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15、拜师

　　等汤清苦着一张脸进来时，已经收拾好桌面等待的季平问，“怎么了？”

　　“这是咱俩最后一顿了！”

　　“你这是什么话？”

　　“刚刚梅尨小丫头说她以后不能给我们送饭了！”

　　“为什么？”

　　“还不是少爷您不给梅尨钱了，让梅尨都没有花用了。”

　　“这是梅尨跟你说的？”季平狐疑的看着汤清。

　　“不是，小丫头说完就走了。”

　　季平从容的掀开盖子，今天的莲藕排骨汤上撒着细碎的香葱，考虑到是给爷们做的，所以排骨有半碗之多，他夹起一块排骨尝了尝，排骨腌制的恰到好处，轻轻一嗦，骨肉分离，再喝口汤，暖心又暖胃，在这背井离乡的严寒冬日里，竟有几分难得的心安与满足。

　　自家少爷已经开吃了，汤清也连忙拿起一碗开吃，少爷可是从来不跟他抢吃食的，至从梅尨小丫头每天不重样的做吃食，两个男人总是出现吃不饱的情况，对面人的碗总是被觊觎的对象。

　　好比有一次，梅尨小丫头有一天做了莼菜羹搭配烙的油汪汪的糖饼，他还剩一张糖饼的时候，少爷就说让他泡壶茶去，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拿起茶壶去了茶房，等回来的时候，少爷已经看书了，他将茶壶送到少爷桌上，准备继续吃时，他那张糖饼已经没有了。他问少爷，少爷说没见着，是他记错了，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吃没了。

　　他明明没有记错，是少爷吃了他的糖饼，从此以后，少爷再让他中途离去做些什么，他一定会风卷残云的将剩下的吃食全部吃干净再离开。

　　直到吃完，汤清又问少爷，怎么办啊？

　　季平说，“再送些钱给梅尨吧，让她不要担心银钱，尽管给我们做些好吃的送来”，又嘱咐，“糖饼可以多烙些。”

　　“好嘞，”汤清开心了，又想起少爷的后半句，马上反应过来，气呼呼的道，“少爷，你还说没吃我的糖饼？”

　　“没有。”季平一脸坦然的道。

　　汤清哼哼两声，背着少爷撇撇嘴，明明就是你吃了，你还不承认，读书人啊读书人，就是没有我们武人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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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竹骨院。

　　汤清一进门，就喊少爷。

　　“怎么了，你不是去给梅尨送钱去了吗？”

　　汤清苦着脸，“梅尨不收钱，我去小厨房的时候，表小姐也在，表小姐说，梅尨是她的丫鬟，既然是她的丫鬟，就不能给别的主子做吃食，从今以后，少爷你要想吃，跟表小姐说一声，她让梅尨做了送来。”

　　“这不是一个道理吗，你在苦恼什么？”

　　“表小姐言外之意，是只有少爷的份没有小的的份儿。”

　　季平哦了一声继续看书。

　　“少爷，你不着急吗？”

　　“我急什么？反正我有吃的，只要跟表妹说一声就是了。”

　　“少爷，那你能分我一半吗？”

　　“不能。”季平想也不想的回答。

　　“少爷……”汤清哀求的看着自家少爷。

　　季平将头转向一侧，汤清挪到另一侧，再转再跟，季平被他弄得心烦，放下书，对汤清说，“你这段日子攒了不少钱了，可以买沿街叫卖的小糕点了。”

　　“少爷，吃过龙肉，如何再咽的下去猪肉啊？”

　　“那你自己想办法去。”

　　“我想不出来。”

　　季平微微一笑，成竹在胸的提醒，“你想想，梅尨刚开始为什么给你送吃食，现在又为何不送了？”

　　汤清仔细想了想，突然脑中一道闪电，拍手，“我知道了，但是我不愿意啊。”

　　“那你就没有吃食。”

　　“少爷……”

　　往后几天，季平让汤清去给表小姐传话，梅尨也规规矩矩的送来，可每次都只有一人份，小气的少爷也不分给他，看着姜汁鱼片，糖糟白豆腐，鸡丝银耳，鲜蘑菜心都进了少爷的肚子，只有他一个人肚子咕噜噜的响到天亮。

　　他决定放低他的底线。

　　这些天来，梅尨厨艺进步快，再加上是王嬷嬷的弟子，还有小姐在夫人面前的一番努力，梅尨得以从大厨房来到王嬷嬷掌管的小厨房当差。

　　原先夫人是不肯的，因为做糕点半途而废，觉得梅尨起到的积极作用也有限，对于梅尨的事情就一直未松口，后来小姐亲自带着几道自己做的菜品，除了卖相还差些火候外，口感确实比一般厨子好一些。这才松了口。

