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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我也是第一次 ...

  •   行镖的人中都知道此次他们保护的是位男扮女装的姑娘。他们这些人块头大,掩在衣服下的肌肉看着就要撑破衣服,在这个大冬天里也半敞着胸膛,露出黝黑皮肤的镖头蔡鹏虽是个跑江湖的,但是也懂得怜香惜玉,在他的认知里女人都是红翠楼中春香那样娇娇软软的女子,是个男人就该保护女人,特意嘱咐自己的兄弟没事儿不要往人家姑娘的车里乱看,尽心守在车周围便是。
      几日过去,除了越往别走天气冷一些,并没有遇见强盗悍匪之流,按照行车路线,他们大约还有两日便道边关了。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镖局的兄弟们也放松了下来,趁着吃晚饭的功夫,一个十一二岁,身材瘦弱,胡子都没长,像个瘦猴的伢子用着公鸭嗓子兴奋的说,“这趟走镖真不错,银子厚,就是冷一些,连个小毛贼都没见过,嘿,可真省事。”
      年长的副镖手眼神警告的看着刚才说话的人,“呸,伢子就是见得少,越到后头越不能放松警惕,有多少有经验的镖师都折在最后的关头,还不是放松大意了。”
      “老何说的对,”蔡鹏呼噜完自己碗里的粥,咬着烤的微微焦面的饼子说,“这一路来有几个咱们这么长的行车队伍,说不上什么时候咱们就被人给盯上嘞,就等着老虎打盹的时候。再说嘞,咱们要去的地方时是年年战乱的北边,没有悍匪强盗,就是饿疯了的百姓一哄而上也不是咱们这几人能受得了的。”
      他边说话的功夫一张饼子已经吃完了,踢了踢刚才说话的伢子,对着众人凶狠的说道,“赶紧给老子吃,吃完了滚去睡觉,谁要是在站岗的时候给老子睡着了,出了事老子第一个活剐了他。”
      兄弟们开始闷头加快速度吃饭。
      天快亮的时候也是人最为疲乏的时候,最后一个守夜的是伢子,他远远的瞧见天边泛起鱼肚白,一晚上了都没什么事儿,又困又冷靠着大树的伢子精神一放松,双眼一合竟响起了鼾声。
      远处的山上有一队人骑马从山上疾冲而下朝着马车而来,及至近前,山匪们才喊出呦呵呦呵的口哨声。顿时惊醒的蔡鹏拿起双锤从车中钻了出来,一看他们已经被山匪们包围了,气的大喊一声:“伢子。”
      随即冲入山匪之中,抬锤击中一名骑在马上的山匪胸口,山匪被击飞,口吐鲜血坠地。
      被喊道的伢子浑身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见一个个脸抹得黑黑的,凶神恶煞的山匪们顿时吓傻了,连滚带爬的跑向镖头。
      山匪看见还有一个小的,一个笑的格外放肆的山匪驱马上前,手中的镰刀挥向伢子的脑袋,伢子一个猴串,险险的躲过,急急的跑向镖头所站的地方。
      那边已经拿着铁锤和山匪们打斗起来的蔡鹏看着到处猴串的伢子,怒喊了一句,“瞎跑啥呀,赶紧去保护车里的公子。”
      伢子灵活的左闪右避,一路来到了梅尨的车前,蹲在车辕上拿着自己的匕首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的山匪,“公子别怕,我保护你。”
      有机灵的山匪听见车里还有人,还是个公子嘞,抓住他讨要赎金,要他个村里一年的嚼用,开心的与伢子前后脚到了梅尨的车旁,从车窗伸进去一只手,去抓里面的人。
      脸上血迹斑斑的副镖手边挥舞自己的长枪砍人头大喊一声,“伢子,车窗。”
      伢子这才看见山匪已经将手伸进了车窗里,越下车高高的举起匕首朝着山匪的胳膊砍去,却先一步听见山匪啊的一声惨叫,骑在马上的山匪急急的往后撤,伢子的匕首扑了个空。
      抬头看去,山匪的右手不自然的垂下,脸上神情痛苦不堪。伢子想也不想,上前将匕首捅进了马的脖子,马吃痛尥蹶子,掀翻了背上的人。
      山匪一落地,伢子就冲了上去,挥舞匕首直刺他的咽喉,没想到伢子力气不够,握住匕首的手被山匪抓住,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手中的匕首也被山匪狞笑着握住自己的手腕朝向自己,眼看着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仅剩寸许,他的眼睛就要废了。
      突然一片阴影遮住徐徐升起的日光,一瞬的功夫,伢子的脸上被喷溅上点点血液,视线一片血红,压在他身上的人失去生机后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他刚才看见了什么,那个公子抢过快要划到他眼睛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割了山匪的喉管。
      梅尨看着呆呆的伢子,“小兄弟,你没事吧?”
