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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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正好就是刚才上课的那位老师，还好自己刚看过课程表：“齐老师，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诶，你怎么回来了？”
看来一时半会是走不掉了，她挂起一个营业用的礼节性微笑：“今天世界睡眠日给高校做科普正好就过来了。”
“哦对，瞧我这记性，我都看到海报了。”齐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为数不多的一圈头发，“你现在是在……”
叶阑会意，帮他补完：“梦境监管局。”
“哦哦，那不错嘛。”齐老师笑呵呵的样子很像是弥勒佛，“我记得当初你还为了毕业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熬过那一段就好啦。”
“当初……”叶阑本想直接问问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来不想暴露自己失忆的事情徒增烦扰，二来也没必要多生事端，所以临时改了口，“谢谢老师了。”
“没没没。”齐老师摆摆手，不敢居功，“我可没做什么，都是你自己努力的回报。”
这种优秀而且知礼的学生没人不喜欢，齐老师眯起眼，有些惋惜道：“唉，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你当初没更换课题，说不定……”
叶阑一时不知道话怎么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更换过课题这件事，更不知道过去自己都研究了什么。
好在老师还是很照顾她的情绪的，鼓励地拍拍她的肩：“不过你也别多想，渴梦症至今没有治愈的办法，而且这是多少人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叶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老师似乎并不清楚自己曾经患上渴梦症并且痊愈了的事情，但她也没打算和盘托出，简单地附和过去，打算回去再仔细考虑这件事。
好在老师没在纠结这件事，其实师生重逢，叶阑本该聊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和见闻，但奈何没什么记性，只好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谈谈，老师倒是健谈，滔滔不绝地说着学校的变况和班上的学生。
叶阑勉强应付着，正在快要招架不住露馅的时候，上课铃响起来，齐老师总算想起来自己一会儿还要课要上，只来得及打了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
直到目送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叶阑才彻底松了口气，对她而言，这场谈话实在是过分耗费心力了，为了防止再遇上什么突发状况，她赶紧趁着现在都在上课，偷偷从教室后面溜进梅赫的讲座。
站在讲台上的梅赫一眼就看到她，不着痕迹地微微点了头，继续讲了下去：“再比如，对于很多人来讲都很难相信人们可以通过梦境来完成一场谋杀，以七年的一起案件为例，受害人袁某在睡梦中因为心脏病突发而猝然离世，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寿终正寝的自然死亡。”
“但我们在后期发现他体内残留的药物剂量超常，又盘查了他接触过的可疑人物，才发现是他在梦境中受人逼迫，人为营造出了恐怖的景象才最终导致了他的‘意外’离世。最终将凶手绳之以法。”
“再比如三年前的另一起群体性煽动‘自杀’案件，如果不是受害人之一刘某的心理医生坚持认为他是受人刻意引导，我们可能至今会认为那只是一场简单的自杀。”
“这是一款以梦境实施身临其境的虚拟游戏为由头展开的骗局，利用人心的脆弱之处编织出以假乱真的梦境，击败人类脆弱心理，用反复的暗示将人引诱至迷失域的深处，从而引发自杀潮的游戏。”
“起初他们会邀请受害者参与游戏，以完成任务为由诱导玩家主动暴露自身，完成任务后会利用人心的弱点威胁受害者提供个人资料等，这种游戏会不断攻击受害者的心理防线，而最后的任务就是——自杀。”
“当时另一位受害人林某，虽然躲过了自杀，也成功从梦境里醒来，但三年前的他原本并不是一个疯子，而在那场昏睡了足足两天两夜的梦境之后，他却疯了。”
“我们无法具体还原当时受害人所经历的一切，但可以确定的是，罪犯利用受害人的犯罪前科，也就是过失致人死亡罪，将当初的死者在梦境中再现出来，并反复纠缠，直至梦主心理崩溃。”
