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情话》语秋

111、小小小鸟

　　□□与罗山前在办公室里隔桌而坐。
　　罗山前先把手机还给□□。□□开机，看到有几条江涵发来的短信，但他没有立刻就看内容。
　　“你把钱全部给张烈了，肯定不好意思再问他要吧？这是借款单，你去跟财务上先借点工资出来，我给你签字。”罗山前体贴地说。
　　看到□□只填了五百，罗山前又问：“够吗？”
　　□□点点头。

　　“昨天～～对不起！”沉默了片刻后罗山前再次开口。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放谁身上都会隐瞒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嗯，没别的事我去工作了。”□□淡淡地说。

　　“小飞，我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半醉了，你并不想自杀吧？”
　　“你觉得我那是苦肉计？”□□敏感地反问。
　　“不是不是。”罗山前急忙否定。
　　“谁愿意死！有生路谁不想活！但如果生不如死，不如死了算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后再也不要做傻事，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我以前～～以前也曾经用同样的方式，想自杀，觉得生无可恋，但是不甘心。也是准备了一百片安眠药，但是一颗也没有吃下去，这次有进步，吃下去了几颗。”□□自嘲地笑了笑。
　　“还进步呢，退步！越活越回去了！你以前～～一定受了很多苦。”罗山前悲悯地望着□□。
　　“那是我自作孽，怨不得别人。罗总，其实我现在感觉挺好，不用遮着藏着，以后没有心理压力了，觉得很轻松。这就算不破不立吧。”
　　“我希望是凤凰涅槃重生。”
　　“我做不了凤凰，我只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怎么也飞不高。”
　　罗山前笑了。“我会助你风力，就像我以前说过的一样，你会飞得很高。你应该唱那首歌，飞得更高。”
　　“说的哪有唱的好听，就算说的再好听也只是说说而已。”□□站起来恭谨地问：“罗总没别的事我先去工作了。”

　　罗山前也站起来。“我去新店那边转转，这边交给你了。”
　　“罗总放心。”□□转身走了。
　　罗山前突然觉得他的背影不像以往那么萧瑟了。有些东西，像一颗种子，种在心底，长成大树，根深蒂固，枝节盘杂，得有倒拔垂杨柳的功力，且带出来的血肉伤害也很致命。然而一旦熬过去了，那树木的力量便能被吸取，从而焕发出新的力量。

　　□□正忙着的时候接到张烈的电话，他告诉张烈自己在上班，张烈很惊讶。□□说：“吃了几片安眠药睡得很踏实，今天精神还特别好。”
　　张烈笑了。“那就好，我就想给你说小秋晚上加班，不知道加到几点，要晚点过去看你呢。□□，不好的事情都当做是一场噩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哥，谢谢你，是你救了我，先拯救我的灵魂，又拯救我的生命。”□□真诚地道谢。
　　张烈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是世上少有的好人，这个本来属于自己的好男人，却被自己愚蠢地丢掉了。尽管那个混蛋把自己害得那么惨，但回忆起自己跟他交往的那些年月，□□也并不后悔，也许他爱错了人，但爱本身没有错，然而对张烈他却没法不后悔。

　　晚上十点整，□□接到江涵的电话，说他在碧水轩对面街上。□□站在窗口往外望，果然看见他靠着一棵树百无聊赖地东瞅西看。□□等到十点半还没等到罗山前，估计他今晚不一定过来，便决定下班。他刚走到门口，看到罗山前的车开过来。
　　“罗总！”□□上前打招呼。
　　“你要走了？”
　　“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完了，今天的流水和明天的计划都在你桌子上等着你签字，江涵在路对面等了我半小时了。”□□冲着对面街道努努嘴，罗山前扭头看了一眼说：“那你走吧，早点休息。”
　　目送着□□过马路，罗山前突然想起应该把他家门钥匙还给他了。

　　江涵看到□□过来，连忙拔下MP3的耳塞，殷勤地问：“下班了？累不？饿不？”
　　“不累，吃过了。”□□淡淡回答。
　　公交车已经收车，两人便走路回家，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不想说，江涵不敢说。到小区门口□□站住说：“谢谢你接我下班，晚安，再见。”
　　江涵愣了一愣，只得说声再见，然后目送□□走入小区大门。他沮丧地踢了一脚路边花坛的灌木，心想我等你半夜就是听你说晚安再见吗？

