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10、梅尨被打板子

　　薛秀芙被金荞和一位小吏之女搀扶到冰面上，可以清晰的看见冰层下面汩汩的流水，从脚底上升的寒气和清晰的视感让她的恐惧达到极限，一双腿在大氅下抖个不停，表情却在用力克制。

　　梁青柳示意薛秀绾看过去，薛秀绾满脸看好戏的神情。

　　“姐姐们看我的吧。”金荞带着丫鬟流利的滑到薛秀芙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包围在中间。

　　“姐姐不会滑，妹妹带着姐姐，可好？”

　　“别……”薛秀芙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金荞带着快速从冰面上滑开了出去，围着湖中心绕圈圈，几圈下来，周围的风景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冰面上出现道道划痕，薛秀芙体力下降，头也晕晕的。等意识稍稍清醒时，湖中心这里竟只剩下自己了，她回头去找人，远远地看见堂姐和那几位小姐站在一旁朝着她笑，危险比预感来得快，还未作反应，脚下一陷，身体一坠，冰冷的湖水瞬间围绕在她全身，身上穿戴的厚厚衣裳被湖水浸透的瞬间，变成吃人的凶器，拉着她沉向湖底，没折腾几下，身下的力气就卸了，任凭湖水淹没她的头顶。

　　梅尨亲眼看着小姐坠入冰窟，吓得都忘记了呼吸，边跑边脱下自己的棉袄，鞋子，准备去救小姐，刚接近湖边就被比她大的丫鬟压在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快去救我家小姐啊。”

　　“你这丫鬟好不懂事，一个小丫鬟能做什么，不要添乱，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薛大小姐被人扶上岸边对梅尨说。

　　“为什么，”梅尨愤怒的看着她，“为什么，你们不是姐妹吗，怎么可以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姐妹？”

　　薛大小姐愠怒，余光瞥见对面好似来了人，又松了眉眼，“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没看见你家小姐是自己掉下去的吗，来人，小丫头出言不逊，给我张嘴。”

　　压着她的丫鬟伸出一只手狠狠打向梅尨的脸，不期然被梅尨一口咬在手上，瞬间疼的她疾声厉色的让梅尨松开，另一个丫鬟去拉同伴的手，就在这时，梅尨挣脱开了束缚，趁众人不注意，跑向了小姐。

　　她刚才好像听见胳膊一声响，此时却也顾不得了。

　　踉踉跄跄的跑到冰窟，刚趴下，小姐的手就在她眼前沉入湖水中，她与小姐的手只差一寸，绝望和震惊齐齐攻占她的大脑，脑子只重复回放刚才小姐那双温暖葱白的手指沉入湖水的场景。

　　突然冰窟上又出现一只骨节匀称的大手拉住已经没入湖水中的手掌，一瞬间哗啦啦冰冷的湖水浇在她身上，她却开心的笑了。

　　拉住小姐的那人手上还带着她的牙印，是汤清，他像一只大鸟一样，将小姐从冰冷的湖水中捞了出来，刚才她明明看见汤清和季平表少爷在湖的另一边，距离她们还有半个湖的距离。

　　汤清抱着薛秀芙几个跳跃来到岸边，马上有人将棉被包裹住薛秀芙，薛大公子和管家都到了，匆匆忙忙的带着晕厥的表妹去客房安置，并叫了大夫。

　　薛大小姐看到梅尨在后面跟上来，朝身后的嬷嬷眼神示意，年幼的梅尨马上被嬷嬷带来的丫鬟婆子抓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小姐……”

　　啪的一声，梅尨的脸被一个粗糙的手掌打的偏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巴掌响在耳侧，二十个巴掌过后，梅尨的嘴角肿了并流血。

　　薛大小姐怨恨的看着梅尨，“照顾主子不利，让主子身陷冰窟，我替堂妹教训教训你这个疏忽职守的小丫鬟。”

　　泄完气的薛大小姐带着一众仆从离开，留下眼神呆滞的梅尨。

　　……

　　薛秀芙的房间人来人往，谁也未留给跪在门外台阶下，脸颊肿胀，嘴角流血的梅尨一个眼神，即使过完年的天气依旧严寒。

　　薛秀芙被汤清救起，大夫诊治开了些药，就发起了高烧。刚接到消息的薛四夫人脸色煞白之下，连忙带人赶到了城主府，听完大夫的诊断后，惊惧之下仍不失仪态，主动跟薛老夫人和薛大夫人道歉，“是小女不懂事，惹得大家都过不好这个年，我这就带她家去。”

