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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回首无数还记取 ...

  •   发生了什么?
      林久用她那颗几乎停止运作的大脑努力回忆着。
      一个小时前,莫一沙出现在她和金莎莎的中间,吓得她差点心梗。还扔了句狠话,不惜得罪过生日的大小姐。接着林久就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拉着到了一间套房。
      莫一沙淡淡睨了一眼有些拘板僵硬的姑娘:“你在怕什么?”
      林久是个老实人:“你。”
      “为何?”
      “因为……因为……你看起来像个很大很大的大老板。”
      穿着黑色正装的莫一沙,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跟很多年以前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的男孩,根本无法重合为一个人。林久讷讷地想,有点闷闷地。

      老板着脸的大老板吗?莫一沙忽然抿唇笑了。林久在那一刻,忽然无比认同周幽王不惜烽火戏诸侯,丢了天下丢了命也要换得褒姒一笑了。
      笑,如昙花,如流星,但很快归无。
      莫一沙转身,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很大的礼盒,近乎机械地做着这些。
      他回忆起以前,作为莫氏的继承人,接受的都是私人精英式教育,一个叫做约翰斯的哈佛博士给他上过课。
      约翰斯教会他怎样在商业谈判以及各种情况下管理自己的表情。诸如,何时该露出礼仪式的充满克制的微笑,何时该抬起眼睛给人以压迫的感觉。
      在最后一堂课的时候约翰斯告诉他:“你做得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禀赋的学生,我为你骄傲。”
      约翰斯一顿。他抬起头,看见那双蓝色眼睛里的波澜,穿透了他。
      “Mo,我很喜欢你们中国的一句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我同时,又怕极了这句话。”

      他转身,有些沉默。只是把那个盒子递给林久。
      “你身上的衣服湿了,我这里恰有备用的礼服,你换一下衣服吧。”
      “这……”手中的盒子一眼看去是朴素的米白色,透着一点鹅黄,用手一摸却是缎面的,柔滑非常。
      盒面上用金箔铸成两个字母,L.L.。
      Lily,何荔荔。原来,这是为何荔荔一直备下的。
      “不大好,”林久摇着头,“我配不上用这个,怕糟践了它。”
      笑着,摇头。她生受不起,尊严也不允许她冒名顶替。却是有万千小虫啮噬,本就卑微的喜欢像是常年压在箱子底下的衣服,虫洞斑斑,狼狈难堪。
      莫一沙听得,却是拿过那礼服盒子,带些鄙弃地意气掷在地上。盒盖弹开了,那件极简约的黑色礼服如夜百合,从盒里淌了出来。
      “你既看不上它,那扔了便是。”他的眼角冷意更甚,明了之后又带着些不知何来的恨意,与方才温意的微笑势同水火。
      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抱歉,是我过分了。”
      他捡起衣服,正要收拢,一双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十分钟后,莫一沙便感到很后悔。这件黑色的礼服果然非她不匹。他心下竟有一瞬的难捱和仓皇,像是一个手太小捂不住珍宝的孩子。

