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
-
她说：“可以。”
梅赫莫名地被这句话苏到了，原本想来调侃叶阑说两人心照不宣的骚话都给忘了干净。
但叶阑已经先她一步拿了那本明信片，和老板打过招呼后在窗边坐下，她也只好乖乖跟在后面，坐在她的对面。
叶阑将包装拆开，里面是同样做旧的材质，泛黄古旧的牛皮纸张上拓印着手绘的玫瑰，右下角用花体写着有关玫瑰的诗句。
梅赫一张张地把它们都念了出来：
“昨天别人在我身旁大声说出你的名字，
这对于我，
像从敞开的窗口扔进了一朵玫瑰花。
——维斯拉瓦·辛波斯卡《我曾这样寂寞生活》”
“我是个自暴自弃的人，一句没有回声的话语。
失去一切，并拥有一切。
最后的船索，我最后的渴求紧系住你。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
你是最后的玫瑰。
——巴勃罗·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
“且守护你极微小的思想碎片，并强迫观众接受这种观点：
与其被粗暴地记住，不如被遗忘，
刺是你最好的部分。
——玛丽安·摩尔《唯有玫瑰》”
“玫瑰是红的,紫罗兰是蓝的，
糖是甜的,你也是。
——维斯拉瓦·辛波斯卡《万物静默如谜》”
“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
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哇，这也太甜了吧~”梅赫感叹道，“不觉得浪漫吗？”
叶阑则有些迟疑：“浪漫，但是……”
“但是什么？”
“那些情话的浪漫之处，不是都已经属于了他们当初想送的那个人吗？”
梅赫第一次听见她的这种说法，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是这么一想感觉就更加浪漫了诶~”
她灵机一动：“我有一个想法。”
叶阑在那眼神中察觉到了危机感：“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嘛~”梅赫哪容她轻易逃脱，“来，你先选哪一张？”
事已至此，她已经是拗不过梅赫了，只好选了印着聂鲁达诗的那一张明信片：“那我选这个。”
“那我选……这个。”梅赫举着背面给她看，“我喜欢这朵玫瑰，你不觉得她美的像是在燃烧吗？”
那朵玫瑰确实是一副几欲燃烧的姿态，但叶阑还惦记着她刚才的话：“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写情书了。”
这个要求简直猝不及防，叶阑愕然：“情书？”
“bingo~”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们两个都处于单身的状态，所以叶阑完全是一头雾水：“可是给谁写？”
“随便给谁，可以是未来的爱人啊，可以是理想的对象啊，都可以，题材就选诗歌吧，字数嘛，三行就差不多了。”她突然想到什么，补充道，“但是必须要有玫瑰两个字。”
这是什么歪理！叶阑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但梅赫已经低头在写了，也就只好忍住牢骚，乖乖写了。
她虽然书看了不少，但其实并没有写诗的天赋，更何况是写情书，绞尽脑汁才编出来三句话，而梅赫早就写好，似乎还有倾身窥视的架势。
叶阑瞧见了她的小动作，顿时捂了个严严实实，梅赫只好解释：“我没看到，真的没看到。”
两人去前台打算投进邮箱，梅赫却突然摸了摸衣服口袋：“等会儿，我手机呢？”
她这边四下胡乱翻找着，叶阑倒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忘在座椅那边了，我去看看。”
等叶阑走远，梅赫一秒变卦，翻开明信片偷看了叶阑的情诗。
“好久不见，
我只能停在过去，
所以希冀着你能藏好我未来的玫瑰。”
言简意赅，并不抒情，确实是她的风格。
她灵机一动，跟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大叔通气：“你好，我想问一下，关于这封信，我可以追加一份委托吗？”
等叶阑把手机找回来的时候，梅赫这边已经处理完毕，大叔笑呵呵地问她：“你这封信打算什么时候寄回去呢？”
叶阑思忖了一下：“那就下周吧。”
梅赫：喵喵喵？
她差点就漏了陷，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故作镇定道：“怎么这么快？”
叶阑的想法其实倒也很简单，她这个记性，明天就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都有可能，晚寄和早寄其实没多大区别。
梅赫一边试图改变她的想法，一边给大叔使眼色：“不是，这再怎么说也要存一年吧，不然多不合适啊。”
