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102、城破

　　农历十月二十五日，一大早上就飘起轻雪，人都说下雪时不冷，雪融化时冷，可今天却恰恰相反，一大早上就冷的如同一九二九不出手。

　　顾大嫂一早起来，顶着轻雪一头扎进了大厨房，见灶台还是冰冷的，顿时发了脾气，“都是死人啊，当这府里没有主子？一个个躲懒……”

　　冷冷的看着在她身后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丫鬟婆子开始忙活，点燃灶台，温热水。

　　实在不怪她们，这届夫人是个心善的，有自己的小厨房，就连二夫人也有自己的小厨房，喜欢做些吃的，有时候那味道让她们闻了都馋，大厨房除了年节做将士们的饭菜，剩下的就是她们这些下人仆人的饭食，简单的很。

　　人性就是如此，躲懒耍滑不就是人的天性吗？

　　顾大嫂正在感叹时，突闻外面脚步声，难道还有备懒得丫头，看她不将她赶出府去，怒气上涌，就要发作，却见夫人院子里的姜生姑娘满脸焦急，“夫人发作了，大厨房快些备热水过来。”

　　顾大嫂一慌，手底下的人不用她吩咐，饭也不做了，连忙将所有锅子洗干净，舀水，烧火的小丫头加大了柴。

　　顾大嫂见一切井井有条，连忙问道，“夫人可是刚发作？”

　　满脸惊慌失措的姜生点点头，“夫人还在梦中，突发呻吟，疼的满头是汗，被那婆子发现禀了二夫人，现下里除了还在熟睡不知的宝哥儿，二夫人和王嬷嬷连带着稳婆都已经到了夫人的院子。”

　　“十七爷可回来了？”

　　姜生眼神晦暗，摇了摇头。

　　顾大嫂安慰她，“姑娘不用担心，妇人生子，很多都是夫君不在身边的。”

　　“不跟大嫂说了，要是热水准备好了，直接送去主院便是。”姜生点点头，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她还有回去听吩咐。

　　紫阑院中，宝哥儿睡醒了，昏黄的室内见炕边一人坐着，眼睛笑弯了，“嬷嬷，是给我送麻团子来了吗？”

　　王嬷嬷笑着低头对满眼期待的宝哥儿说，“麻团子咱们不着急，等宝哥儿的小弟弟小妹妹出来，宝哥儿和他一同吃好不好？”

　　“小弟弟要出来了吗？”宝哥儿的注意力马上被新弟弟吸引过去了。

　　“是啊，宝哥儿是不是等了好久？”

　　“宝哥儿要去看小弟弟。”

　　“小弟弟还没出来，宝哥儿先穿上衣服，吃过饭，嬷嬷陪着宝哥儿去等小弟弟出来，好不好？”

　　王嬷嬷从被褥下拿出炕的温暖的衣服给宝哥儿穿上，又带着宝哥儿吃过早饭才来到主院。

　　一进门就瞧见挺着大肚子的梅尨站在厅中，两人眼神相交，梅尨摇了摇头。

　　宝哥儿挣脱开王嬷嬷的手，向琼娘的房间走，被眼尖手快的姜生抱住，“少爷还不能进去。”

　　王嬷嬷接过宝哥儿，“宝哥儿我们在外间等，小弟弟还没出来，出来了宝哥儿再跟他问好，好不好？”

　　宝哥儿点点头，“那我在外面等小弟弟，等小弟弟出来，我教他背诗可好？”

　　王嬷嬷赞赏的看着宝哥儿点点头，转头问坐在身侧，整张脸十分严肃的梅尨，“你可有动静了？”

　　梅尨摇摇头，担忧的听着里间的动静。

　　心里暗暗着急，十七爷怎么还不回来？

　　三人从早上守到了晚上，里面的琼娘还未生，宝哥儿更是不知在王嬷嬷的怀中睡了几觉了，只记得昏黄的偏厅内他被王嬷嬷温柔的拍醒，吃了一碗鸡汤面又沉沉的睡去。

　　梅尨瞧着困得东倒西歪的宝哥儿，站起身来，“嬷嬷带着宝哥儿回去睡吧，我守着阿姐。”

　　嬷嬷点点头，抱起宝哥儿，“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梅尨将嬷嬷和宝哥儿送出门，自己回了主厅继续等待，过坐下，府中的侍卫统领张野匆匆来禀告，“禀薛将军，城中出事了，瞧着城门方向好似有火光。”

　　梅尨急匆匆的跑到院中不用特意去瞧，远处火光冲天，夜晚的冷风夹杂着雪粒子一吹，从头冷到脚底，声音失了沉稳，“府门关闭，你派几个人去打听情况，要快。”

　　张野领命而去，梅尨又吩咐总觉，“让府中上下所有灯火全部熄灭，下人仆从不许随意走动，违令者别怪我不客气。去将王嬷嬷和宝哥儿带到紫阑院来，让她们穿的厚实些。”

