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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书信传情 ...

  •   柴房的晨露比别处更凉,沾在朝颜花的枯枝上,凝成细碎的冰粒。

      苏婉蹲在门口整理昨夜劈好的柴,指尖被冻得发红,却依旧动作利落 —— 如今她记忆不全,索性世人好修仙,也有些基础的心法能让她运转一二,能勉强抵御寒意,只是经脉里偶尔窜过的魔气,会让指尖泛起一阵刺痛。

      “婉姑娘!婉姑娘!” 小翠的声音从回廊那头传来,带着雀跃,“有你的信!从姑苏寄来的!”

      苏婉握着柴刀的手顿了顿,刀刃正压在一截松枝上,木屑顺着纹理簌簌往下掉。

      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的木纹,直到小翠跑近了,才缓缓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是沈小公子寄来的吧?” 小翠把信封递过来,牛皮纸封面上沾着些旅途的尘土,右下角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梅花印记 —— 那是沈玉临走前挤眉弄眼定的 “暗号”,说这样她就知道是他写的信。

      苏婉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温度比柴房的空气还要凉,却奇异地让她心口泛起一丝暖意。

      她没有当场拆开,只是将信塞进袖中,掩在月白襦裙的褶皱里,恰好贴着心口。

      “知道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劈柴,柴刀落下的力道却稳了些,没再像刚才那样差点劈歪。

      小翠见她这副冷淡模样,忍不住嘀咕:“沈小公子肯定写了好多话呢,你怎么不看看呀?” 却也不敢多问 —— 苏婉的性子向来如此,总瞧着淡淡的。

      直到日头升到中天,前院的丝竹声渐渐热闹起来,苏婉才借着去后厨打水的名义,绕回柴房。

      她插好门闩,又检查了一遍窗缝,确认没人能窥得见,才从袖中取出那封信。

      信封上的梅花印记被体温焐得微热,她指尖捏着封口的火漆,犹豫了片刻,才用指甲轻轻挑开 —— 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与她平日里处理杂物的利落截然不同。

      信纸是沈家特制的竹浆纸,带着淡淡的草木香,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画都写得认真,偶尔还有墨团蹭在纸页边缘,显是写信时过于急切。

      “苏婉姑娘:

      展信安好。

      我已经回到沈家啦!娘给我做了桂花糕,还是以前的味道,我偷偷留了几块,等下次去看你带给你吃。

      二爷爷说我灵脉很好,现在天天教我练《青元诀》,我已经能引动灵气绕经脉三圈了!昨天练笛的时候,清玄笛突然亮了一下,是不是你也在想我呀?

      灵植园的朝颜花也开了,比你小屋的那株还紫,爹说等花结籽,我给你寄些最好的,种在你门口,明年就能开满院子啦。

      对了,李修远没再找你麻烦吧?要是他敢来,等我学会二爷爷的剑法,就去揍他!

      我很想你,想听你弹琵琶,想和你一起找柏木。你要好好的,等我修炼有成,就去接你。

      沈玉字”

      信末还画了个笨拙的笑脸,旁边缀着三朵小梅花,和信封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苏婉握着信纸,指尖沿着那些歪扭的字迹慢慢划过,像是在触碰沈玉写信时的模样 —— 或许是趴在灵植园的石桌上,或许是趁着夜深在灯下赶写,笔尖顿住时的犹豫,蹭到墨团时的懊恼,都透过纸页传了过来。

      她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快得像被风吹过的烛火,转瞬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眼底的寒意淡了些,像融了点晨露的冰。

      她没有把信放在桌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枕下。

      接下来的几日,苏婉照旧在柴房打坐、整理枯枝,偶尔给客人弹弹琴,只是眼底的沉静里多了些盼头。

      老鸨见她安分,又能赚些赏钱,便没再过分刁难,只是断了她的月钱,让她每日只能喝些糙米粥。

      第五日傍晚,小翠又送来一封信。

      这次的信封上画了朵朝颜花,花瓣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照着记忆画的。

      苏婉这次没有等,趁着暮色,躲在柴房的阴影里拆开信。

      “苏婉姑娘:

      二爷爷夸我进步快啦!今天练剑的时候,我一剑劈开了木桩,师兄们都很惊讶。

      娘说我瘦了,给我炖了灵鸡汤,我喝了两大碗,现在有力气抱你了(划掉),有力气帮你劈柴了。

      清玄笛又亮了一次,这次持续了好久,是不是你也在想我?老琴师还好吗?你弹琵琶的手指有没有受伤?要是老鸨让你做粗活,你就说我会找她算账!

