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39、上路

　　汩汩向前行驶的马车上，王嬷嬷哭的老泪纵横，从车窗朝后恋恋不舍的看向薛府，可她只看到了一辆接一辆的陪嫁车辆，抹了把眼泪，拉过神情麻木的梅尨的手放在手心，“你应该自己走的，拖着我这个已经迈进棺材板的老妇不是让你更加为难吗？”
　　梅尨头靠在王嬷嬷肩膀上，“我现在只有嬷嬷了，嬷嬷得陪着我。”
　　这话说的辛酸，任是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轻抚梅尨的后背，“行，嬷嬷身体还算硬朗，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生孩子，保准万无一失。”
　　“没有孩子。”
　　“什么？”嬷嬷没听清梅尨的话，又问了一遍。
　　“高公子并没动我。”
　　王嬷嬷惊了一下，随即释然，“你年纪还小，现在不动你是好事。”
　　“嬷嬷我困。”
　　“好孩子，睡吧，有嬷嬷在呢，你放心的睡。”王嬷嬷像哄孩子似的拍哄着梅尨，浑浊的眼睛默默的流着眼泪。
　　这样向北行驶了几日，梅尨感觉还好，王嬷嬷的老寒腿越来越严重。每次在车队整顿时，给嬷嬷做些热乎的汤，有时候是路边采的菌子加上姜丝一起煮，也不知道添加了什么料，那味道让这帮疾行赶路，只能干啃硬邦邦的饼子的人颇为眼馋。又过几日，梅尨身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但都是些车夫，高照身边的护卫一个都不敢，至于馋不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只要主子都没吃梅尨夫人的汤，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不敢动啊。
　　伙食越来越好，有时候是从路过的市集上买的猪肉，有时候是遇见的野鸡野兔之类的，热乎乎的熬上一锅，那香味，别提了。这日，车夫们每个人都乐呵呵围在梅尨的车前，等着梅尨的一声“好了”，他们就一哄而上争抢舀锅里的野兔汤，将硬邦邦的饼子放在热汤里面泡一泡，变软后连着肉汤一起喝下去，美哉。
　　梅尨端了两碗上车给王嬷嬷，王嬷嬷接过，“梅尨啊，你做这么多，也给姑爷送一碗去，你现在毕竟是他的妾室，本就是要以他为天，照顾他的。”
　　梅尨头也不抬，喝自己的那碗汤，“不用，他一点都不想看到我，我还是不往前凑比较好。”
　　王嬷嬷这几日也想明白了，她年纪大，在大宅门里什么样的事儿没见过，她不相信是梅尨主动爬上高公子的床，单看老爷和夫人像甩掉什么大麻烦似的将他们送出门，这其中一定有老爷夫人的手笔，至于小姐吗，明明和梅尨这般要好，却愣是没出面，想来也是知道的。而表少爷和汤清呢，直到他们出发，表少爷病着，汤清被关着，否则她和梅尨也不会在这条路上。
　　远处的高照和下属一起咬着饼子，下属看着一个个吃的香甜的车夫，眼含羡慕，“爷，我们也去吃些呗，本来就是姨娘做的，都给外人了。”
　　高照踢了他一脚，“废什么话，赶紧吃完，吃完给老子启程，老子要回家看儿子去。”
　　被踢一个趔趄的护卫哎哎的答应，三两口吃掉饼子，看着高照已经骑在马上，连忙招呼其他人开始赶路。
　　没吃完的车夫赶紧三两口吃完饭，手脚利落的将碗筷往褡裢里一放，一人将锅放在车上，一人将火堆用土埋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坐在了车辕上，呦呵一声驱赶起马车来。
　　以后的日子，梅尨发现高照留给他们中午吃饭的时间越来越短，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做饭，只得和嬷嬷一同咬着饼子，只是在早晚她会早起一会儿，晚睡一会儿，尽量将饭菜做得丰盛些，劝着嬷嬷多用些。
　　王嬷嬷也听话，尽量的吃，她决不能给梅尨填麻烦，她要看着梅尨生孩子。
　　一个月后，越过山海关，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风景，高照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一路打马飞奔，刚看到城墙，就见有一人一马朝着他飞奔而来。
　　两方人马距离越来越近，还没等来人到跟前，高照已经高呼，“琼姐好吗，生了吗？”
　　“恭喜公子，十七夫人已经生了，是位小公子，七月初三正午生辰，足有七斤七两重。”
　　高照开怀大笑，满脸洋溢着为人父的喜悦，“好小子，会选日子，走，看我儿子去。”