　　总觉不敢多话，连忙小跑着通知各处。

　　梅尨看向城门失火的方向，想着顾明没有提前预警，是不是他也出事了，想到这里，心里揪得更紧，只能紧紧握拳控制情绪。

　　时间一点点过去，梅尨即没有等到琼娘生产，也没等到十七爷和顾明，听着府外乱糟糟的鸡犬声，车轮滚滚的声音，男人的吆喝声和小孩的啼哭声，心里一片乱糟糟。

　　赵娘子端着水盆出来换水，梅尨迎上去，“阿姐怎么样？”

　　赵娘子脸色很是不好，一双眼睛狐疑的盯着梅尨的脸瞧，“夫人暂时还是阵痛，生产还有些时候呢，二夫人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尨却是没心情注意她的眼神，担忧的看向里间，“小厨房一直温着人参鸡汤，一会儿给阿姐喂下去，省得生产时没有力气。”

　　里面突然传来呻吟声，接着胡娘子大喊，“赵大嫂，快回来，夫人怕是发动了。”

　　赵娘子再顾不得其他，转身回了产房。

　　刚迈进门口的王嬷嬷和宝哥儿恰好听见琼娘撕心裂肺的喊叫，看向哭着喊要娘亲的宝哥儿安慰道，“宝哥儿别哭，小弟弟马上要出来了？”

　　见宝哥儿哭声变小后，王嬷嬷脸色苍白的问，“是不是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火光冲天的？”

　　梅尨面沉如水，“我怀疑是匈奴打进来了，但也说不准，已经派人去前方查探消息了。”

　　王嬷嬷还想再问些什么，突然被外间一声焦急的男声打断，梅尨闻声匆匆走了出去。

　　侍卫长张野在外间，脸上一片青白，拱手道，“回禀薛将军，将军府被围了。”

　　“什么人？”梅尨心下一惊，说不出的担忧。

　　“朝廷派来的人，在大门口叫嚷着让我们开门，其中张震和关虎两位将军被挟持其中。”

　　突然里间一声撕心裂肺痛苦的喊叫，打断两人的对话，梅尨神色担忧的看向产房，却望见王嬷嬷包含担心的双眼，对张野道，“拖延时间……”

　　梅尨带着张野朝院外走，却被王嬷嬷喊住，“梅尨……”

　　话还没说完，两名侍卫已经恭敬的挡在王嬷嬷身前，“嬷嬷稍安勿躁，薛将军去去就回。”

　　王嬷嬷只得回身守在宝哥儿身边，心跳的太快，开始祈祷诸天神佛，让他们这一家子共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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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穿铠甲的梅尨站在府中最高的阁楼顶看着将军府大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将军正在门口骂骂咧咧，火把映照下是门外黑压压的大梁将士，雪粒子打在她的脸上生疼，她握紧红旗雕花围栏，心头一片冰冷，“张野，有一件事我要替十七爷交代你。”

　　梅尨晶亮的眸子看向他，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豪义之气，拱手道，“将军尽管吩咐，属下义不容辞。”

　　半刻钟后，带着宝哥儿写大字的王嬷嬷听见脚步声，见是梅尨回来了，迎上来问，“怎么样？”

　　梅尨握住王嬷嬷颤抖的双手，两手相交，触手间一片冰凉，可是梅尨说的话让她更加心冷。

　　“嬷嬷，你带着宝哥儿先随张野出府，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阿姐生产后，我带着阿姐和孩子去找你们汇合。”

　　王嬷嬷眼泪盈眶，知道一定是情况非常不好，才要将他们送出府去。

　　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小小的宝哥儿突然抱住她的腿，喊了声：“嬷嬷，我要爹爹！”，王嬷嬷闭上眼睛点点头。

　　大难临头，十七爷生死不知，可一定得留后，梅尨没说，但是视线相交之时，她已经明白梅尨心意。

　　梅尨绽放一个自信笑容，“事不宜迟，嬷嬷尽快去，稍后我带着阿姐和孩子跟你们汇合。”

　　王嬷嬷拉着宝哥儿的小手跟在张野身后，一眼都不敢看梅尨，她怕她看了梅尨后，就真的走不了。

　　宝哥儿却犯了脾气，扭着小身子，“嬷嬷，阿娘和弟弟还在里面，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强撑着的王嬷嬷抱起扭的跟条小虫子的宝哥儿一言不发的跟着张野走。

　　张野回头，“嬷嬷，将小少爷给我吧。”

　　王嬷嬷将宝哥儿交给张野，返身而回，拉过惊诧的梅尨的手，脸上带着急切，“你带着宝哥儿走，等夫人生了，我带着夫人和小公子走。”

　　“嬷嬷……”多余的话梅尨一句都没说，脸上带笑，却是坚定的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看着梅尨皙白的双手，不舍的慢慢松开，“我知道，我都懂，我带着宝哥儿去等你们。”

　　梅尨站在原地看着王嬷嬷耷拉着肩膀和张野汇合后，才带着士兵转身朝大门而去。

　　身后是琼娘撕心裂肺的喊声和产房里面的一片忙碌……

　　“夫人，使劲啊，使劲啊……”

　　“看见胎毛了，再给夫人喂一片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