      我问过爹了,宗门大比在三个月后,只要我拿第一,就能自己决定去哪里。到时候我第一个就去金陵,带你去看灵植园的醉流霞,比秦淮河的灯笼还好看。

      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沈玉字”

      划掉的那句 “有力气抱你了” 被墨团盖住,却还是能看出底下的字迹。

      苏婉的指尖顿在那处墨团上,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痒。

      她想起沈玉临走时红着眼眶的模样,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时的倔强,忽然觉得那糙米粥也没那么难咽了。

      直到深夜,柴房外的秦淮河静了下来,她才从枕下摸出一张宣纸,又找出半截磨秃的毛笔。

      墨是用灶灰和水调的,颜色发淡,却足够写字。

      她铺好纸,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 平日里应对老鸨和纨绔的言辞信手拈来,此刻想写几句近况,竟不知从何说起。

      说柴房的潮湿?怕他担心。说李修远的骚扰?怕他分心。

      说自己赚了赏钱?又觉得没必要。

      她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忽然想起沈玉信里的清玄笛。于是提笔写道:

      “沈玉亲启:

      展信安。

      琵琶已修好,弦是冰蚕丝的,音色甚清。

      朝颜花籽已种下,发了新芽。老琴师身体康健,教我识了几种解毒草。

      近日无闲事,勿念。望君潜心修炼,顺颂时祺。

      苏婉字”

      字迹依旧是她惯有的苍劲笔锋,没有丝毫女子的柔媚,连措辞都简洁得近乎冷淡。

      可在信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指尖蘸了点淡墨,画了株小小的朝颜花 —— 花瓣画得比沈玉的规整些,却也带着几分生涩,像是偷偷学来的模样。

      她把信折好,用棉线仔细缝在衣襟内侧,打算托老琴师的老友寄出去 —— 老琴师昨日说过,他那老友近日要去姑苏采买琴材,正好顺路。

      接下来的日子,书信成了柴房里隐秘的期盼。

      沈玉的信来得越来越勤,有时是讲修炼时的趣事,说自己不小心把剑劈到了石桌上,惹得二爷爷生气;有时是讲灵植园的变化,说醉流霞开得正艳,爹摘了几朵插在娘的鬓边;有时只是画满一页的梅花和朝颜花,旁边写着 “想你” 两个字,墨色深得像要渗进纸里。

      苏婉的回信始终简洁,却渐渐多了些细节。

      会提 “今日给王老爷弹了《高山》,他赏了二两银子,买了些新琴弦”;会写 “解毒草已晒干,藏在窗台下,不怕蚊虫”;甚至会提 “小翠说秦淮河涨水了,你若来,记得穿防滑的鞋”—— 那些藏在清冷措辞下的关心,像埋在雪下的芽,只有细心的人才能察觉。

      有一次,沈玉的信里夹了片干枯的梅花瓣,说是灵植园的老梅落下的,“闻着和你身上的香味一样”。

      苏婉把那片花瓣放在掌心,凑到鼻尖轻嗅,只有淡淡的草木香,却让她想起沈玉临走时,发间沾着的晨露气息。

      她没有把花瓣丢掉,而是夹进了她的《琴谱集注》里,正好夹在《广陵散》的谱页间 —— 那是沈玉最爱听的曲子。

      转眼已是深秋,秦淮河的水凉了下来,柴房的墙壁上结了层薄霜。

      苏婉收到了沈玉的第七封信,这次信封鼓鼓囊囊的,里面除了信纸,还有个油纸包。

      她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用油纸仔细裹着的桂花糕,虽已有些变硬,却依旧带着浓郁的甜香。

      信上的字迹比以往更急切:

      “苏婉姑娘:

      桂花糕是娘刚做的,我连夜让去金陵的商队带给你!你快尝尝,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甜?

      宗门大比还有一个月,我现在能一剑劈开五寸厚的木桩了!二爷爷说我拿第一有希望!等我赢了,就去接你,带你去看蓬莱山的云海,比沈家的云好看一万倍!

      清玄笛昨天亮了一整晚,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我也很想你,想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沈玉字”

      苏婉捏着那块桂花糕,指尖的温度透过油纸传过来,暖得她指尖发麻。

      她没有立刻吃,而是把桂花糕放回油纸包,藏进枕下,和那些信放在一起。

      直到深夜,她才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 甜意在舌尖化开,带着沈玉信里的真诚,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竟让她空了许久的胃也暖了起来。

      她坐在床边,就着月光写下回信。这次的字迹比以往柔和些,笔锋的凌厉淡了些:

      “沈玉亲启:

      桂花糕甚甜,谢。

      近日习弹《平沙落雁》,待君归,为君奏之。

      宗门大比在即,望君专心,无需挂怀于我。

      朝颜花籽已出苗,盼君归时,能见花开。

      苏婉字”

      信末没有画花,只是用指甲在纸页边缘掐了个小小的梅花印记,和沈玉信封上的一模一样。

      她把信折好,刚要放进衣襟,忽然摸到怀里的 “宸” 字玉佩 —— 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温热,与信纸的暖意交织在一起。

      她低头看着那枚玉佩,又看了看枕下的信和桂花糕,眼底的清冷终于散去些,泛起一层柔软的光晕。

      窗外的秦淮河泛着冷光,柴房的霜气越来越重,可苏婉的心里却像揣了团火,连经脉里的魔气都安分了些。

      不知不觉间,沈玉的信就像寒夜里的灯,虽远在姑苏,却照亮了她在烟雨阁的日子;那些稚嫩的字迹,那些笨拙的牵挂,是她在这泥潭里唯一的支撑。

      她没有把这份暖意露在脸上,第二天照旧劈柴、弹琴、应对老鸨的刁难,只是在没人的时候,会对着那株刚出苗的朝颜花发呆片刻。

      指尖划过花瓣的嫩芽时,她会想起沈玉信里的话,想起灵植园的繁花,想起那句 “等我来接你”—— 这些念头像种子,埋在心底,在清冷的日子里悄悄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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