　　□□躺到床上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突然想起有几条短信还没顾上看便打开阅读。有江涵的三条还有张烈的一条，都是昨天发的。张烈的短信是问那笔钱怎么回事，江涵的三条一条比一条长。

　　第一条：你是不是怪我不该告诉罗总你的过去，我真的没恶意，我只是想帮助你，相信我，咱们见个面谈谈吧。

　　第二条：你一定怪我，所以不回复我。我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可能太冲动了。我应该先跟你好好谈谈，总觉得你不是那种人，但你偏偏就做过那种事。纠结啊。我去你家看看你好吗？顺便给你买点吃的当晚饭，你肯定没吃饭吧。

　　第三条：你还是不理我。我的初衷真的是为你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跟着罗山前没有什么好结果的，现在看起来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将来你就能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分开的这些天，我很想你，我还是当初那句话，我不介意你的过去，但我介意你的现在和将来，我这样也是逼不得已以毒攻毒。

　　□□把短信读完，气呼呼骂了一句“多管闲事的笨猪”，把手机扔到一边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收到江涵的morning call，说买了早点顺路给他送来。江涵打电话的时间也是精心选择：九点钟。早了□□还没睡醒，晚了他已经离开家去上班。
　　顺路？这路要顺半个多小时呢。□□真拿江涵没治了。

　　江涵等□□吃完早饭陪他一起等公交车，在□□临上车的时候他突然说：“晚上我去接你下班。”□□急着上车来不及多说，隔着车窗看到江涵跟自己挥手，便浅浅地点了点头。江涵又开始像初识时那样死缠烂打了，□□有些无奈，但也有些得意，虽然自己人生一团糟，但还是有人欣赏自己，愿意痴心交付，这对他是一种慰藉和鼓励。但是他不想跟江涵交往，江涵是个侦探迷，太喜欢分析猜测，跟他在一起总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不自在。
　　他跟江涵两个人都太聪明了，两个聪明人在一起太累。

　　5月18日新店开张之后第二天，罗山前和□□认真彻谈了一次，他说如果□□觉得跟自己没法相处，他可以推荐□□到朋友的酒楼，他罗山前推荐的人在整个餐饮界没人敢说什么。
　　□□诚挚地说：“我第二天就来上班就是向你明确表态，我仍会全心全力服务于碧水轩，除非你让我离开。我很感激你给我的工作机会，也感激你对我的信任。你对我工作上的肯定让我对自己有了一些信心和目标，我现在缺少的就是生活的信心和目标。”
　　罗山前拍了拍□□的肩。“好好干！我依然看好你。”

　　临走时罗山前把□□家的钥匙还给了他，并说：“五月十六日中午一点至晚上七点之间我跟你说的所有话，希望你能忘记。”
　　□□说：“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这么长时间早蒸发得无影无踪了。不过，五月十六日中午一点之前的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是否也应该忘记？”
　　罗山前笑了笑说：“选择性记忆，选择性忘记。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选择得很好。”

　　之后□□正式被任命为老店的大堂经理，何瑾跟他做过手续交接之后，他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午后休息的时候，□□锁上门舒服地躺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不禁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获得任命之后给张烈打电话报喜，然后说想请他跟小秋吃饭表示感激。张烈便开玩笑说，你还是把请客的钱省下来给我还账吧，不如到我家来吃饭给你庆贺庆贺。□□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跪在张烈脚下舔他的脚趾头。他一直但求张烈不仇恨憎恶他，从来也没奢望过张烈不但原谅他，而且把他当做朋友对待。

　　这个周六，□□特意请了假，他从酒楼的海鲜供货商那里弄了些新鲜好东西，又让西点师傅做了几种碧水轩有名的茶点，因为张烈说小秋爱吃零食。重新走进那个他也曾经短暂生活过的小区里，□□不禁感慨万千，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小秋开门将他迎了进来，张烈正在厨房忙活，□□进去打了招呼，把海鲜拿给他，张烈笑着说：“这海鲜是比我们在市场买的看着好啊。”
　　□□把西点放到茶几上，看到茶几上堆满零食，估计都是张烈为小秋准备的，另外还有一套功夫茶具，那是张烈的爱好。他在沙发上坐定后四处观看，发现房间的摆设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沙发罩窗帘都换了新的花色，墙上挂着两位主人的照片。
　　小秋给他倒了一杯茶，朝书房里喊：“林澜，出来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