      伢子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是他第一次跟着镖局的人走镖,第一次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说不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此时他的大脑和被血溅到的眼睛一片红,身体甚至有些微微痉挛。
      梅尨将死掉的山匪从伢子身上推开,手搭在伢子的眼皮上,伢子顺从的闭上眼睛,眼前的红也随之消失,她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到了车里,“你自己藏好。”
      伢子拉住梅尨的衣袖,急急的问,“那你呢,镖头让我保护你。”
      梅尨弯了弯嘴角,“借你匕首一用,回来带你洗眼睛。”
      伢子摸着车壁掀开车帘子,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仔细辩驳,希望听见公子的声音,可是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不绝于耳的厮杀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山匪们大喊一声“撤”,随即是马蹄渐行渐远的声音。
      还蹲在车辕上的伢子高声问,“我们是赢了吗?”
      话音刚落,左臀部就被踢了一脚,身体失重,他飞了出去,下巴重重的磕在地上,疼,好像还出血了。
      随即锤子般大小的拳头重重的落在他的身上,他拼命的抱住头,忍不住痛呼出声。
      蔡鹏赤红着脸,紧紧咬着后槽牙,用力的一下一下捶打伢子,丝毫不留手,“你他妈还有脸喊疼,我不是让你守夜守夜,你给老子睡觉,睡,让你睡……”
      周围的弟兄们收敛着死去兄弟们的尸首,包扎手上的兄弟,对伢子的通呼声不理不睬,至于副镖头站在蔡鹏身边劝着,也不敢上前阻止。
      “镖头镖头,伢子还是个孩子,又是第一次走镖,难免大意,镖头将他交给我,我来收拾他……”
      任副镖头怎么劝着,蔡鹏都没有停手。
      梅尨拿着水壶走上前来,双手胸前合拳,“镖头,死去弟兄们的安家费,让我们爷付给你们,以谢弟兄们保护我们一程。”
      蔡鹏停下手来,“公子仁义,蔡鹏记下了。”
      梅尨一笑算作回礼,蔡鹏朝着身后死去的弟兄们走去。
      梅尨上前扶起伢子,将他拉到车轮下坐着,用清水清洗他的眼睛,洗着洗着,少年的眼中水越洗越多,梅尨才知他哭了。
      梅尨摸摸他的头,和他肩膀靠着肩膀一同靠在宽大的车轮上,“一会儿跟镖头好好道个歉,跟死去兄弟的家人道个歉,他们会原谅你的。”
      伢子别扭的侧过身,偷偷抹眼泪。
      “哎呀,你别哭了,”梅尨搂住他肩膀,将他硬搬过来,“我读书少,也讲不出啥大道理,但是我阿姐常跟我说,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错后还意识不到那是错误,那才叫真正的可怕,额,原话不是这个,意思差不多。”
      伢子抽抽噎噎,红着鼻头说,“是我害死兄弟们的,他们和镖头真的不会怨我?”
      “怨是一定会怨怪的。”梅尨抬头看着天空咂摸的说道。
      伢子将头埋在手臂中,呜呜的哭起来,哭声悲伤压抑。
      “但是如果你代替他们活下去,善待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怨怪可能会消减一些,这叫赎罪。”
      “真的?”
      “不做怎么知道?”
      伢子情绪好一点了,哭声渐小,梅尨又问,“你以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像蔡大哥那样的人,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伢子的语气从兴致勃勃到越来越弱,最后嘟囔,“我现在应该不行了吧,我第一次走镖就让兄弟们栽了个大跟头。”
      “谁不是从少年时过来的,你羡慕的蔡大哥也有这个时候,我敢保证,你蔡大哥以前一定也犯过很严重的错误。之所以现在他这么厉害,一定也经历过很多事情,你看他多有经验啊。”
      伢子闷着头不说话。
      “跟你说个秘密呀。”
      “公子还是莫要跟我说秘密的好,我听蔡大哥说,雇主的秘密不要听,听完是要用命交换的。”
      “你蔡大哥说的很有道理啊,”梅尨一脸不善的看着伢子。
      伢子起身想跑,被梅尨抓住手臂拉了回来,梅尨龇着牙,恶狠狠的说着和表情相反的话。
      “刚才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的心情也很复杂。”
      伢子不挣扎了,坐了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同他一样情绪低迷的梅尨。
      他其实想说,看公子刚才的手法利落,并没有感觉到心情复杂的样子。但是看到梅尨后悔不已的样子,心想公子也是为了救他而杀的人,将刚才的苦恼悔恨抛诸脑后,专心安慰起眼前的人来。
      得逞的梅尨偷偷的想,果然让悲伤的人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就是说一个让他觉得更惨的故事,没有时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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