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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文君拐走如意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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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久同学读的W大和林久同学本人一样,是一所很普通的大学。旁边的W医大却是医学名校。这导致很多人一听说林久同学要去W市读书,就说,你要去W医大啊,学医啊,开刀啊?然后突作怀疑状,你行吗,不会把手术刀落人肚里?
老实的林久同学好脾气,耐心地解释,不是W医大,没有医字的。就是W大,我要去的是W大。
这导致很多人转而疑惑地说:没听说过什么W大啊。
林同学并不丧气,反而特自豪地说:但我有曾经认识的人在W医大念书的嗷!然后在心里认真地补充,并不仅仅是曾经认识这么简单呀!
林久同学学的专业和林久同学本人一样,是一个很奇怪的专业。像林久同学这样一进大学就急着要攻陷汉子的女生特别少,特别有创意。林久同学学的叫做创意文化专业,文案、绘画、设计、广告、出版、经营什么都学。以至于很多之前没有做过的有创意的事都落在了她的头上——比如,写剧本。
事情得这么说起。
这些天她和莫一沙为了文化节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倒也顾不上什么套汉子计划了。因为是文化节上压轴的节目,自然格外费了心思烧了脑。莫一沙人脉广,很快把戏剧社、汉服社、文学社等等社团的负责人拉进了剧组,一一就位。
不愧是学姐大加赞扬的人,莫一沙把拉赞助、申请场地、策划等事项也都落实了,还联系到了后勤部,请人吃了个饭,就果断敲定了合作方,合租舞台,愣是给学生会省下来五千经费,很是服众。
唯独写剧本一事却迟迟都没有敲定下来。林久其他帮不上太大的忙,但剧本这事儿她自认还是可以想想办法。
最后林久决定,给定期限,鼓动群里的各位才子揭榜并从中推选出最好的剧本作为定本。这主意儿是不错,但关键是小同学自己没忍住,摩拳擦掌的,一腔热血俱作了写剧本的鸡血。
总结,林久就是个事儿妈,来的都是事儿。
卓王孙女文君新寡,相如那年也正是雍容闲雅的儿郎。琴心一挑,心悦而好。及至夜奔,二马并驰,紫陌红尘了无牵拘。信是天地间一段逍遥快活。虽家徒四壁,终有一室可安。相如酒舍酤酒,文君当垆卖酒,身着俗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
苦乐杂陈,俱为一人。
然而,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与君无忆。这竟是最终的结局。
天明了,林久停止了敲打键盘,趴在桌子上迷糊地睡过去。耳边却是《凤求凰》的琴音,琴心已乱,乱掉的琴心里住着谁呢。
林久的剧本意外地获得了最高的票数。却也有三两不忿之声,“我看着剧本写得不咋样,哦就是个死样”,“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心机girl啊看不出来,人长得倒是挺单细胞的”……
就这样在群里暗搓搓地怼。林久这姑娘还算好脾气,也不和她们太计较,除了暗示她们真正的原因所在,没空去比怼功。
姑娘一心想把节目排好了,便诚心诚意地请教剧本还有哪些不足的地方。但确有那么几个欺负她是学妹的,借着这个由头处处地刁难她,挑刺儿。
“这文君相如的故事不就一雄一雌唧唧歪歪,我要是观众我可不想看。”表演社的一个女同学说。
“那你应该会喜欢我的这个剧本,宫斗大戏保管新鲜,且听我说来:皇帝他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环肥燕瘦惹人惜。你借刀来,我暗箭去。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这个今日蒙冤死,那个明朝冷宫弃。贵妃心机真如意……”
“所以,最后贵妃步上凤座,恩加荣华,成为人生大赢家?”
“非也,非也。却道人生无常至于斯,皇上有个小秘密——多年断袖龙阳之癖!奈何贵妃终生斗,最后,皇上和贵妃的小弟在一块啦,全剧终。”
林久汗。
“我感觉这个剧本比那个什么凤求凰要好。”
“那个凤求凰的剧本,里面的文言台词一看就是半吊子,半通不通。啊,我的文君……这是腌了几年的陈皮酸死人。”敢情两位是唱起了双簧戏,戏真足啊。
林久狂汗。
心里念叨:我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个小萌新,恁你明斗暗斗嘴皮斗,斗你毛线斗。
“那一沙同学,你觉得呢?”
场中安静下来,突兀地。目光齐齐投向置身事外,作壁上观的莫一沙。他还是一贯的漠然,争似江上野鸥闲,空听得喧喧嘈嘈。
作为目光中心的他却静静看向那女孩。俩熊猫眼圈儿,短发泛油光儿,呆呆杵在那儿。
多年以后,时光改变了一切。某人仍是郁愤难平,虽不至把一沙同学的种种劣迹一一在录,却耿耿于心。多年之后的一沙同学堵住某人的嘴时,心想着好一只泼皮打滚撒得一手好娇的……斗牛犬,并且万分庆幸,某人不知。
她那时,和雅致姣好,娴静照花这些美好的词统统搭不上关系。只是勉力掩饰不安,故作扮作坚强的样子,像直入人心的狼狈鸽子,折了些羽。
想来,那确实是入校以后,莫一沙第一次走到林久面前,认真与这姑娘说话。然而大约受某种嘲弄,沦为一些啼笑皆非的荒诞了。
“你大约是觉得,你很尽力,这般用心。而愚不可及的是连最简单的事情都认不清。你认为死磕会必定地换取成功吗?解方程洋洋洒洒,可它无解,便是天大的笑话。所谓认同,是别人予你的。”
他看着那姑娘睁大的眼睛,他看着那姑娘跑出去的身影。多像是时光的去迹,凿凿无解。
“一沙同学,你真有眼光。你也认为我们的剧本更加出彩不是吗?”
莫一沙转过身,却是拿起了林久的剧本。
“不。”
“什么!你、你明明?”
“孰优孰劣,不难判断。如果耗些时间能减少些令人不悦的杂音,那么,我给你证明。三十分钟后,多功能厅见。”
莫一沙拿着剧本往外走,大礼堂的门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为什么帮她?”
“呵,是你?”莫一沙迎上视线,是寝室里的小皇子——黄梓同学。看到他的娃娃脸拧成“讨厌莫一沙”的招牌形状,莫一沙笑了,“当然是为了帮你,不然,你这个表演社团的社长可能会演个皇帝的小男宠。”
“你!”黄梓忍住破坏自己形象的冲动。一思量,却又转而发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似的,得意微笑起来,“那你为何又不告诉她?”
莫一沙垂下眼睑,不语片时;举目时分,复加莞尔:“等你告诉我讨厌我的理由,我便告诉你。”
讨厌,莫一沙是只大狐。
“古琴就位。”“你把屏风搬到这里来。”“这样差不多了,只是一个试演,细节后期再定。”……
“这是?”一众人都摸不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又隐约地期待着莫一沙的证明。
“一切已就位,相如,你可以出场了。”
幕布揭开,戏已开场。
那位文君属意的儿郎,他步出的时候,并不若珠照玉射,光映刹那。然,莫不是有濯濯月光涔然而动。点漆之目一样的意淡,却似风动蒹葭,萧肃而清举地起落微云。
只一个卓王孙气量卷江湖,卓文君美貌无如。一时窃听凤凰曲,异日同乘驷马车,也是他前生福。怎奈我偏输却于你,我的……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