“后续我们试图入梦进行心理疏导，但是却发现他的梦境之中世界已经彻底崩坏了，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是疯子，唯恐避之不及，而他却坚持向我们声称自己是正常的，只是自己看到了别人都看不到的脏东西，他反复向我们阐述那个过去死者怎么纠缠他，想拖着他一同去死。”
“可是我们都清楚，那只是一个幻想出来的‘幽灵’而已。”
“而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在出梦之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让我现在还记忆犹新甚至毛骨悚然的话。”
“他说，所有人都很清楚疯子应该是什么样的——”
“甚至比疯子自己更加清楚。”
她缓缓道来，声音听上去像是某种古朴的童谣，却偏偏讲得像是哪处的说书人，带着引人入胜的意味。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这次的讲座，以至于叶阑在几乎座无虚席的边角处坐下都没几个人注意到。
梅赫配合着氛围，故意沉默片刻才继续道：“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通过媒体的报道以及或多或少的修改润色，梦境犯罪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于梦境心理健康的广泛关注，近几年来利用梦境实施的犯罪案件也呈现出指数级数增长。”
叶阑坐在后台边角认真听着课，没察觉到原本惨白色的日光一点点亮起来，从鸭黄到鹅黄，再从橙黄到橘红，像是有人在给日光细心调色，颜色慢慢地厚重起来。
她刚才听得太过入神，才发现不知何时，窗外已是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逐渐明朗起来的黄昏从斜后侧的窗户沁入，给这间教室染上暖黄的色调，梅赫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落日的色调润泽模糊了她的面庞，仿佛某种柔光的滤镜，梅赫本就含笑，举手投足之间眉目如画，皆是动人。
叶阑心中却不合时宜地突然涌出对方就要消失的错觉，而且明明两人之间不过一个教室的距离，她却觉得和她之间却仿佛隔了很远。
这情景莫名其妙地勾出她一种疑似怀旧的心情，记忆里有什么熟悉的部分重叠了上来，不知名的情绪堵在心口，难以言明却十分熟悉的情绪灼热滚烫到满溢出来，甚至有种呼之欲出的错觉。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给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下定义，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手无意识抵住心口，似乎能够就这样压制住似的。
犹如溺水一样，明明什么记忆的碎片都抓不住，但是情绪偏偏铺天盖地地漫过来。
她压抑着急促到失控的心跳，只能勉强呼吸。
她不大清楚梅赫是怎么结束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像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地从讲台上朝她跑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叶阑刚才的绞痛感还没缓和，心脏像是被人攫住一样，呼吸被压抑到了难受的地步，连说话都不得不减弱几分：“我……”
梅赫一下从她脸上察觉到不对劲，原本的笑容很快消失：“怎么了，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还能走吗？要去医院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梅赫连珠炮似的问题下，这份绞痛的心悸居然缓和了一点，叶阑摇摇头，借着胸口稍稍松了气的时候把话说出来：“不要去医院。”
梅赫本来就担心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听不去医院就更生气了：“不行，突然不舒服都是身体的预警，不能不当回事，也不能害怕去医院，等我这边去和他们打完招呼，我们就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绞痛又稍微缓和了一些，叶阑终于有力气去握住她的手腕，这次几乎是命令语气了：“不要去医院。”