      金莎莎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场内所有人的表情,然后走下台去,拉起姑娘的手:“这是我的朋友,林久。”
      转头,对这姑娘粲然一笑,“若不嫌弃,就请坐在这一桌。款待不周的地方,多担待了。”
      这表情,也不像是不怀好意。林久没有理由不接受,便微微颔首。但落座后,即明白过来,这一桌想是席上的贵宾了。其中包括莫家、金家、程家这些南方最煊赫的家族,当然,她着实如白纸一张,故而识得的也只有这些。从小父母就有意无意避开让她接触商场之事,她自有了那些遭逢后,也乐得与世无争。
      可如今,席上她认识的,只有今日的主办方金总,莫一沙还有程望帆三人。程望帆把一根手指放在唇上摇了摇,她懂得了,须得谨言慎行才好。她实在不该坐在这里,受着变相的欺压和辱慢。她咬紧嘴唇,倔强,坚持,这些在卑弱的自尊面前像个跳脚的小丑。
      “为酬劳各位贵宾,我特意准备了一个游戏。这个游戏,连我也很想参加呢。”金莎莎刷得一下拉开红色的幕布,里面走出来一位魔术师。
      “这里有二十四张牌,里面有两张黑桃A,抽到这两张牌的lucky dog,将会有特殊任务。”魔术师脱下帽子,鞠了一躬。
      “为了更刺激,这二十四张牌由贵宾席上这二十四位‘圆桌骑士’来抽哦。”金莎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座上宾客一一离席,上台从魔术帽中摸出一张牌。金莎莎抚摸着小巧的下颏,看到林久瞪大了眼,莫一沙皱了皱眉,真是,恰如其分的反映。
      牌,是可以安排的。她可不是姜太公,不管你愿不愿,都得上钩。
      “请抽到黑桃A的两位上台。”
      宛如黑桃国王和王后,林久和莫一沙相望彼此,眸中皆是涌动万千,如聚涌尘。
      “现在,我来宣布下规则。诸位要做的,就是从这栋酒店大楼里,把他们找出来。我会为你们每人准备一支对讲机,一旦找到了,就可以召唤我们的魔术师,他手上握有奖励卡。您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奖品,自然,奖品由我方准备。”金莎莎眨眨眼,“其中有一件奖品非常有趣哦,大家可要加油啊!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两位黑桃,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开始逃亡哦。”
      大厅里的灯被调暗了,彼此的脸部线条变得模糊起来,而自下往上,走廊里的灯倒是次第亮了起来,水晶做的灯像是一些锋利的人眼。林久抓着裙子,一层一层往上跑着,她不知去往何处。隐隐可听见楼下大厅里兴奋的骚动声,配合着心跳惴惴不安的节奏。
      客房有一些因为被定下,锁了起来,而有一些是开着的。最好的去处,大概是找一间客房躲起来,然后听天由命了。不知道,莫一沙去了哪儿?不对,我为什么要跑,可以乘电梯啊。她的脑子里只是胡乱思考着。
      到了六楼,下意识地停下来。可以听见楼梯口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声,想是有一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此刻往上跑或者乘电梯都很危险。林久本能地拉开其中一扇客房的门,躲了进去。
      还好,每一间客房都开着落地灯,不是全然地黑暗,她松了口气。但是突然,她看到了床的另一面有一块阴影,像是一滩打翻在地的墨迹。
      这个房间,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

      与此同时,金莎莎等大厅里的人跑光之后,朝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间安保室,也是一间隐秘的远程操控室。所有的监视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有两个蓝点,分别处在两个不同的房间。
      莫一沙和林久,你们怎会想到,扑克上,早已安上了GPS定位。金莎莎扬唇一笑,掏出对讲机。
      “喂喂,先生,我看您刚才对我的朋友林久很感兴趣,我今儿高兴,帮衬您一把。是的,不谢,房间号是601。祝您成功。”
      然后,她捞起裙摆,决定去九楼找莫一沙。
      之所以几番算计林久,本是为了程望帆,因为她自认为偌大业界,也只有程望帆这样的人精兼戏精配得上她。但而今见了莫一沙,她有点改变主意了,这固是出于私心的兴趣。但是于公,却也有另一桩缘由。
      她带着舒心顺意以致必胜的骄傲微笑,她从来喜欢这种感觉,也许她是个天生的设计者和掌控者,不管是在商业还是在任何领域。
      打开906的门,却像吃了一记闷拳,愣住了。
      “怎么是你?!”

      那个身影靠近了她,林久刚要发出声音,却被捂住了嘴。
      “嘘,别出声。”简断利落的声音,也是,熟悉的声音。林久放了心,那人也就放开她。
      “莫一沙,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其实也猜到了答案。601,601班,对于他们,无论如何是刻骨铭心的。她该记着,他也念着。
      杂沓的脚步声离门越来越近了,莫一沙快速走到门边,身子抵在门上,顺势拉了下林久。
      在黑暗中,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林久的手抓到了他的衬衣,有干爽的香气。离得那么近,心跳也听得清清楚楚。她明白她现在做的事无异饮鸩止渴,急不暇择,扬汤止沸,都是错的,而,只为一个字。
      有人猛烈地拉动门把手,林久能够感到莫一沙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好在门外的人并未坚持,以为门是锁上了,不久便离开了。
      但,却有一个声音高声喊道:“别装了,门没锁。”

