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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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是出发熙州的日子，骡马们经过一段时间的同嘴喂养，个个油光水滑。为首是一匹头戴千珠马套，心口绑绣球的母骡。这匹母骡是谢管事费了好些功夫找来的，性格稳重，经验丰富，在天气恶劣人都辨不清方向时，它能够靠嗅觉寻到当年走过的路，让马队不至于迷途误事，骡马皆听命于它，哪片草可以吃，哪片草有毒不能碰，都门清着。所谓老马识途，便是如此。
脚夫都备着汗巾和弯镰，弯镰把儿不长，非常顺手，既可割草开路，也能作防匪用。他们将一捆捆裹着熟桐油布的货物装上骡马，压得骡马脖前的马铃一阵叮当儿响。
温凤仪、姜宓、谢管事骑的是西南马，个子不高，耐力却一流，适合长途跋涉，薛倩茹不会骑马，给她配了只性格温顺的母骡。
谢管事介绍，若天刚亮就起身，半晌能走三十里，一日可行六十里，照这么个速度，路途顺利约莫一个月抵达熙州。路上有为了经商方便修出来的石板路，亦有颠簸的乱石道，还有掉下去几瞬息能将人卷没的急流索桥，更有仅够一人肩宽的栈道，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更别说山路塌方、大雾连天、绿林拦道、走兽追袭，这商道漫漫，可谓富贵险中求。
他说得一顿口干舌燥，不时观察姜宓和温凤仪的反应。刀客漫不经心地单手握缰绳，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温凤仪倒是时不时拱手回应两句，“此去一路凶险，还得多多仰仗谢主事。”说是这么说，面上无半点惧意。
本想来个下马威，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哪里晓得，这俩人亡命那会儿，流矢擦着眉心过，刀光火石间寻敌手破绽，更要反将一军，哪次不是凶险万分？
刀客的耳朵动了动，似是听到什么声响，一个飞身，从树冠上拽落一人，复坐回马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痛得哎呀呀叫起来，只觉屁股绽成四瓣，恨不得没长在自己身上。
谢管事恍然大悟，这个下马威为何收效甚微。当年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靠一腔悍勇和山匪正面对抗也没有落下风，可对上这刀客奇快无比的身手，自己怕是一招都走不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他暗自庆幸，这样的人不是与自己为敌，心思兜了好几圈，才去看那被拽出来的可疑人物。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他的头皮都炸了，立刻翻身下马，好声好气将那人扶上自己的马。
蜀都百事通、薛家小祖宗，眼角疼出了零星泪花。这个少侠前阵子耍刀吓唬她也就罢了，这回竟直接将她摔在地上，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就这还想对心仪的女子表达心迹？？？哪个女子被他心仪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谢管事也不敢置噱，毕竟自家小姐确实形迹可疑，自己方才还滔滔不绝说路途凶险，这个刀客做法也没什么问题，再说，他也惹不起有这样身手的人。
还是温凤仪驱马上前安抚，“表妹方才这一摔不要紧吧？可否伤筋动骨？”
薛倩茹也下了骡马，快步跟上来，“小姐怎么就跟过来了？此行艰辛险阻，不比蜀都太平，老爷要是晓得可得担心成什么样！”
谢管事也是一阵后怕，老爷只是叫他多看着表公子和他的随行，这来了个大小姐，他不得分身乏术？“小姐，这路上您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老谢担待不起！熙洲路上您喜欢什么稀罕玩意，老谢哪回没给您捎上的？一会到了驿站您好生呆着，我捎信让老爷安排人接您回去。”
薛珑钰气急，自小她想做些个什么，不是一群乌泱泱的姑婆姨子拉着劝三道四，就是得背着人偷偷摸摸溜走，她从未自由放肆地在外行走过！她梗直脖子，拔高了声音：“不！别想让我回去！我想要什么东西我自己带，想走什么路我自己走！我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瞧瞧！”
一声不吭的姜宓眼里划过诧异。适才只是想给百事通一点苦头，让她知难而退，下手也留了些分寸，没曾想这个妮子能说出这番话来。也许，百事通被连自己在内的许多人低估了罢。
姜宓看了眼言语关切的温凤仪，却见对方朝她扬眉一笑，笑意里是不易察觉的狡黠。
这个凤仪，居然算准了表妹会跟来。
不对！！出发时辰并非薛府上下都知晓，难道！？
刀客原本转过了身，思及此，又回头在温凤仪面上搜寻蛛丝马迹，只见她早已神色如常。
姜宓心领神会，不由莞尔一笑。
……
是夜，谢管事吩咐脚夫清点货物，以及安排轮岗看守，给马放牧，在当地的马店过夜。薛倩茹忙着照顾薛珑钰即将二二得四的屁股。温凤仪也入了房，正打算好好舒展腿脚，便听见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姜宓端了盆热水道，这样的路还要赶上个把月，腰腿难免辛苦，夜里热敷有益放松。
“那妳呢？”温凤仪问她。
“我自小可以说是与马同吃同住，这点路程倒也算不得什么。”
温凤仪蹙眉，阿宓总是对于享受和安逸不以为意，这是她时常想为阿宓回报一二又无从下手的地方，她根本就不清楚阿宓除了武艺以外，还追求什么。
自阿宓发热康复后，她得了空便思考那异样的感觉缘何而来，始终不得要领。
习武之人最懂气穴经脉，热敷加以导引按跷，温凤仪顿时通体舒泰。她想了想，问道，“阿宓可有甚么喜欢的物事？”
“刀。”
“还有呢？”
“酒。”
“还有呢？”
“马背。”
这些都知道。
“还有呢？”
大概是奔波一天，一下子身子放松，疲乏便涌了上来。也有可能是姜宓的手法太到位，听着她的说话就能心里安宁。
温凤仪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悠长。
在黑甜梦乡里，有声叹息传来，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还有就是，妳呀……”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