大叔一秒会意：“确实啊，慢递慢递，一周也太短了点。”
叶阑本来就无所谓，所以也没再坚持，就按照一年的时间定了下来。
一来二去的，天也黑得差不多了，梅赫今晚还要当值，但今天一番折腾实在累过了头，所以还想抓紧时间在夜班前简单眯一会。
时间不多，梅赫打算就在客厅沙发凑合一下，叶阑留了一盏小灯，打算在旁边看会书，也帮忙看着点时间，防止她睡过了头。
梅赫侧躺着，沙发刚好正对着叶阑那边，就悄悄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她。
灯下美人执卷，实在是赏心悦目的养眼，四周静悄悄的，叶阑间或偶尔翻过一页，连纸张互相摩挲的声音都是轻的，显然是可以控制过了。
困意上涌，她的眼皮也沉重起来，叶阑的身影也越发模糊起来，但她很清楚对方就在那里，也就安心地打算坠入梦乡。
门铃却突兀地响起，叶阑几乎不参与社交，这里的访客更是少得可怜，而这个响声来的实在太凑巧，把梅赫刚起来的那点瞌睡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
叶阑自己也有些吃惊，本想着趁门铃再响并吵到梅赫之前赶过去的，却没想到她也直接起了身：“不睡了？”
梅赫打了个哈欠：“也睡不着了。”
叶阑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只好先去开了门，刚才敲门的是小区公用的人工智能快递员小达，它用AI的腔调古板地向她打招呼：“您好，您有一件到付的快递。”
叶阑：“快递？”
梅赫：“到付？”
两人异口同声地抓住了截然不同的侧重点。
梅赫揉了揉眉心：“我赌五毛，能干得出来这事的只有鄢颂。”
叶阑付过款，把快递拿进了屋，似乎是文件之类的东西，捏上去只有薄薄一层，这下梅赫也有点好奇了：“是什么？”
叶阑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她用美工刀拆开那份快递，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本相册，梅赫凑过来，脑袋在她肩窝舒舒服服找了个位置搁好，眯着觑了一眼：“相册？她又在抽什么风？”
叶阑翻开，没想到里面居然不是空的，而是放着不知从何时开始记录的自己的照片，梅赫一下子打起精神，指着其中一张道：“诶，这不是上次我们放烟花的那次吗？”
“还有这个，是我们上次一起团建旅游的照片，这个是之前梦境心理疏导的……”
她说的这些，叶阑都没有印象，梅赫倒是来了劲，就着她的手翻了翻，对鄢颂层出不穷的鬼点子颇有感慨：“她还挺会玩的。”
“在现实世界创造真正的永远不会消失的记忆回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相册没有装满，还剩下不少空白，梅赫补充道，“我这里也有一些照片，回头可以一起冲洗了。”
“你也有？”
梅赫本来是颇有些得意地打开手机相册给她看，谁料相机的第一张就是叶阑的睡颜照，梅赫一秒后悔手一抖赶紧退出相册界面，手机却被叶阑先一步劫走。
梅赫下意识去抢手机，但手机却早被叶阑高高举起。她面无表情地扫了梅赫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梅赫知道这是她生气的表现，怕再惹她生气，只好乖乖站在旁边，活像是上课玩手机被老师抓了个正着的学生。
叶阑皱着眉，一边把她手机的相册从头翻了个遍，一边盘问她：“这都是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要拍这些？”
她故意忽略第一个问题，有些弱气地反驳：“这是生活记录。”
“你的生活记录里就只有我？”
梅赫抿了抿嘴，她每次心虚就会下意识这样，叶阑的这个问题承认和不承认是两个极端，所以她尝试转移话题：“我上班要迟到了。”
叶阑本不想就此放了她，但梅赫这次时间确实卡的好，她也只好让她先去上班，打算等她明早回来再就此事好好谈谈。
把梅赫送走后，她先给鄢颂发了消息：“相册收到了，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没多会儿，鄢颂主动打了电话过来：“我这边刚下班，要不我去接你？”
她回了个好，反正还有时间，就打算在小区里散散步，结果鄢颂没多久就到了楼下，还偏偏故意做作地把车停在她面前，缓缓摇下车窗：“那位的美女，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叶阑扫了她一眼，抬脚就往前走，惹得她在后面叫唤：“诶诶诶，等等我等等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叶阑这才拉开车门上了车，鄢颂则又恢复了原来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做的相册怎么样？是不是很用心？”