梅赫哪有那么容易由着她这么胡闹，本来是打算强硬一点直接给拖走的，但她太了解叶阑的倔脾气，转念一想干脆换个计划：“那也成，这次就不去了，但你得答应我个愿望。”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架势叶阑委实没见过第二个，虽然觉得事情肯定不像是梅赫说的那么简单，但眼下为了避免麻烦，就坡下驴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浑然不觉已经被暗地里挖了坑的叶阑点点头：“好。”
两人走出教学楼，梅赫刚才沉浸在讲座中，对于已经雨过天晴的事情比叶阑发现的还晚：“诶，雨停了？”
她向前多走了几步，转身抬头看了看远处被染成金色的层云：“所以，逛了半天有什么收获吗？”
叶阑摇摇头。
“算了，本来想让你带我随便转转的，但看来你比我还不熟悉，那我带你去我们学校玩。”梅赫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没事？要不还是去校医院看一看？”
绞痛感已经消失，确实没有去医院的必要，叶阑坚定地摇了摇头，生怕她变卦，干脆拉着她的手大步走起来，梅赫本来下意识想挣一下的，但好在理智很快压过本能，也就由着对方牵着了。
唯一可惜之处在于梅赫停车的地方太近，这次的手没能牵多久，但好在带着叶阑开车逛学校的感受弥补了这一点，车窗外扑进雨后特有的清新湿气，吹得她有些飘飘然，叶阑不怎么说话，谈话的大部分就都落在了她头上。
她叽叽喳喳地讲着自己上学时候的事，突然想到一件事：“诶，我带你去Y园那边走走，那有个好地方，知道的人很少。”
刚才去医院的事情还没彻底翻篇，叶阑对她说的好地方持有一定的怀疑：“什么好地方？”
“暂且保密，我之前在那里当过差，和老师混得还算熟，这里是我值日的时候发现的，我保证，是这里看日落的最好席位。”
梅赫信心满满地拉着叶阑上了五楼，却在琴房请勿打扰的门前犯了难，她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学校里能用的钢琴不多，全校同学更是都对这里虎视眈眈，怎么可能轻易让她们讨着便宜。
叶阑轻声叹了口气：“真可惜，今天的琴房似乎已经有约了。”
“但是我或许有别的办法。”梅赫朝她狡黠地笑了笑，弯下腰在门口的盆栽里摸索了一会儿，有些庆幸道，“还好她们没有换位置。”
她摸出来一把钥匙，得意地朝叶阑晃了晃：“本来是要去老师那里先登记的，但是总会有‘特殊情况’嘛~”
她做贼般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才放心开开会议室的门，又急匆匆地把叶阑一把拉进去。
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桌椅摆得整整齐齐，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透入的黄昏照进来，在地上明暗不均地拉扯出长长的影子，就像是文艺电影里头慢镜头下的黄昏一样，有种自带风韵的味道。
梅赫把玻璃窗打开，屋内落日的藤黄色又浓郁了一些，她先用纸巾擦了栏杆，才敢用胳膊肘撑在上面，试图自己挽尊道：“虽然没赶上特等席，但这里也不错。”
落日是天生带着温度的，暖黄没过建筑的棱角，车道上偶有行人走过，校园那种特有的不谙世事的象牙塔的味道涌上来，让人忍不住心生怀念。
隔壁的琴房还有琴声传来，梅赫开玩笑似的补充：“唔，还有背景音乐可以听。”
虽然听上去磕磕绊绊的就是了。
这首曲子很熟悉，是哈利波特的海德威变奏曲，但梅赫总觉得这个魔法学院听上去已经被麻瓜占领了的样子。
她有些手痒，指尖下意识动了动，被叶阑注意到：“你会弹琴吗？”
“还算不错。”
还算不错其实已经是谦虚的说法了，梅赫带她来琴房，其实原本也有打算弹琴给她听的想法在，倒也不是为了刻意卖弄，而更像是一种孔雀开屏的本能，硬要类比的话，大概类似于小时候希望引起女生注意的小男生，只是时机不大凑巧，没能成功罢了。
谈话就此中断，沉默暂时接管，却不会让人觉得不适或者尴尬，黄昏渐晚，天空泛出浅紫色的红调，和尚未淡去的杏黄混合在一起，渲染出极富美感的色彩，叶阑眺望着远处缓缓沉下的落日，梅赫则借此肆无忌惮地看她。
她很喜欢看美女，说得更加准确点，就是看脸，男女不忌。更何况以她的经验看，能美到雌雄难辨这个地步的，多半是人间绝色。
像叶阑这种，皮囊已是佳色，骨相也美。
就更是难得。
因为家世和工作的关系，她的交际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再加上像她优秀多金的白富美总是不乏追求者，她自己也曾经与其他人交往过，其中有把恋爱当做是某种狩猎活动、步步为营地精心算计着感情的年轻“精英”，也有成熟稳重、善于规划和筹备家庭的成功人士，也有不善言辞、懵懂青涩的恋爱新手。
但没见过叶阑这样的特例，在生活中懵懂与成熟兼具，长相上艳丽和清冷并存，而且明明恋爱经验为零，却擅长处处惹人心动，她身上似乎充满着各式各样的矛盾感，却偏偏并不违和。
从前她小肚鸡肠，总要和她比个高低，最后自己每次都输得一塌糊涂不说，好像天生是要在她手里栽了似的——
到最后末了，还连人带心，输得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