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48、月下相认

　　王嬷嬷昨晚被夫人叫走后一直未归，梅尨不放心，抚着隐隐发疼的胸口走到了夫人的院子外，却见高照一身铠甲肃杀的从眼前走过，身后跟着的铁面仇阙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步履不停的跟在高照身后渐行渐远。
　　梅尨转头，看着王嬷嬷抱着宝哥儿回了院子，玉竹轻声安慰着夫人，夫人虽未哭，脸色比哭还要难看上几分，一张脸上毫不见血色。
　　见王嬷嬷无事，梅尨正想往回走，却被一声冷清的女声叫住，“薛姨娘，来我院中坐一坐可好？”
　　梅尨回头，瞧见琼娘一双剪水双眸盈盈的望着她，梅尨下意识的点点头。
　　她跟着夫人走进房内，王嬷嬷一见她，抱着宝哥儿走了过来，急急的问，“出了什么事儿，可是出来寻我的？”
　　梅尨摇摇头。
　　王嬷嬷拉住梅尨冰凉的手，摇摇头，正想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却听琼娘道，“是我叫她过来说说话的，嬷嬷带着宝哥儿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王嬷嬷担心的看了看梅尨，哄着已经开始哭闹的宝哥儿走了出去，玉书倒完茶也走了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琼娘坐在桌旁，手掌摊开指了指对面的杌凳，“姨娘坐下来说话吧。”
　　梅尨谢过，坐下来后，琼娘开口，“那天多谢你，要不是有你，宝哥儿现在也活不成了，”
　　“夫人相信我？”
　　“我信。”琼娘很肯定的道，让梅尨稍稍吃惊，“阿照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如果你要对宝哥儿不利，他那么打你，你都没放弃？要你真是坏人，这和你当初的想法岂不是相悖。且听大夫说，宝哥儿能活着，是多亏了有人替他换气，才保证呼吸通畅。”
　　梅尨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动，静静的听着。
　　“你可愿意认我为姐姐？”
　　“什么？”梅尨不解其意，惊讶的反问一句。
　　琼娘笑的温柔解人意，“我知你并不喜欢阿照，来到阿照身边，来到这镇北王府一定不是你自愿的吧？”
　　梅尨想起过往，异常沉默。
　　“为了感谢你救宝哥儿一命，认了我这个姐姐，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绝不让你做你不愿意之事，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向往外面的世界或者有喜欢的人了，我会让你得偿所愿，你可愿意？”
　　梅尨抬眼仔细的盯着琼娘瞧，分辨她说的可是真的，看了半天，琼娘的眼中只有一片坦荡，她问，“你可说话算话？”
　　“一诺千金！”
　　当天晚上，琼娘微笑着叫来玉书准备香案，对着满月，在玉书和王嬷嬷以及还不知事的宝哥儿见证下，对月三拜和梅尨结为异性姐妹。
　　四人不分主仆，夏夜中坐在院中，自饮自酌。
　　这里面最开心的当属王嬷嬷，一晚上都笑得合不拢嘴，梅尨前尘凄苦，幸好遇见了良善的夫人，以后在夫人的庇护下，定活的更加好，劝着琼娘，“夫人多喝些，这大好的日子，宝哥儿我今晚上看着呢，也适当的让自己松快些。”
　　“那就劳累嬷嬷了，”琼娘谢过，烫的温热的果酒入喉，紧绷的身子瞬间柔软。
　　玉书给梅尨斟酒，笑着问，“薛姨娘，闺名就叫梅尨吗，我方才听闻姨娘说是梅尨，怎得没把姓氏加上？”
　　气氛突然凝滞，王嬷嬷有些尴尬的看着梅尨，玉书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吐吐舌头，正想向梅尨道歉，梅尨却淡淡一笑，“我并不姓薛，从来都只有小姐赏赐的‘梅尨\'二字，这薛姓未赋予过我什么，却是我失去的开始。”
　　这话说的辛酸，琼娘怜惜的道，“一个姓氏罢了，有什么可在乎的，随别人叫去，我却要叫你妹妹的。”
　　玉书顺势道，“那我叫您姨娘，以后也不叫姓氏了。”
　　梅尨无意在此问题上多做纠缠，气氛又重新欢乐起来，大家饮酒吃菜，今晚上的菜式是梅尨亲自下厨的，口味自是不必多说，大家吃的很开心。
　　饭后，大家回去休息，王嬷嬷敲响琼娘的房门，道，“叨扰夫人休息了，老奴有几句话要跟夫人和玉书姑娘说说。刚才的事儿多谢夫人和玉书姑娘体谅梅尨。怕夫人和姑娘误会，以为梅尨是那背主不忠之人，老奴多嘴讲讲我们在薛府发生的事情。”
　　琼娘点点头，让王嬷嬷坐在对面，玉书挑亮桌上烛火，王嬷嬷则娓娓道来。
　　半个时辰后，玉书神情愤愤，“薛家小姐为什么这么做呀，她不知道她对于梅尨来说，有多么重要吗？姨娘可真可怜！”
　　琼娘心情也很复杂，这样的例子梅尨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却听懂了弦外之意，对王嬷嬷道，“嬷嬷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定不会对梅尨做出同样的事情！”
　　心思被点破，王嬷嬷十分尴尬，低下头微微屈膝，“谢过夫人，老奴今生做牛做马以报夫人之恩。”
