻哈哈的声音，很少听见晏时风的笑声，大多是一两句接茬的话。透过窗户看去，是一群骄傲又明朗的少年。阳光大剌剌地照下来，显得晏时风整个头都毛茸茸的，很想抓一把。懒洋洋倚在栏杆上，一股慵懒散漫的样子。晏时风和陆鹤书又长的太过招摇，主要是陆鹤书，总是一副眉目含情的风流样。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招蜂引蝶的，嗯，还是晏时风比较好看。

　　显然这么想的也不止傅知棠，别班女生路过上厕所都会多瞅两眼他，你推我搡的扭捏样，他还以为是挡了别人上厕所的道，礼貌地往前挪了几步。

　　自己班的就更别说了，经常有女生笑嘻嘻路过他的桌子，这人一般头都不会抬，不是低头打游戏就是趴桌上睡觉，偶尔还会啃题，非常不解风情。

　　这么想着，傅知棠押着胳膊趴桌上发呆，脑子里不知不觉全是他。

　　希望他受欢迎，又不希望他太受欢迎，矛盾的不行。

　　恨恨地戳了两下晏时风的课桌，表达不满。

　　忽然，头被用力的揉搓一下，少年的话掷地有声。

　　“背着我干嘛呢，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