　　薛小姐很是开心，梅尨做的菜比她做的还要好吃，有了梅尨在，她对厨艺这件事情的兴趣越发浓厚，相比自己做菜吃，她更喜欢看着别人吃她做的吃食，那种满心的满足感。很快薛府上上下下的主子们都尝过她亲自做的菜，连一向对她不假辞色的祖母都对她点点头，赏了她一对镶珠嵌玉的金头面。还有父亲，常常与人喝酒后，第二天起来时常没有食欲，她跟着王嬷嬷做了一些开胃小菜清淡粥，父亲大加赞赏“吾家有女初长成，”并嘱咐夫人，秀芙的嫁妆一定要好好准备，不要吝啬钱财，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去买，钱不够了跟他知会声。

　　所以近些日子以来，薛秀芙的生活可谓是很开心的。但她因忙碌，却没注意到梅香日益幽怨的脸。

　　这天，梅尨正炖着羊肉豆腐，听见有人叫她，她吩咐旁边的姐姐帮忙看火，才走了出去。

　　汤清站在雪压枝的松树旁，梅尨将小姐教她的答话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才走下台阶来，“汤清，找我可有事？”

　　汤清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装模作样。他装作看阴沉沉的天，轻咳两声，声如蚊呐的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梅尨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汤清头朝与梅尨相反的方向转了转，声音依旧很小，“我同意了，”说完还故作咳嗽了三两声。

　　“同意了？”梅尨这次听清了，但未反应过来，不确定的又一次问道，“汤清，你大些声音，小厨房在炒菜，你这样我听不清。”

　　汤清气的揪住梅尨的耳朵，将她的耳朵拉近自己嘴边，胸腔蓄满了力，释放，“我同意收你为徒了。”

　　扑通一声，梅尨当即跪在雪地里，重重磕了三个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汤清是师傅最小的弟子，他可从未见过人拜师入门的样子，梅尨这一番动作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但见梅尨认认真真的磕完头后，额头上沾着积雪傻笑的样子，心里竟然有点点得意呢。

　　当天晚上，竹骨院里摆了拜师酒，季平，薛秀芙和王嬷嬷当了梅尨拜师的见证人。喝拜师酒的汤清竟有几分为人师长的派头，王嬷嬷心里发酸，嘴里嘟囔，“我是这世上最宽厚的师傅了吧，用自己的厨艺教会了自己徒弟去拜另一个师傅，我以后还要跟一个十几岁的童子平起平坐，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汤清得意的看着王嬷嬷，出言讽刺，“我还不愿跟你这个老货平起平坐呢，省的玷污了我侗山派的声誉。”

　　王嬷嬷生气的拉起梅尨往外走，“走，我不许你拜这个假道士为师，什么东西？”

　　“你宝贝的东西，我还不稀罕，赶紧带走，带走，回去藏被窝里别被人看见，哼……”汤清也动了气，扭头说道。

　　“嬷嬷……”梅尨被这一变故弄的无措，手上拉着嬷嬷不让走，眼睛着急的朝小姐发出求救信号。薛秀芙和季平见状，马上拦住王嬷嬷，劝，“嬷嬷，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将自己一手促成的事情搅黄了，梅尨学功夫，以后定会好好孝敬嬷嬷，是不是？”

　　薛秀芙跟王嬷嬷使眼色，道理王嬷嬷都懂，她就是心直口快一人，经过小姐的一番劝说，也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只是缺少一个台阶下，谁让汤清这个小黄儿出言不逊，让她下不来台。

　　季平看王嬷嬷神色，斟酌了一下，“嬷嬷，别生气，我倒是看梅尨是个有福气的，能得二位为师。汤清虽然是我小厮，但还是侗山派的道长，是父亲怜我身子不好，特意请道长为我诊治，等我成人后，汤清是要回到侗山的，这是一段难得的结缘，嬷嬷年龄稍长，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多，以后还需嬷嬷多提点些。”

　　有人给了台阶，此时不下更待何时，王嬷嬷顺势道，“季平少爷谬赞了，合该老奴宽厚些，”她把目光看向昏黄摇曳烛光中的梅尨，“却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定以后真的有大造化。”

　　长相没有多惊艳的梅尨周身仿佛有淡淡光环，这样的人容易遇贵人，她，小姐，汤清和表少爷都是这个原因围在她身边吧。

　　季平给坐在紫藤八仙桌上首翘着二郎腿的汤清使眼色，汤清不情不愿的说，“那是当然了，有我这么个天下无敌的师傅在，没有大造化也难。”

　　薛秀芙拉着王嬷嬷坐在桌上，举起梅子酒道，“今个是梅尨大喜的日子，我们就不拘主仆身份，一同畅饮共贺汤清和梅尨。”

　　二月二，龙抬头，众人举杯，同庆今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