　　“嬷嬷言重了，梅尨是个好姑娘，只是没遇上珍惜她之人，以前有你，现在有我，即使她以后不愿嫁人，我也会让宝哥儿照顾她余生。”
　　王嬷嬷再次谢过，匆匆的走了。
　　玉书见王嬷嬷走了，问还坐在桌前的琼娘，“夫人可要休息？”
　　琼娘摇头，你先去睡吧，我看一会儿宝哥儿。
　　“那夫人有事叫奴婢。”
　　玉书走后，琼娘看着睡着的宝哥儿陷入了深思，她知道她今日许诺之言脱口容易，希望以后事情的发展千万不要让她破了今日此言。那位薛家小姐初时待梅尨应该也是一片真心，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罢了，不知那位小姐现在想来可有几分后悔？
　　迷迷蒙蒙的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第二日一早醒来，宝哥儿已经被王嬷嬷抱着洗漱完毕，正被王嬷嬷抱着站在窗边，看着窗下花丛中飞舞的彩蝶，小嘴微张，显得很开心。
　　梅尨和玉书正在摆早食，闻着香味，琼娘食指大动，时隔这么久，她终于又吃上梅尨做的饭了。匆匆洗漱过后，几人围坐在桌边开始吃起早饭来，宝哥儿坐在嬷嬷腿上，不断的扒着桌上的饭菜，啊啊啊的叫着。
　　琼娘刮了刮宝哥儿的鼻头，“我们宝哥儿也知道姨姨做的饭菜好吃啊，等宝哥儿大些了，宝哥儿才能吃些。”
　　宝哥儿听不懂，只是朝着面前的水晶菜包使劲，王嬷嬷无法，只得抱着宝哥儿去院子里溜达，此时太阳已经升上来，正是不热不冷的好时候。
　　琼娘早饭用的好，宝哥儿又有王嬷嬷看着，拿过一本书正想看起来，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和玉书一同收拾碗筷的梅尨，说道，“妹妹，我教你识字可好？”
　　“嗯？”
　　“时间道理都在书中，不管以后你做什么，总是不能被人诓骗了。”
　　梅尨有些为难，她对学武上还算可以，就是这识字上真是不怎么擅长，以前小姐也不是没教过，她也只是粗粗认识几个字罢了。
　　玉书推了一把梅尨，“夫人学问很好，姨娘放心跟着夫人学就是了。”
　　梅尨点点头，上前去。
　　琼娘问，“三字经可会？”
　　“这个会，初时觉得朗朗上口，很是喜欢！”
　　“字可会写？”
　　“会的。”
　　琼娘微笑的点点头，“梅尨应该是不喜欢诗啊词啊之类的，那我们读史吧，比那些伤春悲秋的诗词有意思多了，你应该会喜欢。”
　　梅尨不懂的点点头，她从来没读过，就先听姐姐的话，先试试。
　　从那天开始，琼娘每天上午和下午各讲一个时辰的史书，初时梅尨还听不懂，但日子见长，越觉书中人物的经历有意思，不仅开阔了心境，也读到了很多道理。这都是姐姐的功劳，姐姐讲的不如小姐和表少爷死板，颇是生动有趣，还会加上自己的一些见解，同时姐姐讲述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精气神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
　　她听玉书说姐姐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女的名字京城贵人都知晓。如果没有遭逢家族巨变，此刻王孙公子都嫁得。但是梅尨觉得，姐姐并不想嫁给多么尊贵的人物，她好像更想成为一个女先生，看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就知道。她会考教，不只单方向的传授，过了一段时间，她讲完人物事迹，就会问梅尨的意见，梅尨脑袋空空，半天憋出一个好字，被姐姐打了手心。渐渐的梅尨开始学会自己思考，从一句到三四句人物评价，事件评价，再到时局评价，如果是她身处这个人物境遇的话，她会怎么做。
　　琼娘看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满意。
　　一晃三个月过去，小小的紫阑院并没有因为男主人的不在而像其他院子里孤冷清辉，反而热闹充实，院中的四个女人人人都有事忙。梅尨跟着琼娘学习学问，学完后，梅尨会去做饭，玉书不忙的时候也会跟着去，玉书的厨艺颇见长，以后嫁人是不会惹公婆嫌弃的；下午学习完，太阳西斜时分，暑气已消，梅尨会侍弄院中花草，移栽过来的月季开的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琼娘会抱着宝哥儿在梅尨身边，指着开的灿烂的花教宝哥儿说话。
　　还有一件事儿是院中众人关注的，那就是前方战事，三个月过去，没有大的战事，仍旧是几次匈奴人的小打小闹，听说十七爷在一次小战中还立了功，得了王爷的赞许。
　　十七爷和夫人的感情真的很好，他们半个月会通一次书信，每次接到高照的信，琼娘都很高兴，她会对着信逐字逐句的念给宝哥儿听，宝哥儿咿咿呀呀的跟着念。
　　玉书跟梅尨咬舌头，“十七爷可真不含蓄，每次信后都会说一句想念夫人。”
　　梅尨好笑的问她怎么知道的，玉书连连摆手，不是她故意偷看，是有一次宝哥儿顽皮，将信打翻在地上，她重新整理的时候瞥见了几眼。
　　梅尨威胁她要去告诉夫人，玉书马上眼泪汪汪的控诉梅尨，让她告去，她要跟她绝交。
　　梅尨好笑的跟气包子玉书道歉，最后割地赔款，答应赔给她一包麦芽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