　　薛大夫人上前拉住她的手，“也是绾儿调皮，怎么能带妹妹去冰湖嬉戏，芙儿现在还发着烧，不宜挪动，还是留在这里，我已命全城最好的黄大夫留下，直到芙儿身体大好了，再回家去。你要是担心的话，也过来住些日子，有亲娘在身边，芙儿一定会很快就好的。”

　　薛四夫人强忍着眼泪说，“嫂嫂不要担心，今儿个才初一，这年还没过完，府里人来人往的都需要嫂嫂的照拂，我们还是不在这里麻烦嫂嫂了。”

　　薛大夫人看着她明明难受得紧，却强忍住情绪，不由感同身受，激起一片同情之心，且本身就是在她府里出的事，还想再劝，却被薛四夫人打断，“嫂嫂要是心疼阿芙，就让黄大夫与我家去，也是一样的，孩子在我家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也安心些。”

　　“大娘就让她们家去吧，”薛老太太拄着拐柜，脸色也是不太好，薛大夫人和薛四夫人齐齐看向薛老太太，“一切医药费用都由我们来出，尽管让黄大夫开些好使的药，直到芙丫头好了为止。要是芙丫头有什么个闪失，他在城中的济世堂就是有名无实，梁城也不需要这样的医者。”

　　这话说的重了，却也是给了薛四夫人一个承诺，薛四夫人连忙感激下拜，行了礼就跟着大嫂匆匆将女儿接回。

　　冬天黑的早，送走了来看孙女的婆婆，食不下咽的薛四夫人隔着窗户看着门外的那个小丫头，听着身后女儿迷迷糊糊说的胡话，“娘，救我，堂姐，不要不要……梅尨，表哥……”开始反思自己，真的不应该让阿芙带着一个小丫头就出门，否则我儿此时应该是依偎在自己身边听她说今天的事。阿芙一直说堂姐待她不好，她还以为是小孩子间的孩子气话，现在她开始正视绾儿和芙儿的关系是否真的像在大人面前表现的那么要好了。也怪她，没有多指派丫鬟嬷嬷跟着。越想心头火气越发炙热，急需一个出气的口子，穿着单薄的家常衣服就冲到了门口，正在侍候小姐的梅香连忙跟了出去，“夫人，大氅……”

　　跟到门口就看见夫人冷冷瞧着跪在台阶下的梅尨，眼里燃烧着火焰，“保护主子不力，辜负小姐对你的期望，你最好祈求阿芙快点醒过来，来人，给我打十大板。”

　　外面传来一下一下的板子声，听不见梅尨的喊叫声，却也知道那板子打在身上有多疼，梅香心不在焉的给小姐换着湿帕，烧着的小姐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胡话，她却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棉帘猛然一掀，她手马上动起来，在外人看来俨然用心照顾小姐的模样。

　　“今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夫人站在门口问。

　　梅香吓得跪在了地上，头触地，“夫人放心，我的命是小姐的，一定会护小姐安全。奴婢要是做不到，夫人随时拿了奴婢的命去。”

　　“下去吧。”薛四夫人的声音中透露出疲惫来。

　　梅香躬身垂头退了出去，薛四夫人坐在床头，亲自洗了湿帕给说胡话的女儿换上。

　　“娘，我冷，我怕……”边说薛小姐边留下了泪来。

　　这一哭将薛四夫人的心撞得撕碎般的疼，发髻散乱的伏在女儿身上闷声痛哭，“娘在这，阿芙不怕啊，是爹娘无能，让你受苦了。”

　　被夫人警告一番的梅香走在罩房旁的小路上，想着心事，突然听见一声闷哼，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房间，冷哼一声，“活该”，心情好了那么一些。

　　夜深本是熄灯时刻，那间小屋仍旧是油灯一盏，透出昏黄亮光。屋里的梅尨满头大汗，趴伏在炕尾，中间的炕桌不见了，现在坐着王嬷嬷，手上拿着膏药放在油灯上烤化，直到膏状变软，啪的一下贴在梅尨的屁股上，疼的梅尨又是一声闷哼，一张小脸更白了几分。

　　“谢谢嬷嬷。”

　　“哼哼，让你不好好照顾小姐。”

　　梅尨不再说话，王嬷嬷却好奇起来，“你们在城主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小姐怎么会掉进那冰窟里去？”

　　长夜漫漫，疼痛难忍，梅尨说起了在城主府的发生经过。

　　听完后，王嬷嬷一拍大腿，“我看堂小姐就不是个好的，人前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谁知道背后呦，”王嬷嬷在炕头躺下，“我明天跟太太说说，可不能让小姐再跟她玩，再玩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梅尨趴在炕上，眼睛此刻嘤嘤水光，仿佛下一刻要落下来的泪水始却终未滴下来。

　　直到油灯里的油没有了，噗的一下，房间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