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远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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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长廊安静而幽深，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把长廊照得犹如白昼，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他们各自站在一边，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片沉默。
再次看到他，虽然她依旧感到意外，却没有上次那么惊慌失措了。
如今，她之所以能这么淡定的站在他的面前，都是源于当初把自己一遍又一遍的丢进那些甜蜜的回忆里面，一遍又一遍的反复告诫自己，他是如何把自己逼进深渊，逼进万劫不复的地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诺薇压抑着声音，不痛不痒的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陪温情来医院，听护士提起你的名字，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
“是吗？”李诺薇盯着脚尖，不自觉地哂笑了一下，这些护士还真是有闲心，都已经传到急诊科去了。
收起笑容，李诺薇把目光望向长廊尽头的天空，那里漆黑一片，黑夜魔魅如水浸染开来。
多年后再见，两人早已不是可以坐下闲谈的关系，简单的客套话后，话题便终止了，空气陷入沉默当中。
李诺薇忽然有些难过，曾经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如今却相对无言，原来比时过境迁更让人难过的，是物是人非。
许久，韦奇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听护士听说你爸爸……”
“做了手术，没什么事了。”知道他要说什么，李诺薇抢先一步轻淡的开口。
韦奇通过护士的嘴巴，已经知道了今天工厂爆炸的事，大概也猜出来夜里的手术如果不紧要一般会推到明天早上。
他来这里，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忙，却没想到事情已经解决了，医院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是找了关系。
想到这里，韦奇有些失落的开口：“我还以为你会找我帮忙。”
李诺薇怔忡，随即想起来，她怎么忘了，韦奇的二叔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如果找他的话，爸爸手术的问题一定可以迎刃而解。
韦奇有很严重的胃病，以前三天两头往医院跑，有一次痛的厉害就是来的这个医院，当时李诺薇跑去挂号，才报出韦奇的名字，就被几个护士带进VIP病房。
后来才知道院长是他的二叔，韦奇跑的次数多了，和医生护士便混熟了。
再后来，饮食被李诺薇管着，很少犯胃病，李诺薇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这是第二次。
想到这些，李诺薇有些恍惚，她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找他帮忙。
怔忡之余，她又觉得有些庆幸，还好没有欠他人情，特别是在两人形同陌路的境地。
又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韦奇忽然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薇薇，其实之前我去找过你，当时你爸爸……”
“你不要说。”一瞬间，李诺薇像被戳到身体柔软嫩肉的刺猬，竖起了坚硬的刺，厉声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
或许没想到李诺薇反应这么大，韦奇表情有些恍惚和失落。
李诺薇心里隐隐有些疼痛，她别过脸，不去看他，她不明白事到如今，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让她误以为两人的分开，并不是只有她一人耿耿于怀，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乎。
在巨大的悲伤袭来之前，李诺薇连忙背过身去，忍住鼻子里的哭腔，声音里带着祈求：“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当我求你。”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一点动静，李诺薇才转身，走廊空空如也，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摸到脸上的泪痕，李诺薇自嘲地笑了一下，一把抹去脸上的潮湿，转身走到角落。
站在吸烟处，破碎的视线里，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只能看到远处朦胧的星星点点。
烟雾进入肺里，心中的烦躁逐渐消散开，眼里像蒙了一片雾气，没多久又蓄起了眼泪。
这一刻，李诺薇知道，她还是没有勇气去撕开血淋淋的伤口。光是想起，胸口都会发疼。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脚步声，李诺薇下意识扭头去看，在看到从楼梯口上来的人后，整个人恍惚了一瞬。
李诺薇怔怔地看着楼梯口的森玉，一身黑色的风衣，身长玉立，清冷矜贵。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李诺薇慌乱的把烟头熄灭。
才准备转身，就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当中。
他太高了，她整个人站直了还不及他的下巴，只能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清列的淡香，带着微微的潮意，却莫名的让李诺薇觉得安心。
就像在大海中独自漂泊了许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口，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久，李诺薇才放开揪着的衣服，从他怀里退出一点，仰着头看他：“学长，你怎么来K城了？”
“姑姑家的小孩生病了，过来看看。”
看他出现在这里，李诺薇还以为小孩也在这家医院，下意识的问：“她也在这个医院吗？”
“她在家，我过来是看你的。”
“看我。”李诺薇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嗯，担心你。”说着森玉手一伸，李诺薇只觉得眼角一热，刚才残留的泪痕就被他抹去了。
“显而易见，我的担心是正确的。”把手举到李诺薇眼前，森玉弯下腰，轻问，“哭什么？”
李诺薇这才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亲近了，只要稍微往前便能亲到，吓得李诺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森玉以为她是在担心李父，不由得轻声安慰道：“我问过权叔了，他说问题不大，只是小手术而已。”
李诺薇垂下视线，小声的说：“我没在担心我爸爸。”
森玉微怔，看着她，用眼神询问。
李诺薇一瞬间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木讷的开口：“刚才在医院遇见了一个人。”