　　半边脸上带着一张黑铁面具的仇阙拦住高照，“公子，薛小姐可在？”
　　高照想起身后马车跟着的人就烦躁，“别提了，我着了薛府的套，他们将一个现认的干女儿糊弄我，该死！等一会儿回府里，王妃和大哥可以好好嘲笑我了。不说了，你负责看管她，把她安置在离琼姐的屋子远远的地方，我不想看见她，也不要琼姐看见她。”
　　仇阙点点头，自己一人带着车队往回走，半路上，身后的几辆嫁妆车就和他们分开了，悄悄的转入路边小道，他们自己则按照原定路线走向镇北王府。
　　马车一停，车夫在外面喊道，“到了”。
　　梅尨收拾好东西，扶着王嬷嬷下了车，看着瘪嵌的后角门，梅尨说道，“走吧，嬷嬷。”
　　王嬷嬷点点头，纠结的跟着梅尨走了进去。
　　被下人带到一间不算宽敞的屋子中，满屋漆黑，烟尘四起，阵阵霉味冲鼻而来，破旧的棉被，瘸了腿的桌子椅子，污脏不堪的地面和墙面，王嬷嬷火气一下子就上来，堂堂镇北王府姨娘的屋子都没他们薛府的下人房宽敞干净，这不是欺负人呢嘛，梅尨毫无情绪波动的将王嬷嬷扶到炕上，王嬷嬷带着一丝不确定问带他们来的小丫鬟问“这位姑娘，请问这是给老奴住的屋子吗，那姨娘住哪里？”
　　小丫鬟嘿嘿一笑，“您老说什么呢，这就是给姨娘住的屋子啊。”
　　当时王嬷嬷脸色就变了，等小丫鬟走后，她叫过正忙里忙外打扫的梅尨说道，“梅尨，你跑吧，不要管我，凭借你的功夫，你一定可以轻松跑出这里的，啊，听嬷嬷一句劝，你去哪里都好，总比在这里受人欺负的好啊。”
　　梅尨郑重的看着王嬷嬷，“嬷嬷，我来，就是还了小姐当初的救命之恩和薛府这几年的养育之恩，从此两不相欠。”
　　王嬷嬷着急的忍不住落泪，“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嬷嬷，你要长命百岁，否则梅尨又是一个人了。”梅尨笑着说。
　　王嬷嬷泣不成声，从此再不提让梅尨逃跑的事情，跟梅尨认真的布置起这间小房子，将一间小黑屋彻底打扫过后，将院子中的几朵野花找了小盆栽起来，放在窗台下的桌子上，已经磨旧的被子枕头重新浆洗过，晾晒，用她们自己带来的料子重新缝补，瘸腿的桌子椅子梅尨从柴房找到了几根木头，敲敲打打的补好了桌子椅子，污脏不堪的墙面用王嬷嬷手绘的九九消寒图遮住了，一直忙了好几天，才终于收拾出一个像样的住所。
　　夜里，屋里漆黑一片，有些累却睡不着的王嬷嬷躺在梅尨身侧，想着以后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听见梅尨好似呓语的一句，“嬷嬷，那碗迷药是小姐亲自端给我的。”
　　王嬷嬷耸然一惊，再去细听的时候，只听到了梅尨均匀的呼吸声。王嬷嬷心里难受，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还是执意还了小姐这份恩情，这个傻孩子啊，王嬷嬷压抑的将脑袋蒙在被子中压抑的哭泣，为梅尨。
　　……
　　一早，高照刚从琼姐的房间逗弄完儿子回来，高兴地很，看见仇阙等在二门里，走过去，“铁骑营出事了？”
　　“没。”
　　高照点点头，“有你在，我就知道琼娘和铁骑营保准没事。”
　　“多谢公子看中，”仇阙转了话题，“听说王爷已经起了，估计王爷一会儿会问起你在薛府的事情，还有联姻的事情。”
　　高照皱了皱眉头，“无碍，跟父亲实话实说，估计在我没回来之前，府中就已经传遍我娶了一个西贝货的事儿，无非就是王妃和大哥的几句嘲笑和奚落，我早就习惯了。”
　　“公子有对策就好。”仇阙微微一欠身。
　　高照又问起，“琼娘生孩子时，听说王妃没帮着叫产婆？”
　　“听说那天，王妃犯了头疼之症，起不来身，叫了大夫来，大夫说王妃要静养，玉书去请了两次，王妃院中的婆子都说王妃不舒服，还不能理事。所以我就从后脚门将早已准备好的接生婆送了进来，还好十七夫人福大命大，顺利剩下了哥儿。”
　　“这个老虔婆，是故意的。”高照咬牙切齿道。
　　仇阙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劝道，“公子慎言，毕竟是在府上。”
　　高照的好心情没有了，在父亲的院子外等到父亲传唤，果不其然挨了父亲一顿训斥，王妃和大哥的嘲笑，委屈的退出了主屋。
　　高照一出来，仇阙就迎了上去，“王爷怎么说？”
　　“让我去大营里跟着训练，一个月不许进府。”高照边往外走边说。
　　“还好。”这个惩罚还算公道。
　　高照咬牙，“他一句也没提起宝哥儿。”
　　仇阙会意，这说的是王爷，“王爷事儿忙，想必还未听说十七夫人生了。”
　　高照只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