叶阑本来是想夸她几句，但见鄢颂得意成这样子，几句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一句惜字如金的点评：“还好。”
鄢颂倒是毫不在意，一来她了解叶阑的性子，二来夸一两个字和夸一大段其实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被表扬了。
“今天是想问我什么？”
“关于我大学的事。”
其实作为心理医生，按照常理来说，都应该是由患者主动说明缘由再进行疏导才对，但是叶阑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鄢颂就只能跟狗仔似的，主动把她的过去了解了个七七八八，按她的说法，对叶阑的了解几乎到了可以写人物传记的地步，反而是叶阑自己没什么概念，想到些什么线索第一时间都是到她这边对口供。
“我今天遇到一位以前的教授，说到我以前临时换了课题的事情。”
鄢颂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你之前的研究方向是关于梦境犯罪心理的，还发表过几篇核心论文，结果你不知道最后抽了什么风，毕业前硬是坚持把课题换成了渴梦症相关，把你的导师气得够呛。”
“但是渴梦症就跟医学界的阿兹海默症一样，根本就没有通用且真正有效的应对措施，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的科研课题，愿意研究且肯为之付出心血的人并不多。”
“所以当时我还挺佩服你的，毕竟在这个学术受功利性影响的大环境下，能够沉下心来潜心搞科研的人越来越少了。”
叶阑稍微察觉到一点违和的地方：“你说我是因为搞科研……难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才研究这个的吗？”
“起初我也这么以为，但是你的渴梦症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期的医疗事故造成的。而且后期我们也查阅过你之前相关的梦境体检记录，你的睡眠质量虽然谈不上优质，但是也是普通人的水平，虽然渴梦症的病因一直没有查明，但毕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道理会突然说得就得。”
“……”叶阑捏了捏眉心，她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或者说是忘记了最关键的什么，但又捕捉不到具体的点上。
于是她换了个问法：“渴梦症出现我这种状况的人多吗？”
“什么叫多吗？”鄢颂都无语了，“那叫根本没有，举国上下就出了你这颗独苗，大熊猫都没你金贵。”
“不然你以为之前的那堆专家围着你转是陪你玩呢？你到现在去总局那边都跟香饽饽似的。”鄢颂其实也是在梦境保护局干过的老人，不过她一向在随心所欲惯了，相对于传统的循序渐进，每次的治疗方法都过于激进了些，所以她没少惹乱子，最后干脆自己主动辞职去当了一名心理医生。
叶阑正无言以对的时候，车内却极不协调地传出一声响亮的肚子叫。
但这显然跟叶阑没关系：“没吃晚饭？”
鄢颂扁扁嘴：“何止是没吃晚饭，中午来了个病人，一个梦直接睡到下班，我都饿的摸不到小肚子了。”
她的视线在路两边的店面上梭巡着，一边寻找着合适的目标，一边问叶阑：“你已经吃过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鄢颂也就不再客气，她本人极度嗜辣，既然叶阑已经吃过了，她自然就不用顾及许多，就近随便找了一家湘菜馆打算解决一下晚饭问题。
叶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满桌子的红辣椒一时失语，鄢颂倒是吃得很欢，尽管辣到舌尖麻痹，鼻尖沁出薄汗：“所以呢，你的教授还说了什么？”
叶阑摇摇头：“我们没有细聊下去。”
鄢颂有些惋惜，但也没办法，叶阑的过去就像是一张空白的拼图，只能东拼西凑向别人借过来点，拼出个勉勉强强的大概。
更何况，一个人又能对另一个人了解到什么地步？
她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可叶阑还是觉得刚才的问题在梅赫这里没有得到很好的解答：“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临时更换课题吗？”
“潜心科研又或者是一时心血来潮？我听说那段时间你主动接触过不少渴梦症的病例，也许是突然善心大发也说不准。”鄢颂拨开剁椒鱼头上厚厚铺着的一层作料，斟酌着给出自己的看法。
“有些事情，可能真的只有过去的你才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