见森玉盯着她，李诺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是我前男友。”
感觉到森玉的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李诺薇心头一跳，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害怕这样子的森玉，压下心底的惧意，李诺薇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生硬的说：“她带女朋友来医院看病，听到护士在讨论我，所以过来看看，就问了一下我爸手术的事走了。”
森玉的眉头稍微平复了一点，看着她微微缩起的肩膀，敛去周身冰冷的气息：“护士讨论你什么？”
感觉到他不再冷冰冰的，李诺薇胆子也大了起来，朝他埋怨：“拜你所赐，附二院的院长亲自给我爸做手术，这后门走得小道消息都传到急诊科去了。”
森玉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为你解决问题你还有理了。”
李诺薇被堵得说不出话，撇撇嘴：“那也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
想了想都是托他的福，爸爸的手术才这么顺利，李诺薇顿了顿又说：“不过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森玉揉揉她的头顶：“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李诺薇心里一暖，他是真心地在帮自己。
李诺薇掀开眼皮看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你这么跑来工作室怎么办？还有这么晚了你住哪儿？”
李诺薇想起暑假的时候，森玉跟她提起成立工作室的事情。
“工作室已经交代好了，至于住宿问题……”他停顿了一下，凑近她，眼里一片促狭：“你收留我。”
没有任何思考，李诺薇果断的拒绝：“不要，我妈在病房休息。”
“我就呆到你妈妈醒过来就走。”森玉退一步。
李诺薇看着森玉期待的眉梢，歪头想了几秒，大概估计了一下被李母发现的可能性，然后同意了，但还是三令五申的要求：“一定一定要小心一点，不然我妈知道会杀了我的。”
森玉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胆小鬼。”
李诺薇哼了一声：“才不是，你是不知道我爸妈管我有多严。”
森玉恨铁不成钢的说:“小乌龟”。
李诺薇被说中心事，抬起下巴反驳：“你才是。”
森玉看着她温柔的笑，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带着他蹑手蹑脚的进了病房，森玉身高一米八四，往那儿一坐，顿时显得空间狭窄，衬得他身体异常高大挺拔。
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也不可能傻傻的在椅子上坐着，李诺薇寻思着做点什么来消磨时间。
森玉也想到了，站起来出了病房：“我去趟护士站。”
没多久，森玉回来，手上拿着一个棋盘，李诺薇看了，肯定的说：“又是利用自身的优势。”
森玉笑了：“孺子可教。”
李诺薇搬了一个轻巧的椅子过来，森玉把棋盘放在上面，铺好两方的棋子。
看着他运筹帷幄的样子，李诺薇心里有点打鼓，她只在小区躲在那些大爷旁边看过，但那都是纸上谈兵，真刀真枪的上战场还是心里没底。
森玉有意让她：“你先走。”
李诺薇认真的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然后谨慎的拿起马走了一步。
森玉看了她一眼，随意的动了个棋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十分钟不到，森玉便遥遥领先于李诺薇，她看着越来越不利的局面，忍不住眉头皱成了一团，思考着对策。
森玉看着她如临大敌的小脸，忍不住心里柔软了起来，先一步告诉李诺薇：“我要将军了。”
李诺薇吓了一跳，这么快，怎么就将军了，嘴里连忙小声制止：“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呢！你也不知道让让我。”
因为故意压低了声音，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森玉忍不住逗她：“你亲我一下，就让你。”
李诺薇脸一红，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棋盘，她竟然没有丝毫翻盘的机会，认真的想了几秒，最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亲了一下森玉的脸。
比想象中柔软的嘴唇轻轻扫了一下脸颊，像飞鸟碰到湖面，一瞬间掠过让森玉乱了呼吸的节奏。
再看着眼前羞得快把头低到地上去的小鸵鸟，森玉心情大好，把自己的棋子撤了一个，瞬间局势逆转，李诺薇一路杀得如鱼得水，连赢了森玉四局，高兴得眉宇间都要飞起来了。
森玉看着她沾沾自喜的得意模样，有些恍神，这样的李诺薇让她又想起了以前的她，也是同现在这般，活泼开朗，笑靥如花。眼神澄澈得未曾受到一丝的伤害，也不像现在这样偶尔露出苍老的神情。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她带回去，给她全部的疼惜，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诺薇一抬头就发现森玉一直盯着自己，眼神有些复杂，带着微微的眷恋，心里咯噔一下，楞楞的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回过神，森玉轻轻摇摇头，低头执起棋子走了一步。
李诺薇见他神色又恢复如常，便没在意。
时间在两人下象棋的时候流逝，回过神来已经是快凌晨五点，听到李母翻身，李诺薇吓了一跳，赶紧把森玉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推着他往外走：“我妈好像要醒了，你快走。”
想到自己大老远的跑过来，竟然没呆多久就被赶走了，森玉有些气闷，难道他就这么见不得人，迅速转身，想找个理由继续留下来。
没找到李诺薇没收住力撞进他的怀里。
清列的香味钻进鼻吸，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快了几分，李诺薇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朦胧的空间里，帘子被风吹得轻轻晃悠，一切美妙得像在梦中。
森玉看着她眼里潋滟的波光，眸色一深，刚想靠近她就被李母沙哑的一声“薇薇”打断。
李诺薇吓得一个激灵，听到李母摸索着下床的声音，手上一个用力就把森玉推了出去。不敢看对方黑下去的脸，顺手摁了墙上的开关，病房一瞬间亮如白昼。
折返跑到李母身边，李诺薇红着脸问：“妈，你干嘛。
李母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感冒了，担忧的问：“脸怎么这么红。”
李诺薇结结巴巴的回答：“房间有……有点热……”
李母不放心，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不烫后才放心过来，整理了一下毛躁的头发，从包里找出钥匙递给她：“你回去睡一觉，醒了又过来医院，你爸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就在这也没用。”
“我就在这守着他醒过来。”李诺薇倔强的摇头。
李母熟知她的倔脾气，采用迂回战术：“你坐了那么久的车，身上都有味了，赶紧回去洗个澡。”
李诺薇爱干净，听李母这么说，表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先回一趟家，却磨蹭了十多分钟才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