      “怎么是你?!”金莎莎气恼地被人抓着胳膊,拉进了房间。
      “怎么,金小姐看到我不应该高兴才对吗?”程望帆扬了扬手中的扑克。
      “放开我!”
      “别急,金小姐,我还想找你一壶清茶叙叙旧呢。”挑了挑凤眼,程望帆慢悠悠地说,“金小姐的舞跳得可真好,程某见之难忘啊。”
      “你……还好意思说,我是不会忘了你曾经拒绝我的邀请,让我在舞会上出丑这笔账的。”
      “哦?有一种营销策略叫做博人眼球,既然金小姐出过一次丑,要不要再出一次呢?”程望帆卷起扑克牌,吹了一声口哨。
      “帮莫一沙有什么好处?”
      “白瞎,但比起他,我更讨厌你啊。”
      随后,小小声地嘟囔了句,“而且,我帮的又不是‘他’。”

      “你就投降吧林久,我请了保安过来,再不开,就要使用暴力了哦。”
      门开了。莫一沙神色冰冷,打量着门口的男人。
      那人也算是个中企资方,看到莫一沙,便讪笑起来:“原来莫总也在。不过,我是第一个找到林久的人,这个游戏我赢了!”
      他有些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奖励卡,莫一沙看到上面的字以后,瞳孔瞬间收缩了下。
      “你要多少钱?五百万,一千万?”他抓起那个男子的领口,将他逼到墙边,“我眼中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样的脏东西。你最好识点眼色。”
      他的眸色冰一般地寒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那个战战兢兢,像只撒了盐的蜗牛一样从墙上慢慢滑下的男人。
      林久呆呆地看着莫一沙从男人手里抽出那张奖励卡,扔下了那张支票。那男人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这时人群注意到了他们,又看到了莫一沙手中拿着奖励卡,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金莎莎和程望帆从电梯里出来,金莎莎的脸色青红交加。看到莫一沙手中的奖励卡,更是雪上添霜。她冷笑了一声:“林久你可真是好本事啊。不但与程少关系匪浅,还和莫少似乎也暗藏玄机啊。”
      莫一沙走到林久前面,把她挡在身后。
      “多谢金小姐今日款待,这份礼物我甚是喜欢,日后,定会多‘照顾’贵公司的。”
      指尖的那张奖励卡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好像一个响亮的巴掌。
      众人皆鸦雀无声。开罪了莫氏,谁都知道这意味着在南方商业圈中,你被自动放逐了。
      谁也没有看清卡片上写了什么,也没人敢问。却只见莫一沙走到林久身边,像一件无上珍宝一般托起她的脸。像是雪后初晴的山峦,新雪妍拭,香花细草仿佛润润初生。无需掩藏也藏不住,是眸中万爵沉重也是万墫欢喜,迷狂了一场覆灭的沙尘,缓缓清晰,缓缓到来。
      吻,一丝不苟,却又带着团揉一切的死灰和温柔。
      短暂如露水的碎裂和坠落。
      他松开了林久,眼神下一秒变得凌厉,环视周围的人:“可都看清楚了?”
      金总擦擦汗,上前,一扬手给了女儿一个巴掌:“满口胡吣的东西!”继而小心翼翼赔笑道:“莫总切勿挂在心上,小女年幼,不知深浅。此事金家定会处理好的。”
      人群中,目睹一切而不及阻止的林子乔的脸色十分苍白,他蹙起眉头,喃喃:“为什么……”
      到头来,一切皆错。

      难捉摸的人,好像玲珑七窍石。在灯光的映照下,不知它本来的颜色是哪一种。金莎莎厌恶地摔出手中的宝石,终于拨通了那个电话。
      “荔荔,也许我这么说,即便作为你最好的朋友,都是难以容谅的。
      但是,你知道,直觉是多么值得畏惧。特别是一场所谓的爱情battle里,落锤定音,毫无转寰之地。”
      唱片里放着《卡门》,激荡,苍凉,可眼见鲜红的牛的血液。高脚杯里的红酒滑下白皙修长的颈子。

      “荔荔,我第一次感到,那个女孩会夺走你向来珍视的东西。
      我不愿你输了这场,所以,
      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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